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所謂的比劍,在日暮時分才落下帷幕,有個叫蘇宿的傻子,在這一天,被一個叫梁拾遺的家夥砍了幾百劍,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可慘了。
最後知道真相的蘇宿大怒,暴起便要把那個叫做顧泯的家夥砍上幾百劍,但結果是整個寒山的修行者都有幸看到了那位掌教出劍,毫無意外,那個叫蘇宿的家夥,又被砍了幾百劍,最後蘇宿坐在大殿前,一言不發。
路過的寒山弟子,都覺得這個人忒慘了點。
後來顧泯在他耳邊隻說了一句話,蘇宿便打起了精神,好像是之前的事情,根本和他無關。
當夜,蘇宿就收拾出了一頓火鍋。
他的手藝沒得說,作爲火鍋的忠實愛好者,蘇宿這火鍋,絕對正宗。
不過今夜能有幸吃到這位天驕榜天驕火鍋的人,的确不多,顧泯這位寒山掌教自然首當其沖,剛才拿劍砍了他的梁拾遺夫婦也被請來,再之後便是青槐,如今青槐已經成爲了寒山的掌律長老,山上弟子,不過是誰,都不敢招惹這位青衣女子,她明明看起來沒那麽冷冰冰,但真的沒有太多人情味,當然了,這樣的話沒人敢說,不過想來即便說了,這位也可以回他一句話,我是蛇,要什麽人情味?
這上哪裏說理去?
胭脂鋪婦人,賣酒女子,以及謝寶山三人,自然是都來了,不過那個肉鋪子漢子,不曾出席。
許錄作爲顧泯的婢女,跟着來吃這頓火鍋沒什麽問題,但說來說去,這幫人都算是外來客,要是不請一個本來便在寒山的家夥,倒是有些說不過去。
王長秋是最後一人,他沒吃過火鍋,對這口腹之欲,也不太上心,但聽說蘇宿是天驕榜上的那位,自然而然也不會拒絕。
不過在那邊蘇宿忙東忙西的時候,王長秋找到顧泯,禀告道:“掌教,那條火靈脈已經安置好了,山中弟子有不少修行的道法和其契合,有此靈脈,咱們寒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真的要大興了。”
顧泯微笑點頭,随口問道:“不過王師兄有件事是不是忘記了?”
王長秋一頭霧水,他不知道顧泯所說的有什麽東西忘記了,到底是什麽東西。
顧泯挑眉道:“寒山可是一座劍宗。”
王長秋這才苦笑,在顧泯上山之前,其實這座劍宗便已經沒落到了極緻,除去莫清風一人之外,其餘弟子早就不練劍了,到底也不是因爲沒人喜歡練劍,而是莫清風身爲一位劍君,眼高于頂,他本身是跟随晚雲真人練過劍,對弟子的天賦要求太過苛刻,以至于寒山後來,都再沒有人能入他的法眼。
“如今山上劍修不少了吧?還是得多找些苗子,咱們寒山是劍宗這樁事情,要是沒劍修,不就扯淡了?”
顧泯對劍宗算是有些偏執,他不要求寒山上下,到處都是劍修,但總歸要有那麽一撮人,可以練劍,喜歡練劍,也能練劍。
王長秋說道:“有掌教在,想來要不了多久,山上劍修一脈,也會茂盛發展的。”
顧泯點點頭,沒有深究這個,轉而問道:“這些日子我不在山上,周圍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尤其是有些宗門,是否有些異常?”
