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不起,不是因爲我是誰的後人,有着誰的血脈。”
顧泯看着那個一直藏在暗處,此刻才不得不出現的男人,微笑道:“你要是想不通這樁關系,那麽你今天就殺不了我。”
那個男人不屑一顧,隻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搖頭道:“我覺得你了不起,就隻是因爲你是那個殺胚的後人。”
顧泯沒有反駁。
有些道理,不必說清楚,因爲有人總會裝作聽不見。
“我想你身上應該有血誓之内的東西,爲什麽還敢向我出手?”顧泯看了看遠處,有幾道氣息,同樣藏匿在暗處,不過依着他的劍識,能夠确定他們的位置。
那個男人說道:“顧晚雲當然了不起,劍道通天,誰都不敢說能在他的劍下全身而退,但也僅限于此了,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那個血誓,自然也有辦法破解,況且你真當我們這群人,全都發了血誓?”
顧泯說道:“在他面前耍心機?”
男人冷笑道:“他自視甚高,誰都看不上,即便知道血誓有問題,也不會深究,畢竟他覺着隻要他活着,什麽都能行。”
顧泯不說話。
眼前的男人,自然也不是旁人,是小巷幾人裏最爲沉默寡言的那個竹篾匠,也是世間有名的刺客,在千秋境之下,他要殺的人,沒有任何人能夠幸免。
就連千秋境,他也殺過。
顧泯說道:“準備怎麽打?”
竹篾匠看了一眼青槐,“本來按着我之前的想法,一擁而上将你這位天驕榜首殺了便是,但你既然能找到我的蹤迹,這讓我有些不開心,所以我們換個打法,你要是在這座城裏能找到我,并且殺了我,我在死之前,會告訴你一個秘密。”
作爲一個刺客,首要的不是境界高低,而是藏匿的本事,在今日之前,他一直都對自己的藏匿的本事很有自信,直到碰到了顧泯。
這個他從來沒有看得起的年輕人,竟然能夠發現他藏匿的地點。
這對他來說,有些恥辱。
顧泯看了一眼青槐,問道:“那暗處那些人,要在這裏對付我師姐?”
竹篾匠譏諷道:“她不是什麽重要的人,那些人自然也會想着殺你。”
顧泯點了點頭,“以多打少,這事兒一直都不太公平,不過還好,我這輩子,經常做這樣的事情。”
竹篾匠冷笑一聲,轉頭就走,隻是一瞬,便不見蹤迹,光說他的這份本事,就足以說明他真的是個很會倉藏匿的人。
青槐說道:“沒這麽簡單,等你找到他和他大戰之後,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之後肯定還有問題。”
顧泯點頭,他自然也知道,竹篾匠看起來很了不起,是有名的刺客,又是一位風亭境巅峰的強者,但在這個局中,他是很普通的一枚棋子。
“那個秘密是什麽,我其實不太關心。”顧泯揉了揉臉頰,感慨道:“隻是我暫時沒想到怎麽去破局,所以我想一步步走下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青槐皺眉道:“這就是你的破局方式?”
顧泯笑問道:“是不是看着很兒戲?”
青槐沒回答,因爲在這一瞬間,她就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所以她不準備再對這件事說些什麽,她轉身,淡然道:“不用擔心我,你死一百次,我都死不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走了。
那些藏在暗處的氣息沒有消失,反倒是一直都在附近,顧泯散開劍識,此刻已經感知不到竹篾匠去了什麽地方,但他很清楚,對方還在城中。
顧泯揉了揉眉頭,獨自朝着長街前方走去,在那條街的盡頭,有一座酒樓,叫做青山居,名字由來很簡單,是因爲二樓的窗戶看出去,能看到城外的青山。
他直接上了二樓,然後選了個靠窗的位子。
這裏有火鍋,所以顧泯便要了一鍋。
這青山居的夥計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妙齡女子,全部都生得很好看,猶如出水芙蓉,讓人看了,便會有食欲。
或許這就叫秀色可餐?
不過在那些女子看到顧泯之後,在刹那間都有些恍惚出神。
站在顧泯面前,其中一個女子贊歎道:“這麽些年了,我還我沒有見過比公子更好看的人。”
顧泯說道:“我去了這麽多酒樓,也沒見過夥計全部都用女子的,你們掌櫃的肯定是個有趣的人,能不能請來讓我見見?”
那女子點頭,“公子稍等。”
不多時,樓梯那邊便起了腳步聲,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樓下上來,他的臉很寬,尤其是額頭,很寬廣,臉上帶着笑意,但卻不真實,和那世間任何一座酒樓的掌櫃一樣。
他來到顧泯桌前,問道:“客官有什麽事情?”
顧泯看向桌上的火鍋,湯汁已經開始沸騰,火紅的辣椒和青色的花椒在鍋裏翻騰,熱氣升騰,好似在兩人之間隔出了一道屏障。
顧泯笑着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麽要走進來這座酒樓嗎?”
酒樓掌櫃一怔,有些莫名,“客官這是說啥?”
