眼見顧泯跌入那片混沌的空間裏,道人大袖一卷,無數磅礴的殺意湧向那邊,與此同時,那座青銅大殿也是覆壓而去,将那空間缺口擋住,仿佛是不願意顧泯再從那裏離開!
這座青銅大殿的來曆極其神秘,上面蘊含的威能也是如此,經曆道人那麽多年的煉化,這座青銅大殿早就已經和之前不同,此刻上面的銅綠大放光芒,一道道青光湧出,驚天動地!
青銅大殿擋在那個缺口上,還有無數神秘青光灑落,用以鎮殺顧泯。此刻的衆人怎麽都看得出來,此刻那位天驕,兇險異常。
“可惜了,這麽一位年輕劍仙,若是能夠活着,不知道會有多麽大的成就……”
終于,有人出聲,隻是聲音還是不大,應當是有些害怕被人聽見,但他的情緒卻不會撒謊。
“是啊,這麽一個年輕劍仙,若是再過些年,或許就真能結束亂局,讓我們再也不必恐懼外面那些修行者,可是爲什麽他要去招惹雲端的那些存在?”
有人忍不住出聲附和,聲音裏滿是不甘。
這一戰,進行到如今,他們就是再怎麽瞎,都能看得出來顧泯展現出來的無限潛力,可以任由他們遐想。
有人咬了咬牙,忽然站了起來,朝着天幕,就要開口。
“轟!”
突然間,青銅大殿一陣搖晃,而後一道絢爛劍光沖天而起,無比充沛的劍意彌漫而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在世間出現!滾滾劍氣落在那座青銅大殿上,讓青銅大殿甚至都顫抖起來。
“這……”天人城中,無數修行者都震驚無比,誰也想象不到,原本以爲顧泯已經落于下風,沒有扭轉的可能,但誰能想到,此時此刻,他竟然又再次出現了。
一道雪白身影,硬生生将那座青銅大殿頂開,重新出現在世間!
手提燭遊的顧泯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沒有任何言語,這位年輕的劍仙一劍揮出,滾滾劍氣在刹那間便撕碎了大片雲海,而後很快便落到了那座青銅大殿之上。
青銅大殿上的銅綠在此刻也是大放光明,而後那些銅綠竟然開始剝落,變成了一道道青色身影。
那些身影身上有着古老的氣息,像極了來自神話之中的神明!
這樣一來,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種古老的氣息,帶給人的恐怖感覺,更甚于那些強大的威壓。
威壓可以随着境界的提升變得無比可怕,但這種古老的氣息,若非真的經曆過無盡歲月而不可出現。
彼岸源于無數修行者的共同搭建,從最開始來看,這便是無數前輩大能搭建的戰場,但一切都有曆史可查,可現如今的這一尊尊神明,卻從未在那段曆史中出現過。
所有人都明白,這座青銅大殿,絕對來曆非凡,并不是一般的東西!
說不定真有什麽辛秘在上面。
“大膽!”
浩瀚的神音充斥在天地之間,久久不散!
但有着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感覺。
顧泯擡起眼看了一眼那些身影,情緒如常。
“縱使真是神明,也要問過我這手中一劍!”
那無比自信的聲音充斥在天地之間,震撼了所有人!
眼前的那個年輕劍仙……他居然……不懼神明!
顧泯冷笑一聲,整個人身形不停,朝着那些所謂神明便斬了過去,燭遊劍身大放光明,宛如一口真正的仙劍!
隻一瞬間,顧泯便已經到了一道神明身影之前,燭遊一劍斬出,直接便将那所謂神明斬開,分成兩半。
滿天的光雨落下,仿佛是天地異象!
“神明如何,隻要站在我對面,依然要破滅!”
顧泯霸氣開口,朝着世間宣告!
“爾敢!”
一道道神音出現,顧泯的舉動徹底激怒了這些從青銅大殿之中走出的所謂神明,他們一起朝着顧泯撞來,沒有任何猶豫。
顧泯冷笑一聲,攪動滿天劍芒,一劍斬出,便是數道身影破碎!
即便這些身影在萬古之前真的是所謂的神明,但經曆萬古之後,還能留下些什麽?恐怕也就是這殘存身影了!
顧泯不斷出劍,滿天的劍芒不斷吞吐,無數道身影在這裏破碎,化作光雨,仿佛神祗隕落!
漫天光雨,将整個天幕照耀的五顔六色,倒是一副好光景!
天地亂顫,顧泯的劍越來越快,他的氣勢越來越強,完全沒有此刻将要氣衰的感覺,反倒是看起來他即将還要往前走一步。
跨過千秋的劍仙,會有多麽可怕?