顧泯如今最爲想要知道的,便是天玄山那邊,到底會用何種形式來找他的麻煩。
王長秋搖搖頭,自從蒼雲洞被顧泯走了一遭之後,這些周圍宗門,便變得更爲安靜了,平日裏在外面碰到寒山弟子,也是以禮相待,沒有半點看不起,可以說一個蒼雲洞,讓周圍的宗門都知曉了,顧泯惹不起。
這位天驕榜榜首,一旦招惹了,就會惹上很多麻煩。
這樁事情,是人們現在都明白的。
顧泯歎了口氣,“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外面越是安靜,這裏面便越是複雜,說不定已經有人到寒山裏面了,不得不防啊。”
桌子那邊,蘇宿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屁股坐下,可屁股上的傷口又讓他鑽心的疼,他幽怨的看了兩眼罪魁禍首,結果梁拾遺這會兒就隻是看着女子劍仙,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蘇宿。
蘇宿隻能自認倒黴,但仍舊是越想越氣。
謝寶山遞過來一個小玉瓶,笑道:“蘇道友,好東西,吃一顆,那些劍傷也就不複存在了。”
蘇宿也不客氣,接過來吃了一顆,還真覺得屁股不疼了,這便笑着和那個看着和藹可親的謝寶山閑聊起來。
謝寶山倒也是個自來熟,和蘇宿極爲聊得來,兩人三兩句之間,好似成了至交好友。
謝寶山吃了一塊毛肚,感慨道:“老謝也算是遊曆世間好些年了,去過無數地方,吃過無數所謂的珍惜佳肴,但還沒想過,這牛胃竟然還這般好吃。”
蘇宿喝了口酒,渾不在意的說道:“這邊的這些家夥,天天就想着修行,哪裏花費過心思去琢磨過吃?即便是吃,不也是爲了什麽修爲?依着我說啊,修行就是王八蛋,一直看重就能成了,這玩意看人,你看小顧,每天睡覺,也得是榜首。”
謝寶山深以爲然的點頭,“依着蘇道友這番話,當浮一大白。”
蘇宿揮揮手,“别叫蘇道友,生分,以後就叫我小蘇!”
謝寶山點頭笑道:“好,蘇道友!”
不過不等蘇宿說話,謝寶山早就改了稱呼,笑道:“小蘇,你們家鄉那邊到底還是人傑地靈,這一下子過來,就是三個天驕榜天驕,了不起!”
蘇宿嘁了一聲,喝了口酒,嘟囔道:“要不是有好幾位不想着過來,又有兩三個家夥老是想不清楚些屁大的問題,這會兒天驕榜上,得全是我們家鄉那邊的人。”
謝寶山笑而不語,對眼前這家夥說得話,沒說不相信,但也不會全部都相信。
一個地方,再怎麽人傑地靈,再是怎麽出過像是晚雲真人那樣的人物,也不見得能在那個環境下誕生這麽多妖孽吧?
謝寶山問道:“小蘇,家鄉那邊,劍修多不多?”
蘇宿正忙着吃一個雞爪,聽着這話,含糊不清的說道:“不算少,幾座劍宗,不少劍修,就拿小顧的柢山來說,下一代的劍修裏,咋的也算是有個好幾個不錯的苗子,不過要說比肩小顧的,就沒了,在我們這一代,除去我們三人之外,劍府有個大師兄……對了,他娘的,我怎麽忘記了那個劍種!”
“賤種?”
謝寶山笑着說道:“有什麽深仇大恨,這麽說别人?”
蘇宿擺擺手,“以身爲劍,種劍于身,那家夥叫徐承寒,估摸着最近也該過來了。”
在家鄉那邊,前面那些年,故事裏的主角自然是顧泯,連帶着有濃墨重彩描繪的,不過是蘇宿和梁照,但在他們之後,随着梁拾遺這樣的劍仙也盡數離開,其實那邊的劍道魁首,毫無疑問應該就是那位劍種。
徐承寒。
蘇宿在離開之前,曾和他有過一次比劍,雖然取勝,但也不得不承認,那位劍種的潛力無窮,他練劍的資質,雖然是後人強行加到他身上的,但既然功成,便絕對不遜色于蘇宿這樣的天生劍胚。
謝寶山樂呵呵道:“那想來要不了多久,天驕榜上就要多上一位劍修了。該說不說,你們好像一個地方的人,就要開啓這個地方的劍修盛世。”
這句話倒是沒有誇張,因爲哪怕往前面倒退數千年,能在天驕榜前二十裏找出兩個以上的劍修,都是困難的事情,可如今,已經整整三個。
其中一人,是榜首,另外一人,才登榜,第四。
至于這面前的家夥,謝寶山作爲過來人,眼睛毒辣得很,别看他先後被梁拾遺還有顧泯砍了一頓,但真要動手殺人,天驕榜上,估摸着也能進個前十,絕對不會是如今這個排名。
光是這三人,其實就可以撐起來這一代的劍修了。
謝寶山喝着酒,眼神迷離,這樣的景象,以前他想過,沒看到過,如今看到了,可惜自己已經老了。
還是年輕好呀。
謝寶山忍不住感慨。
蘇宿卻碰了碰他的胳膊,一臉神秘兮兮問道:“那邊那位波瀾壯闊的,是老謝你媳婦兒?”