顧泯搖搖頭,“沒什麽。”
話語未落,他的一隻手已經伸出,直接按住那個掌櫃的腦袋,砸入火鍋裏!
電光火石之間,那酒樓掌櫃的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頭便栽了進去,滾燙的湯汁,就這麽灑落出來。
幾個在這邊的女子先是一怔,瞬間便紛紛出手。
隻是刹那間,一道道劍光閃過,幾顆人頭落下,一大片鮮血在這裏灑落,構造了一方詭異的場景。
……
……
小半個時辰之後,顧泯走出青山居,仍舊是一身白袍,上面沒有沾染半點鮮血。
他站在長街上,朝着遠處看了一眼,消失在這邊。
在不遠處的高樓上,之前那個女子正好看向那邊,神情平靜。
在她身側,是之前那個矮小的白發老人,也就是那位老千秋。
這兩人最開始劍拔弩張,但此刻卻還是暫時緩和了關系。
女子看着顧泯消失的背影,忽然說道:“我之前有些看輕他了,這一代的天驕榜榜首,的确和以往不同。”
老人說道:“再怎麽了不起,不過也隻是個風亭境,更何況,他要死,是大勢所趨。”
想要顧泯死的很多,想要他不死的人也很多,但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獅子搏兔,尚盡全力。若是太看輕他,或許真有意外發生。”女子說道:“此事看起來還須禀報師尊。”
老人沒說話,他不想見到那個人。
女子說道:“或許前輩現在就應該出手,去看看他好不好殺。”
老人搖頭道:“既然你說他不好殺,那讓人消耗他一番,自然才是最好的做法,我血氣枯竭,本來就活不長了,卻不願意就這麽死。”
女子說道:“聽說世上還有一種寶藥,能讓人多活上千百年。”
老人說道:“那種長生寶藥太稀有,況且雲端那幾位,不會讓出來。”
女子又說道:“聽說境界到了一個至高的境界,可以将那些死去的修行者複生。”
“那等境界太過高妙,即便有,也該在異域,隻是我也不明白,修行者死後,沒有轉世輪回,生機斷絕,氣息灑落天地,再也不見,想來再怎麽高妙的修行者也不會有辦法。”
老人看向女子,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女子不說話了,隻是笑了笑。
……
……
顧泯離開了青山居,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然後他朝着南城深處走去,那裏聚集了天人城裏,最爲貧瘠的修行者。
在塵世間,便會有富人和窮人之說,雖說這裏全部都是修行者,可修行者和修行者,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這裏的修行者,境界不高的,資質不夠的,沒能生在大宗門裏的,自然而然便淪爲了世間最底層的人物,能夠活下來本就不易,更何況還要想着艱難的獲得修行的資源,奢望往前再走上幾步。
在南城最爲偏僻的地方,有一大片低矮的建築,那些破落的小院裏,生活着無數的修行者。
顧泯在這裏走過,天色漸漸暗去。
路過一片片院落,看到了一幕幕不同的景象,那些景象,和之前他做皇帝的時候看到的,都一樣。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世上和别的世上發生的事情,其實都大差不離。
無論是修行者還是普通人,其實都差不多。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顧泯突然走進一座破落小院,此刻月上中天,院落裏有些月光,還有一對夫婦,正依偎在一起賞月。
從他們的穿着和境界來看,便知道他們的日子過得很不好。
但此刻,仍舊顯得溫馨。
看到顧泯從外面走進來,兩人便轉頭看了看這邊。
看到顧泯,那個男人有些失神,有些結巴問道:“你……是誰……”
女子則是往後退了一步。
其實這麽看起來,那個女子其實生得很不錯。
顧泯站在原地,問道:“今天的月亮圓不圓?”
男子失神,女子則是擡頭看了一眼夜空。
那輪月在夜空之中,的确不太圓,隻是一輪殘月。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顧泯說道:“其實我覺得,你藏得很好了,我看不出你的境界,也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麽道法,但想來很不錯。”
男人一怔,随即苦笑道:“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的劍識感知到你了,隻是一次,你的氣息雖然變了,但還是有很多熟悉的味道,所以我能認出你,不是什麽大問題。”
男子皺眉,沒有多說,轉身就走。
那個女子便掠向顧泯,竟然是無比蠻橫的要和顧泯的身軀相撞。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院落中,也有數道身影紛紛掠向這邊。
無數道強大的氣息,在同時鎖定顧泯。
竹篾匠被看破藏匿之地,但他卻不甘心,所以他走了,顧泯有心無力,要面對眼前的這些修行者。
那個女子蓄勢的一撞,顧泯側身躲開,隻是在兩人快要擦身而過的時候,伸手拉住了那女子的手臂,然後一拳砸向她的胸膛。
怦然一聲巨響,女子倒飛出去,生機斷絕。
顧泯那一拳,蘊含了無數的劍意。
而後燭遊出現在顧泯掌中,斬向離着他最近的一個修行者。
雪白劍光,在此刻驟然出現。
一道身影,轟然倒下。
而後顧泯看着其餘幾道人影,笑了笑。
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