道人沒來由的便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段時光,那個叫做白寅的年輕人,跨過千秋之後,來到雲端,站在所有人面前,隻是這麽站着,那些劍氣便好似要将他們徹底斬滅。
劍仙太可怕!
越是到後面,劍仙越是可怕!
道人恍然回神,将渾身的所有大道氣息都灌入那座青銅大殿之中,到了此刻,唯有最後一搏!
青銅大殿光芒萬丈,沒有了銅綠之後,卻露出了更爲古怪的符文,那些镌刻在青銅大殿上的符文忽然亮起,大道氣息竟然從那些符文之中彌漫而出,粉碎了一片天幕!
那是至強的殺力,是不可阻擋的大道手段!
“這座青銅大殿,的确是太古老了,氣息神秘,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這個時代的東西!”那個女子喃喃自語,神情古怪。
顧泯不以爲意,從天而起,滾滾劍氣跟随其後,在刹那間,便已經脫離青銅大殿的籠罩範圍,而後那些大道符文灑落,都被顧泯一劍斬退。
此刻的顧泯,倒是比之前的那些所謂的神明更像是一尊神明。
漫天的大道符文,無比恐怖的殺力,以及那些尚未來得及消散的光雨,都在告訴世人,今日這一戰,是天幕之下的巅峰一戰,雖然顧泯并未越過千秋境,但依舊恐怖,他手中劍也說不上是什麽仙兵,但給人一種不可戰勝的感覺。
青銅大殿浩蕩懸于天空,灑落的氣息讓人不敢沾染。
顧泯在另一邊看着這一幕,手中劍的劍芒再度湧出,一條浩蕩劍河,出現在身前。
此時顧泯身體裏的劍氣湧出,看着那座鎮壓而來的青銅大殿,顧泯沒有選擇躲避,而是舉劍而上,那條劍河流動,那些飛劍,此刻再度來了精神。
萬劍而至!
“不管什麽上古時代的大殿還是萬古之前的神明,在我看來,無非是一劍的事情!”
此刻的顧泯,王霸之氣盡顯,像極了當初的那位大楚王朝之主,一座王朝,整個世間,都由他一人說了算!
出身皇族,這本就是融入他血脈裏的東西,此刻顯現出來,一點不覺得突兀!
終于,那浩蕩一劍撞向了青銅大殿,滿天大道符文也瘋狂湧來!
無數細小的劍符突兀出現,穿行在那些大道符文之中,一點點攪碎那些大道符文!
道人臉色難看,他已經用出了至強手段,卻沒想到,對面的年輕人到了此刻,非但沒有疲态,反倒是越來越強大,此刻這一劍,别說是他,隻怕雲端那些比他境界更高的修行者,都不見得能攔下。
再說了,眼前的年輕人,還有那至強一劍!
這個年輕人太神秘了,太強大了,顧氏三人,他雖然此刻還很弱小,但他的潛力,理應是要遠遠超過其他兩人的!
大道符文不斷被磨滅,那些洶湧的劍氣将一整座大殿都淹沒了!
道人不管用什麽辦法,都無法将那座大殿從顧泯的劍氣裏帶回來,而更爲恐怖的是顧泯此刻已經越過那座青銅大殿,來到了他的面前。
那個提着長劍的白袍年輕人朝着他殺來了!
道人臉色難看,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便走,到了此刻,他的道心已經完全崩碎了,原本他修行這麽多年,早就該看透一切,世上的事情很難讓他上心了,但在這生死之間,他還是破防了!
可一旦生出這般情緒,他也明白,自己是徹底敗亡了!
顧泯緊随不舍,他的速度太快了,如同一柄飛行的利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攔。
“夠了!”
道人開始示弱,“難道你真的想要将我斬殺在這裏不成?”
他故作鎮靜,但不管怎麽看,都知道他絕對是無法鎮定的。
“有何不可?”
顧泯盯着道人,“不是你先想要殺我的嗎?”
當時顧泯破境,他便在雲端看着顧泯,雖然除此之外是什麽都沒做,但實際上已經是充滿了挑釁,那一直都是個局,隻要顧泯走進來,他就一定要殺了顧泯。
道人怒道:“雲端之人,怎可被你所殺,你今日殺了我,世間修行者會怎麽想?人心禍亂,我們或許都會死,這個世界會蕩然無存!”
顧泯冷笑道:“不見得,或許在你死後,這方死氣沉沉的世界才會迸發生機!”
“你?!”