謝寶山順着蘇宿的眼神看去,很快轉過頭來,肅穆道:“不是,别亂說,不信謠不傳謠。”
蘇宿哦了一聲,随即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了。”
謝寶山一挑眉,“可惜什麽?”
蘇宿看了謝寶山一眼,笑道:“老謝,你别嫌棄我說話直,現在你這模樣,要找個媳婦兒,真是不容易了,要是有機會,你就好好把握,咋的,到了這把年紀,還要挑挑揀揀的?我那位師叔都沒你眼界高,不過他這會兒,就真是隻能看看春宮圖了。”
“春宮圖?”
謝寶山搖頭道:“我老謝豈是這樣的人。”
蘇宿敬佩道:“我就說嘛,我師叔這麽猥瑣的人,世上不會有幾個的。”
謝寶山本意不是如此,但聽着蘇宿這麽說,之前想說的話,也隻好再憋着了,沒說出來。
兩人碰杯,再次痛飲。
今晚這兩人,算是就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兩人酒過三巡,都沒有用修爲将那點酒意逼出來,所以兩人都昏昏沉沉的,蘇宿摟住謝寶山肩膀,笑呵呵問道:“老謝,你說說,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麽事情是沒能做了的,有什麽遺憾的事情,說出來讓我樂一樂。”
謝寶山也是搖頭晃腦,“倒是沒啥事情放不下,老謝這輩子,走過好些地方,見過好些人,不過真有件事情。”
蘇宿往嘴裏灌了一口酒,“說說,說說。”
謝寶山這才緬懷道:“當初的确是練過幾天劍,喜歡上一個姑娘,她說不喜歡用劍,說是這樣的人沒安全感,老謝想了很久,最後一想,不練劍就不練劍了吧,和她過一輩子也沒啥大不了的,可誰知道,這姑娘後來說是逗老謝玩的,她離開之後,老謝也沒臉皮再去提劍了,這好些年了,總覺着對不起它。”
蘇宿皺眉,“啥?這都把你扔了,你還對不起她?”
謝寶山苦笑道:“是覺着對不起我那柄劍。”
蘇宿拍了拍謝寶山的肩膀,勸慰道:“這事兒算什麽?做錯一件事,又不是改不過來了,知道錯了便去改呗,什麽個不提劍?你再提劍就是,沒誰笑你,誰笑你,我蘇宿第一個不答應!”
謝寶山一怔,随即喃喃道:“如今真的還能再提起那柄丢下的劍嗎?”
“能啊……咋的不能……提劍……不丢人。”
蘇宿酒意往腦子上沖,眼看着便已經昏昏沉沉,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謝寶山眼神複歸清明,神情複雜。
這一生,唯獨就隻有這麽一件事後悔,當初不該爲了那女子将劍丢下的。
這會兒要是再後悔,就得是,爲什麽這些年,不知道再把那劍撿起來了。
謝寶山惆怅的喝了一口酒,卻發現自己身側,顧泯已經過來了。
這位寒山掌教,舉起酒碗和他一碰,看了一眼已經醉死過去的蘇宿,笑道:“這小子怎麽樣,還對老謝你的胃口嗎?”
謝寶山笑了笑,“掌教看人準,這朋友自然也好,灑脫,比掌教想得少,就看着更讓人覺得有朝氣,不過要讓他做大事,估摸着就不成了,說不定動不動的便要給人遞上一劍,真要做什麽事情,還得是掌教,更沉穩。”
顧泯說道:“看起來老謝很喜歡這家夥。”
謝寶山點點頭。
顧泯放下酒碗,微笑道:“之前那樁事情,一直想問問,前輩之前不說,今夜是個說話的好時機,也不樂意說?”
