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麽無盡的歲月,有的人早已經放下,但有的人,卻一直不能走出來。
青虹真人對于謝寶山,絕對不止是容貌上的眷戀。
謝寶山吐出一口濁氣,搖頭道:“時隔多年,何必還如此放不下,如今的老謝,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早已經不再去想這些男女之事了。”
青虹真人失望至極,她才升起的那些希望,如同夢幻泡影,如今算是被謝寶山親自戳破了。
“你果真還是如此?”青虹真人歎息一聲,此刻的她已經失望到了極點,那再續前緣的夢想,在此刻,蕩然無存。
謝寶山攏了攏袖子,說道:“不過雖然不能再續前緣,或許咱們還能談成一樁買賣。”
青虹真人此刻失魂落魄,什麽都聽不進去。
謝寶山見到這一幕,也是無可奈何,眼前這女子,還是如同當初那般,不理性,要是自己之前應下和她的事情,這筆買賣當然可以談成,而且很輕松,沒有任何問題,說不定他想要混個白玉山掌教也沒什麽問題,但問題是,謝寶山不願意這樣做。
人生在世,有所爲,有所不爲。
謝寶山相信,自己看好的那個年輕掌教,也不會樂意自己犧牲色相,來做這些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
謝寶山站了半夜,不覺得寒冷,隻是心情越來越平靜。
青虹真人忽然開口說道:“我曾想過我們再次相見的景象,但沒想過你會變成這般,也沒想到你還是這般。”
謝寶山笑了笑,第一次溫聲道:“倘若我不是這般,你還喜歡?倘若我還是這般,你又怎麽能喜歡?”
不等青虹真人說話,謝寶山自顧自說道:“有些人錯過便是錯過了,不管你再怎麽努力,還是錯過了,錯過的事情,你可以懷念,但是轉頭再去追逐,是不值當的。”
青虹真人說道:“我再也不擔心别的女子會喜歡你了,因爲不管如何,她的下場,都不會比我強半分。”
謝寶山笑而不語,他這一生,要做些什麽,會做些什麽,從來沒有定論,如果自己都沒有定論,那麽旁人又怎麽會知道自己的想法呢?
這本是一句廢話,至少對于如今的青虹真人來說,理應是這樣。
“能陪我最後看一次日出嗎?”青虹真人把一頭青絲放下,好似便回到了當年。
謝寶山知曉她是什麽想法,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他的身形,緩慢變幻,一點點的複歸當初。
此刻的謝寶山,再沒有臃腫的感覺,再沒有平庸一說,他有着精緻的容貌,修長的身形,看着如同一個谪仙人。
這才是故事裏的那個謝寶山。
趁着尚未日出,青虹真人問道:“你如今在做的事情,是什麽?”
她看着遠處山林,那最後的月光,馬上就要離去。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謝寶山淡然道:“開天。”
青虹真人忽然笑了,是了眼前的男人,隻是依舊不喜歡自己,除去這個之外,沒有變化。
……
……
日出的時候,顧泯和許錄兩人其實也是登上飛仙峰的,不過卻沒有靠向大殿那邊,兩人隻是在遠處,選了個地方,看那所謂的美景。
許錄境界不夠,感覺不到謝寶山和那位青虹真人的存在,顧泯倒是一直知曉。
不多時,天光灑落,朝陽初升,整座仙玉山在此刻展露出來最美好的一面,那的确是難得的美景,讓顧泯和許錄兩人,都忍不住感慨。
這樣的景象持續了半刻鍾左右,便有了變化,這讓許錄贊歎,“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景,錯過這半刻鍾,隻怕是會抱憾終生。”
顧泯笑着點頭,若是等了一夜,然後錯過這半刻鍾,的确是有些虧。
顧泯準備給謝寶山發去訊息,詢問他是否要在山中停留,但謝寶山那邊,卻是率先來了消息,說是白玉山樂意和寒山做一筆買賣。
顧泯有些詫異,上山的時候,他可沒聽說要做什麽買賣,況且這白玉山上,連個風亭境的強者都沒有,又能做些什麽買賣?