道人根本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心性居然是如此堅定,不管自己怎麽說話,對方都不屑一顧。
“顧泯,雲端之人不可殺!你殺了我,自己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
道人還在希冀能讓顧泯恢複理智,不斷勸說。
隻是他哪裏能想到,顧泯此刻就是無比理智,他殺這個道人的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去你娘的,狗東西!”
“你!!”
道人猛然大叫,身體卻已經出現了一道道劍痕,此刻雖然還沒有破碎身軀,也沒有鮮血流出,但這已經是很糟糕的境地了,要是一直如此下去,那麽他肯定會死的。
他調動體内氣機,但在此刻幾乎已經沒什麽作用了!
那些鋒芒無匹的劍氣,已經侵入他的身體裏,開始肆意破壞他的身軀!
道人驚慌到了極緻,卻再也沒有回天之力!
他轉過頭,去看了顧泯一眼。
這是他此生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堅定無比的眼神。
那眼神裏沒有複仇的快意,沒有斬殺雲端強者的激動,有的隻有堅定。
那雙眼睛好像是一束光,終将會在某一天,照亮這個昏暗的世界!
道人從未看見過這樣的眼神。
他有些恍惚,好似想起了少年時代,那些故友,他們曾說這一輩子修行要爲這個世界而修行,要開創一番大事業,但後來,他們就在一場場大戰中死去了!
反倒是自己,在大戰中惜命,什麽都不敢全力施展,才活下來,走上雲端。
可後來即便成爲了世間大多數修行者都尊敬的雲端強者,自己這一生,又做過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爲了這個世間,自己又做過什麽?
他有些迷惘。
道人眼前景象開始模糊,已經快要看不清東西了,但那雙眼睛,那束光還在眼前。
他明白了。
這個世界,終究會被這束光照亮的。
……
……
隻一瞬間,道人的身軀便轟然裂開,無數大道氣息,法則之力,以及一切說不清道不明的道韻都從他的身體裏迸發出來,灑落天地,隻是片刻,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是他對天地的感悟,但随着死去,又還給了天地!
轟然一聲巨響,而後十分急促,天地之間,變得寂靜無聲!
天地之間,沒有什麽異象産生。
那些在傳說裏什麽雲端強者死去之後,天地便會悲歎的事情沒有發生,一切正常。
一切都不變。
仿佛這片天地,有沒有這些強者,都不重要。
天人城裏的那些修行者都擡起頭來,看向天空,看着那個一襲白袍的劍仙,看着那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被震撼到了,每個人都沉浸在那種震撼裏!
竟然……那位劍仙,竟然真的殺了雲端的強者!
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無數修行者,此刻看着天,想的都不一樣,那些光雨開始散去,那些被攪亂的雲海好似開始重聚。
那一切痕迹,此刻好似都已經再也不見。
那個女子看了一眼一身白袍的顧泯,眼神複雜,然後身形消散,還是離開了。
天幕之上,還有一座已經變得暗淡無光的青銅大殿,顧泯一伸手,便将那大殿收入手中。
這座大殿來曆神秘,他也想要好好研究,興許能在裏面得到些什麽。
收好這座青銅大殿,顧泯低頭看了一眼人間,然後瞬間消散。
……
……
一切都沒了,一切都好像在。
那些光消散了,天地好似要複歸黑暗,但下一刻,人們發現,一輪朝陽,出現在了遠方。
——
青槐在天人城中,等着顧泯。
在所有修行者都跪着的時候,她站着,在所有修行者都不敢去看天幕的時候,她在看。
她看到了那個白袍劍仙,但卻想起了另外一位青衫劍仙。
那個家夥也喜歡穿白袍,但隻是在回家的時候才穿,在外面的時候,隻是一襲青衫。
沒過多久,顧泯回到了這裏。
他還是一身白袍,但随着前行,身軀上的傷口開始流出鮮血,隻是片刻,便将一襲白袍,沾染變成血色。
他的臉色蒼白不已。
斬殺雲端強者,讓人震撼,但同樣的,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他的身軀上到處都是大道氣息留下的傷口,雲端強者太強大了,并不是那麽好殺的。
青槐問道:“還要去什麽地方?”
她已經看出來了,眼前的顧泯身上的氣息還未消散。
顧泯苦笑道:“那位前輩的氣息已經消散了,但不知道爲什麽,我好似踏入了一個奇妙的境界,此刻竟然未曾跌落。”
他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有什麽好處,但很清楚,那是不屬于自己的境界,很有可能會對自己造成反噬。
“以我此刻的境界,應該能斬出一條通道,我要去遺墟一趟!”
顧泯看着青槐,問道:“要不要我送你返回寒山?”