謝寶山自顧自喝了口酒,目光如炬,“老謝說這些話,掌教當真全部都相信嗎?”
顧泯直白道:“之前那些話,不見得都相信,但今天隻要老謝你說,我都相信。”
謝寶山歎了口氣,“本來不是什麽蕩氣回腸的故事,不過掌教既然要聽,我便說一說。”
顧泯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謝寶山這才緩緩說道:“之前說爲了一個女子不練劍,不是騙掌教的,老謝遊曆世間那麽多年,不少女子喜歡,卻一個沒看得上,自己看上一人,卻最後落得如此下場,真是造孽。”
顧泯笑道:“男女情愛,沒有對錯。”
那個故事的确如同老謝所說沒有太多跌宕,無非是那女子最開始存了心思,想讓同樣是劍修的謝寶山去殺晚雲真人,但最後不知道爲何,又改了主意,改而叫謝寶山去放下他視若生命的劍,原本覺着謝寶山是怎麽都不可能放下那柄劍的,但誰能想到,到了那個時候的謝寶山,竟然真的願意放下那柄劍。
可他即便放下了劍,那女子也不見得會真的和他在一起,而是獨自一人去找晚雲真人,最後的結果當然也是簡單,那女子被晚雲真人一劍斬殺了,得知這個消息的謝寶山怒極,當時便要去找晚雲真人報仇。
不過結局依舊。
他不是晚雲真人的對手,而且晚雲真人當初看着謝寶山還很是輕蔑的說過一句,爲了個女子便不提劍了,傻不傻?
雖說是這樣,但最後晚雲真人也算是留了他一命。
當然這裏面的事情也很複雜。
反正從那天開始,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劍修,便再也沒有提過劍,渾渾噩噩過這麽些日子,也就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爲情所困。”
顧泯感慨道:“這是畫地爲牢。”
謝寶山也是苦笑,他如何不知曉,不過就是一直邁不過去那個檻。
顧泯說道:“老謝你不提劍,真是可惜了。”
謝寶山也不說話。
有些事情,真的如今改變不了啊。
——
自從雙方都選擇偃旗息鼓之後,戰場那邊,已經複歸了長久的甯靜。
今夜月光不錯,柳渾從那座城池走出,緩慢靠向原本屬于這邊的陣地。
那早已經布置下來的法陣,竟然沒有任何示警,以至于柳渾輕而易舉的便能來到這邊,進入一座關隘之中。
這座關隘,安靜得可怕。
柳渾瞥了一眼遠處的大殿,然後朝着更遠的地方走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柳渾竟然來到了崖城,而且就在天上河那邊。
月光不錯,人間安靜。
柳渾登天而上,來到了天上的那條河水旁,岸邊有個道人在垂釣。
他知道柳渾來了,但沒有開口。
柳渾看着他,也沒有急着開口。
隻有河水流動的聲音,但始終不見有魚兒上鈎。
“顧氏三人,你誰都對付不了,我們之間,好似也沒有什麽話可以繼續說了。”
那道人終于開口,聲音裏沒有太多情緒,對于這樁事情,仿佛他已經選擇接受,無法改變。
柳渾平靜道:“我對付不了那三人,你不也是一直對付不了,三人之中去了兩人,剩下這人,你伸手便可殺,卻不敢殺,等着他在世間攪動風雲嗎?”
道人淡然道:“我自有打算,前面兩人是瘋子,難道後面這人便好對付了?”
柳渾譏笑道:“無非是沒有膽量,許多年前,那顧甯還未成長起來的時候,你們伸手殺了,哪裏還有後來這些事情,他是那顆種子,已經發芽了,後面的事情,你們也都沒辦法了。”
“我要是你們,舍棄一枚棋子又如何,哪怕是什麽大人物,也要有如此之心,一味的害怕,你們有一天,注定是要被那三人徹底傾覆的。”
道人平靜道:“我今天來,不是聽你發牢騷的。”
柳渾冷哼一聲,倒是也打住了,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談及一樁正事,“那人殺了這麽多那邊的年輕人,消息已經傳出去了,那邊不久便會來人,他不在戰場上,也不在崖城,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麽。”
道人沉默。
他自然知道柳渾在說什麽。
殺了那麽多算是天才的年輕人,顧泯已經徹底被那邊的年輕一輩盯上了。
“我要是不應下此事,會是如何?”
