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真人沉默不語,事已至此,的确也沒别的可說了,如果原本想着還有什麽回旋的餘地,那此刻真是什麽都沒了。
青虹真人取出一柄長劍,握在掌心,一身氣勢緩慢攀升,血氣上湧,氣機澎湃,爲首的血刀客和另外一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他們做這一行,已經不是一朝一夕,早就養成了一個好習慣,便是在接單之後,要将那些該知道的全部都了解一遍,在他們獲得的情報裏,眼前的青虹真人不應該是一個劍修才是。
她是白玉山的掌教,而白玉山,從來都沒有過劍修。
“沒有劍氣。”爲首的那個血刀客低聲笑了笑,緊張的情緒瞬間放松不少,同樣都是重意境界,若是要面對一位劍修,那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但如今既然沒有發現劍氣,便能夠确定,眼前的這位青虹真人,絕對不是一位劍修,既然不是劍修,事情便要好辦許多。
幾人對視一眼之後,瞬間拔刀。
磅礴刀氣從四面八方湧向青虹真人。
他們早就不是第一次殺人,可謂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血刀客的強大之處,不止是在于他們從來不招惹招惹不起的人物,也在于對于每一個對手,始終全力以赴,不讓任何意外産生。
青虹真人冷哼一聲,手中長劍劃出一道氣機。
普通修士和劍修的最大區别,便是他們沒有修行過劍經,體内斷然不可能産生劍氣,沒了劍氣,自然而然也沒了劍修的那種殺力。
那道氣機被數道磅礴刀氣破壞,在眨眼間,這一群血刀客,便已經臨近青虹真人的身側。
青虹真人斬碎一道刀光,右手一揮,自然也有一道磅礴氣機湧出,轟向其中一個血刀客。
那人毫無意外的被轟飛出去,但這不影響其餘幾人瞅準這絕好的機會,對青虹真人實施最後一擊!
幾人配合默契,而且境界都很是高妙,其中有三兩人和青虹真人都在伯仲之間,想要斬殺這位白玉山掌教,其實不算太難。
可就在幾道磅礴的刀光已經轟然落下的當口,青虹真人手中的長劍突然迸發出璀璨光芒,茫茫劍氣席卷開來,掙脫青虹真人的手,變成一柄飛劍掠過,隻是一刹,便将其中一個血刀客身軀洞穿。
這樣的變故,讓在場的其餘血刀客大驚失色,他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在電光火石之間,爲首的那位血刀客怒喝道:“撤!”
他是這幾人之間的領袖,也是頭腦最爲冷靜的一人,其中一人突然被斬殺,他便知道如果不是青虹真人隐藏了實力,便是暗處有高人,這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想面對的,因此他當機立斷,便要撤走。
但随着他開口,有一道冷漠的聲音同樣是沒有征兆的響起,“走得了?”
于是他們便看到那道飛劍掠過,轉瞬之間,便洞穿了兩三個血刀客的身軀。
最後一人,便是爲首那一人,他趁着這個機會,已經到了那邊山道前,縱身便要從此地離開,但沒來由的,他的腦袋上,此時此刻,多了一隻手。
一道如同小山一般的人影,忽然出現,那如同富家翁一般的謝寶山,微笑看着眼前的血刀客,他的那隻手,正好在他的腦袋上。
“前輩……”
那名血刀客想起當初在那邊谷中的一次相逢,當初謝寶山便給他留下了印象。
他想要開口求饒,但對面的謝寶山并不想聽。
他掌中狂暴氣機湧出,瞬間便了結了這名血刀客。
将屍體往那邊山崖下一扔,謝寶山收回手,雙手攏袖,笑着看向那邊的青虹真人。
那柄飛劍,此刻依舊懸停半空。
青虹真人打眼看去,在雪夜裏,她看到了那道如同小山一般的人影。
有些陌生。
青虹真人剛要開口,但瞬間便聽到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一别多年,過得還好?”
青虹真人臉色瞬間煞白,整個人搖晃不已,如遭雷擊,這道嗓音,曾經在很多次出現在她的夢裏,每次醒來,她都會失望不已,怅然若失。
而如今,時隔多年,她竟然又再次聽到了。
隻是眼前這道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影,爲什麽和當初的那人,差那麽多?
青虹真人眼眶濕潤,晶瑩的淚水在眼裏打轉,這些年,在白玉山的外人看來,她是山上掌教,是一山之主,無比的風光,但有多少心酸,多少思念,能與别人說?