雖說有些疑惑,但顧泯還是忍住了,趕赴那邊大殿,去和謝寶山彙合。
謝寶山早就在那邊等着了。
如今的謝寶山,還是那般富家翁一樣的打扮,看到顧泯之後,馬上笑道:“掌教恕罪,本來沒有掌教的意思,老謝萬萬不該和這白玉山說什麽買賣的,但上山之後,這才想起一事,覺得咱們不能錯過,所以才提出了那麽個想法,不過掌教放心,要是掌教不願意,老謝馬上便跟着掌教下山,絕對不拖泥帶水。”
顧泯擺擺手,直入主題,“說說是什麽買賣。”
謝寶山想了想,問道:“掌教可曾知道,要讓人拜入山門,最需要的是什麽?”
顧泯随口道:“要有強大的修行者坐鎮,山上提供修行的東西,要一應俱全。”
謝寶山點點頭,“掌教所言自然不錯,想要讓那些人拜入山門,自然而然便需要宗門強大,能給出的東西多,才能讓那些人上山,如今的寒山,說起來強大的修行者,小巷幾人,也算得上,而且有掌教的名頭在,即便是咱們招惹了天玄山,也注定會有不少人願意拜入山門,可等那些家夥憑借一腔熱血拜入寒山之後,之後境界提升太慢,難道不覺得當初是一時沖動?要修行,便需要靈脈,需要丹藥,如今寒山,靈脈也就那麽一條,想要再造靈脈,要麽是去别的宗門索取強要,要麽就是在荒山野嶺裏找尋,不過已經這麽多年了,那些無主的靈脈,掌教還找得到嗎?”
一口氣說了不少話,謝寶山也要喘口氣之後才繼續說道:“如今,白玉山便有一條閑置的靈脈,要是這筆買賣談得好,掌教就能将這靈脈帶回寒山。”
不等顧泯開口,許錄便搶先說道:“靈脈如此珍貴,即便是他們用不上,隻怕開價也不少吧?”
許錄有些後悔,早沒想到這一層,要是早想起,之前就該讓顧泯把長嶺宗的那條靈脈帶走的。
顧泯問道:“白玉山有意出手那條靈脈?”
謝寶山笑道:“白玉山修行的道法親水,那條卻是火靈脈,水火本來就不相容,他們拿着這條火靈脈本無作用,隻要價錢合适,自然就能拿到。”
顧泯笑道:“那前輩和老相好談過了?價錢幾許?”
謝寶山皺着眉頭,苦笑道:“這事兒還沒給掌教說,就是因爲有老謝的存在,才讓這生意多了幾分不确定,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獅子大開口。”
顧泯笑道:“那前輩沒想過出賣色相,促成這筆買賣?”
謝寶山苦笑道:“我原本以爲掌教不會如此,也罷,掌教既然如此說,那老謝便去走一遭就是了!”
顧泯無動于衷,沒有準備說什麽。
謝寶山轉過頭來,苦澀道:“難道我老謝是真的看錯人了?”
顧泯笑而不語。
但很快他便說道:“前輩這就不實在了,有些話不說透,藏着掖着的,沒啥意思哈。”
謝寶山笑眯眯說道:“到底還是掌教,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知道老謝我的心思。”
接下來,謝寶山說起很多事情,說是白玉山的那條火靈脈,不賣,但可以外租,租期以百年爲期,可以交給寒山,寒山付出的代價,其實不大,除去每年要交付對方二十萬祀雲錢之外,便是負責保證白玉山在南臨道州的安穩,要是前面每年二十萬祀雲錢還讓顧泯有些頭疼,那後面這樁事情,幾乎就是天大的便宜了。
本來樂都山那邊便有在南臨道州的擴張想法,如今寒山又和樂都山結盟,這樁事情,對于寒山來說,肯定是小菜一碟,隻需要給樂都山那邊打個招呼就足夠了。
顧泯笑道:“前輩沒說寒山和長樂城那邊結盟的事情?”
謝寶山壓低嗓音,“掌教這種事情哪能告訴他們,談買賣,不就是該如此嗎?”