道人看着河面,聲音并沒有什麽起伏。
柳渾笑道:“那邊的聲音雖然有很多道,往往不能統一,但有一道聲音讓我們再打一仗,那我們就得打一仗,要真如此,你就會看到,這有史以來間隔最短的一次大仗。”
道人開口道:“既是爲了整個世間,那他一人,自然可死。”
柳渾忍不住稱贊道:“要不然怎麽說你了不起,一口一個天下蒼生,一口一個大局,這誰能指責你什麽?”
道人不說話。
對于這些沒有意義的争論,他顯然不在意。
柳渾說道:“近期他們要過來,你們隻需要做好一點,不要派人相助他,至于别的,看着就行,這那些年輕人死在那邊,自然會有下一批年輕人,也不會有人遷怒到你們頭上。”
道人說道:“他總歸有些朋友。”
柳渾說道:“那些朋友算什麽?你要是不想那些人死,自然有你的辦法。”
道人不再說話。
柳渾也明白,兩人的交談,到了此刻,算是差不多了。
他轉身就要準備離去。
道人忽然問道:“之前那樁事情,到底如何了?”
柳渾猛然轉身,看向這個道人,冷笑道:“事情如何了,也不是你需要操心的,等着便是。”
道人擡頭,看了柳渾一眼,似乎有些缥缈的殺機灑落出來。
柳渾絲毫不畏懼,隻是譏笑道:“你要是敢對我出手,早在幾百年前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道人說道:“人不見得不會變。”
柳渾說道:“人當然會變,但有兩種人是不會變的,其中一種,像是顧甯這樣的人,誰都無法改變他,另外一種就像是你們,誰也改變不了你們。”
道人低下頭,不再去看柳渾。
柳渾身形消散,消失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道人才伸手提起魚竿,其實上面的那條絲線上,從來都沒有魚鈎。
這所謂垂釣,倒也不知道在釣些什麽。
道人緩慢越過這條天上河,然後緩慢穿過雲海,來到一片璀璨的神宮之前。
那裏有巨大的宮阙,到處都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就如同那些人口中的仙境一般。
雲端的那幾位修行者住處到底如何,從來沒有人說得清楚,因爲沒有一個人看見過,所以一直以來,都會有無數的傳說,有人說那些強大的修行者結廬而居,也十分簡樸,有人說那些強大的修行者所住的宮殿金碧輝煌,無比玄妙。
道人走入宮阙裏,進入一座大殿。
有個同樣身着道袍的道人在高處坐着。
另外也有幾道身影,都是坐着的,但是看不清楚容貌,好似有一團白芒,在這裏擋着。
“如何了?”
漠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道人開口,将之前的那些事情盡數都說了出來,柳渾前來,他們都是知曉的,但接洽的人,隻是這一人。
“既是爲了世間,自然不無不可。”
“一人來換無數生靈,不必多想。”
“既然來此,便要有爲此獻身的覺悟,該死便死。”
“爲大局而死,誰都挑不出來什麽東西。”
幾道漠然的聲音接連響起,便算是表達了他們的态度,對于這樁事情,他們沒有一人表示反對。
于是坐在最高處的那道身影便漠然道:“如此便拟法旨,告知各座仙山,讓他們不要摻和進來。”
随着這句話說出來,衆人眼前出現了一張金色卷軸,展開之後,有數道金光落了上去,幾道身影都各自招手。
一道雲端法旨,就這樣成形。
然後從大殿裏飄出去,不知道飄向什麽地方。
幾道身影都沉默下來,再也沒有人說話。
這裏明明還有這麽多人,卻好似是一處死地,沒有任何生機。
而明明他們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人,身上有着最爲旺盛的生機。
說是血氣如淵,一點都不過分。
可就是如此,看着全無生機。
這還真是有些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