青槐搖頭,“不用擔心我。”
顧泯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身形再度消散。
……
……
要去遺墟,首先要知道那門戶在什麽地方。
顧泯不太清楚,所以他先去了浮夢山。
此刻他境界越過千秋,隻是一瞬間,不知道橫渡了多少萬裏,在天光落下之時,他便來到了浮夢山外。
他一身劍氣忍不住的外洩,驚動了浮夢山的護山大陣。
一道道身影從山中躍出,有些驚愕的看向那個懸停山外的浮夢山的那道年輕身影。
那一身劍氣,感覺比之前的殺胚顧晚雲,還要驚人!
“敢問這位劍仙,來我浮夢山爲何?”
有浮夢山修行者開口,他們根本認不出來,眼前的年輕人,就是顧泯。
“我有故友在浮夢山中,今日前來,想向她問些事情。”
顧泯看向前方,說道:“我那朋友叫做洛瑤,對了,我是顧泯。”
“顧泯?!”
這兩個字一說出來,無異于一塊大石頭被人丢入了平靜的湖面,驚起滔天波浪!
顧泯他們都知道,是那個了不起的年輕天驕榜榜首,但怎麽才這會兒不見,此刻的顧泯,便已經跨過風亭,成爲了一位劍仙了?
而且看樣子,似乎還在千秋境裏走得很遠?!
這太恐怖了。
很快便有人驚呼道:“是顧師兄!”
那是年輕弟子,是在戰場上和顧泯朝夕相處過的浮夢山弟子,他們一眼便認出了顧泯。
這讓那些修行多年的修行者大爲震撼。
但很快,他們便接到消息,将顧泯放了進去。
一衆浮夢山的年輕弟子在大殿前的廣場上等着顧泯,對于他們來說,那位和自家師姐一直有些關系的寒山掌教,天驕榜首,是他們大多數人的偶像。
可惜他們翹首以盼,根本沒有見到顧泯。
在洛瑤修行的洞府裏,看到顧泯的第一眼,洛瑤便有些驚慌問道:“你怎麽了,要緊嗎?”
顧泯此刻一身鮮血,像極了在生命最後時刻來見她的樣子。
趙陌草也瞪大眼睛,眼淚就這麽滾落出來,“公子,你……”
她曾無數次想過自己和公子重逢的景象,卻沒想到,會是這般。
顧泯看着趙陌草笑了笑,“漂亮了不少。”
而後他看向洛瑤說道:“沒什麽大問題,不過是和人打了一架,死不了,這一次不是來專程看你,反倒是有求于你。”
之後顧泯說了說遺墟的事情。
洛瑤一臉心疼,很想知道顧泯的傷勢是怎麽來的,但對方不說,她也沒有相問。
“遺墟每次開啓都是雲端定下的,各家修行宗門會去門戶前等待,你此刻即便是劍仙了,想要強行進入,隻怕也很難。”
雲端強者,每一個都是跨過千秋的人物。
顧泯笑道:“你隻用告訴我那門戶所在,其餘的事情,我自有方法。”
此刻他身體裏的劍氣還足夠,餘威仍在,破開遺墟不是什麽問題。
洛瑤皺了皺眉,剛要開口,顧泯忽然揮手道:“這種事情,還是先請示長輩吧,免得給你招惹麻煩。”
他知道自己隻要相問,洛瑤肯定就會說,但轉念一想,畢竟這樁事情也不見得真那麽微不足道,自己此刻,殺了雲端強者,指不定馬上就要和浮夢山那點不多的香火情徹底消散。
所以還是不讓洛瑤說了。
洛瑤想了想,然後點頭道:“好。”
片刻之後,她得到了浮夢山的回複,然後說道:“往東而去,有一座山名爲不缺,山頂處便是門戶,對了,師父想要請你一叙?”
顧泯搖頭道:“我想,等她知道了我做了些什麽,就不會有這個想法了。”
說完這句話,顧泯看向趙陌草,說道:“好好修行,過得開心些。”
說完這句話,顧泯走出洞府,很快便消散不見。
洛瑤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能說出來,準确來說,應該是沒有機會說,便隻能看着顧泯遠去。
趙陌草很久之後,才輕聲道:“洛姐姐……”
洛瑤轉頭過來,隻是搖了搖頭,平靜道:“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我們就這麽看着就行了。”
“可……”
趙陌草張了張嘴,她有好些話想說,卻沒能說出來。
洛瑤隻是笑了笑,看着洞府之外,一直沒能轉頭。
能夠偶爾見一見,便足夠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能夠去想,去奢望的呢?
都沒有了。
相伴一生那樣的願望,那隻能藏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