也不過是在夜裏,四下無人的時候,才敢這麽想一想。
隻是多少次去想過所謂的重逢場景,青虹真人都沒想過,當初那個隻看一眼便能讓人傾心的男人,現如今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着謝寶山朝着她走來,青虹真人眼神黯淡。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她有些委屈,聲音有些顫抖。
此時此刻,她早已經不是什麽白玉山的掌教,而是當初那個雪夜裏想要輕生的小姑娘,那個時候,都是風華正茂,而如今,女子依舊,謝寶山卻不是從前了。
謝寶山時隔多年再看到青虹真人,也有些感慨,自嘲道:“這麽多年了,我都看開了,你咋還對這臭皮囊戀戀不舍?”
青虹真人眉眼低垂,很是委屈。
頗有些當年的風采。
謝寶山則是視而不見,隻是一個勁的誇贊時隔多年,這白玉山的雪夜還是那般不錯,等會兒在這裏看日出,也很好。
青虹真人眼見對方和當初一般,也半點不心動,有些失望,開口問道:“你來白玉山做什麽?”
謝寶山呵呵一笑,也沒藏着掖着,“跟着自家掌教回山,路過這裏,掌教說要上山來看看雪景,老謝總不好說些什麽,跟着上來看看,不曾想還有人跟我一樣擅闖飛仙峰,老謝來看看咋回事,結果一看,要在大晚上的殺人,老謝也尋思,讓掌教看到不太好,也就随便出手了。”
這話有幾分實話?其實兩人都知道,顧泯今夜,當然不會上飛仙峰,自然也看不到這場屠殺。
青虹真人輕聲道:“當初讓你留下來當掌教你都不願意,這會兒卻是願意去做别人的下屬?”
當初白玉山老掌教雖說原本隻是想要謝寶山和青虹真人誕下子嗣,用來接替他的位子,但實際上青虹真人已經想好了,一旦自己老爹歸天,她就要将掌教之位交給謝寶山,她和兒子,幫着他就是。
可惜的是,任憑她說些什麽,謝寶山始終不樂意,那個時候的謝寶山,一門心思要遊曆世間,不受任何人束縛。
謝寶山樂呵呵說道:“那都是幾百年前的破事了,老謝老了,跑不動了,這會兒跟着個年輕有爲的掌教,挺好。”
青虹真人皺了皺眉,“年輕有爲?”
謝寶山笑眯眯道:“要是你看了我家掌教,隻怕對老謝年輕時候的那點想念,也都會煙消雲散了。”
“對了,這飛仙峰看日出最好,能不能讓我家掌教來這邊看日出?”謝寶山笑道:“還是掌教讓老謝上山的,要不然你今天,已經死喽。”
青虹真人有些難受,難受如今不是謝寶山這個容貌,而是現在的謝寶山,和年輕的時候,相差甚遠,年輕的時候謝寶山,至少和她相見的那一次,心高氣傲,眼前所見,都是坦蕩大路,好似天底下沒有他看得上的人,也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可如今的謝寶山,好似已經複歸平庸,再也不像是當年的那個人。
青虹真人在想,這究竟是所有人都會如此,隻是因爲自己一直想着最美好的事情,才會如此失望?還是謝寶山故意如此,隻是爲了讓她徹底死心?
得到青虹真人的許可,謝寶山給仍在登山的顧泯發去訊息,後者倒是回複得簡單明了,天亮之前,絕對不上飛仙峰。
這讓謝寶山不得不暗暗的再給顧泯豎起大拇指,自家掌教,的确是聰慧過人,而且做事,極有章法。
得到回複之後,謝寶山在這個時候,第一次覺得有些尴尬。
青虹真人沉默無語,謝寶山也不好說話,兩人并立山崖,互相沉默。
“你有沒有……”青虹真人才剛剛張開口。
“愛過。”謝寶山坦然笑道:“要是再回到當初,說不定真不會去選擇遊曆世間。”
青虹真人才平複下來的情緒,在這一刻,又瞬間被撩撥起來。
她看向謝寶山,滿眼情意,眼前的謝寶山,好似又變成了當初那個年輕人。
謝寶山感慨道:“曆盡千帆,走過那麽多地方,見過那麽多人,後來才發現,原來最美好的景色,最美好的人,在一開始便已經相遇了。”
青虹真人瞪大眼睛,這一刻,她确信,眼前的男人,還是當初模樣,不曾變過!
謝寶山轉頭看了一眼青虹真人,看到她這個樣子,謝寶山歎氣道:“你還真是沒變。”
青虹真人想要去牽起謝寶山的手,但伸了一半,又顫巍巍問道:“謝郎,我們……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