“那畢竟也是前輩的老相好,就不會她考慮?”顧泯說道:“前輩這個樣子,可是很讓人感覺跌份的。”
謝寶山笑道:“掌教這就多慮了,白玉山早就是一團爛泥了,她想要收拾,但身後無人,做些事情,怎麽也會覺得麻煩,倒是如今有了掌教在,至少肅清白玉山沒問題了,十年樹人百年樹木,都始終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掌教其實也不用想太多,說起來無非是各取所需,誰都沒有對不起誰的。”
顧泯想了想,倒也覺得是這這麽個說法,随即問道:“那什麽時候去收起靈脈,我隐約覺得,咱們再不回去,寒山就要有麻煩了。”
謝寶山點頭道:“事不宜遲,今天便收取靈脈,不過還要麻煩掌教在那邊留下一張大道誓言,這筆買賣才算功成。”
顧泯點頭,這件事他清楚。
不用如何說,其實他都知曉。
寫好大道誓言之後,由謝寶山去交給那位青虹真人,而顧泯和許吏兩人,則是由一個道姑前往宗門深處收取火靈脈。
那道姑臉色難看,顯然對于将火靈脈給人,很不滿意,這一次青虹真人的決定也太過于獨斷專行了,沒有和山上的修行者,商量什麽。
一路朝着某處走去,積雪自然便少了不少,顧泯自然知曉,那是由于火靈脈所導緻的。
走在路上,顧泯忽然問道:“聽說昨夜那些血刀客上山,諸位是一個都沒有出手?”
這樁事情,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如今被人這麽揭開傷疤,那道姑臉色難看至極,但之前青虹真人也對她有過囑咐,眼前這個年輕人,是貴客,因此她并不好發作,隻是生硬道:“此事不關道友的事,道友勿要多問。”
顧泯哦了一聲,随即打趣道:“也是,我一個外人,關心那位青虹真人的生死做什麽,畢竟又不是我的掌教。”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不過這次,的确顧泯打人又打臉了。
就連許錄,也不明白,一向很好說話的公子,今天是爲什麽,有些動怒了。
那道姑停下腳步,就要開口。
顧泯看了她一眼,眼裏滿是殺機。
隻是一刹那,那道姑便覺得如墜深淵,好似自己正處于一片血海之中,那些鋒芒劍意,似乎隻要願意,便能夠在瞬間将自己斬殺在這裏。
道姑額頭冒出汗水,到了此刻,才明白眼前這個看着很好看的年輕人,是個很難招惹的人物。
至少是重意巅峰的人物。
“道友莫怪,是在下失禮了。”
道姑道歉,不知道是不是心甘情願,但如今的表現卻是,如果不心甘情願,也得被打到心甘情願。
顧泯示意道姑繼續前行,隻是一邊前行,顧泯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些事情,你們掌教說了算話,但别人就不行了,不把掌教當掌教,我覺着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這是在有意提點,是想要這道姑在内的白玉山修行者都知曉,以後的白玉山,青虹真人說什麽,便是什麽,你們不聽青虹真人的,她身後,自然還有我。
道姑心驚膽戰,終于領着顧泯來到一處山谷前,臨近這裏,都能感受到那種灼熱感,但實際上,這裏早就布置出了陣法,已經将大部分的熱意給阻攔了,要不然這片山峰,估摸着是下不了雪,也積不了雪的。
其實顧泯要是将這條火靈脈帶走,對于這白玉山來說,還是一件極好的事情,一旦把這火靈脈帶走,這片山谷,也能成爲一處修行的地方,這些年,正是因爲有這火靈脈的存在,才讓他們不敢在這邊修行。
“道友莫急,我來爲道友打開陣法。”
道姑眼見顧泯就要進入山谷裏,連忙開口。
不過顧泯卻是搖頭,“不必了。”
一道雪白長線,突兀出現在他身前,迅速朝着那陣法切割而去,片刻之後,直接便如同切豆腐一般,将那抑制火靈脈的陣法斬開。
一連串的崩碎聲音,讓那道姑瞪大了眼睛。
等到她再去看顧泯的時候,滿眼都是驚駭。
眼前的這位,理應不是一位重意境的劍修,而是一位風亭境的劍君!
整座南臨道州有多少風亭境的修行者?
這麽年輕的劍君,又有多少?
道姑徹底傻眼,也在此刻明白了,眼前的年輕人不能招惹,那位掌教青虹真人,也不能再輕視。
顧泯走入山谷裏,許錄沒有跟着,道姑也在山谷外看着。
沒過多久,顧泯折返身形,回到這邊,那條火靈脈并不難取,畢竟它與此地,算是“水火不容”顧泯去取走的時候,也算是解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