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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熠熠生輝


小巷就那麽點地方,青槐想了想,還是選擇去那酒鋪子裏喝一壇酒,就把顧泯一個人丢在外面,賣酒女子一向對人冷淡,但看到青槐之後,難道主動開口說了句話,不過她說話,不意味着青槐就要搭話,青槐隻是喝着桂雲釀,默默無言。

賣酒女子忽然說道:“你也有個等不到的人?”

賣酒女子當初其實并不似如今這般,她那個時候,仍舊是個很正常的女子,隻是心儀之一離開她,而前往戰場那邊,最後沒能過來,她大受打擊,從此便有些恍惚,整個人也變得這般了,冷冰冰的,但仔細看來,應該是沒了熱乎氣。

青槐擡頭,看向這賣酒女子的時候,眼神到底是比之前的冷淡要變得溫和許多,搖了搖頭,青槐道:“等得到的。”

然後她又拿出一個酒碗,倒酒推到一側。

賣酒女子會意,在這邊坐下,拿起酒碗喝了一口,眼神有些清明,那藏在眼裏的迷霧,在這個時候,散去不少。

她看着那清澈的酒水說道:“當初他最愛喝的便是這酒,隻是等我學會如何釀造,他卻再也喝不到了。”

桂雲釀,酒水滋味其實從來不是求醉人,而是思念和歸來。

青槐問道:“離開多久了?”

賣酒女子喝了口酒,才緩緩說道:“大概有千年了。”

青槐女子想了想,然後說道:“差不多。”

賣酒女子看了一眼青槐,問道:“真的等得到嗎?”

青槐點頭道:“自然。”

賣酒女子就有些羨慕的看了青槐一眼,“你運氣真好。”

青槐不說話了,大概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了。

她低頭喝酒,然後又倒酒,和賣酒女子兩人,算是大醉一場。

在不遠處,胭脂鋪女子嗑着瓜子看着那邊酒鋪子裏的動靜,含糊不清的問身側的謝寶山,“你說那家夥平日裏誰都不親近,咋今天來了個女子,就突然親近起來了?咋的,是因爲那個人生得要好看不少?不就是條蛇妖嗎,真好看?”

謝寶山呵呵一笑,雙手籠在衣袖裏,一開口便是天衣無縫的一句話,“沒你好看,隻是那姑娘一直有心事,也是,一顆心都給丢了,平日裏看着冷冰冰的,也是正常,這會兒碰到個同病相憐的,當然話就多了,這多正常。”

胭脂鋪婦人反問道:“難道那女子不是那小子的相好,再說了你咋知道的?”

謝寶山一張胖臉上露出一種誰都不清楚的情緒,語重心長的說道:“看女子嘛,我謝寶山自認還有幾分能耐,要不然年輕的時候,咋有那麽多女子對我愛慕難舍,不依不饒的?”

胭脂鋪婦人聽着最後那句話,很快便轉頭怪異的看着謝寶山,大概依着她的想法,眼前這位現在這個樣子,即便是年輕的時候,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謝寶山一本正經的說道:“别的事情我可能會騙你,但這件事,我老謝給你打包票,沒得問題,絕對有那麽多女子喜歡我,也就是老謝不願意惹上那些風流債,要不然早就是兒孫滿堂了。”

謝寶山說到這裏甚至還歎了口氣,“那年有個女子追了我整整十來年,我每到一個地方,她必然跟随,差點都把老謝這顆心都給融化了,老謝我當年要是再把眼光放低一些,事情也就成了。”

胭脂鋪婦人冷笑道:“還好沒成,要不然等現在她看到你這樣子,還不得後悔死?”

謝寶山搖搖頭,“也不能這麽說,這世上女子,除去極爲個别淺顯女子隻看容貌之外,大多數女子,還是首重男子内心的。”

“我淺顯?”胭脂鋪婦人皺起眉頭,就要反駁幾句。

謝寶山趕緊開口道:“你洶湧,你不淺顯。”

被擺了一道的胭脂鋪婦人到底也不惱火,隻是沒有了再閑聊的心情,她看向書攤那邊,扯着嗓子吼道:“回來睡覺了!”

那個一直趴在書攤外面,看着自家爹爹的小姑娘,此刻聽着娘親開口,有些不舍,但還是很快起身,蹦蹦跳跳朝着胭脂鋪跑去。

謝寶山看着這一幕,臉上滿是笑意。

此刻已經是半夜,今夜無月,也無星辰。

書攤裏,老攤主點起一盞油燈,微弱火光照在兩人的臉上,映照着那個年輕人的面容,也照着那個老人的面容。

“我老了,不過卻不像是那般人那麽腐朽,你要做的事情,我很贊同,隻是很難幫你了,前些年我不得不留在這裏,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走了,我想到處去看看,爲自己找一處好的墳地。”

老攤主淡然道:“是有些對不起,但卻是對不起顧劍仙。”

這是老攤主的想法,明确表達,其實不管是誰,都很難再說服他,顧泯沒有生出這個心思,隻是說道:“沒有準備強迫前輩,各自有各自的活法,誰能勉強誰?今夜想要和前輩談談,不是爲了請前輩相助,隻是有些問題,困擾在我這裏很久了,想要聽聽前輩的看法。”

老攤主有些意外的看了顧泯一眼,但也沒有拒絕,很快便示意顧泯開口。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開始說起自己的疑惑,不過有一件事特别有意思,大概是說如果一個人讀了書,始終不做什麽,不說什麽,那麽旁人又是怎麽知道他讀了書的?

他的學問,旁人又怎麽知曉。

老攤主略微蹙眉,反而提出了一個問題,“若有一人是僞君子,行事故作慷慨,一切所爲都隻是在維護名聲,卻從未從内心深處去做一件好事,這人到底是僞君子還是君子?”

這個問題說起來有點意思,但顧泯沒有猶豫,很快說道:“仍舊是僞君子。”

老攤主問道:“爲何?”

顧泯直白道:“既然所做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的名聲,卻不是真心做好事,那麽便已經定下此人到底如何,旁人或許會說,他一直都做的是好事,即便發心不正,但卻是行的君子之實,如何能說是僞君子,容我給前輩舉個例子。”

“倘若一人面對一袋米不曾拿,一錠銀子也不曾拿,一件法器不曾拿,一切都不曾拿,那他自然是被說成品行高潔,但要是除去這些之外,你給他一本真經他便拿了,這人之前所謂不拿,是否隻是因爲那些東西太過廉價,不過是沒有打動他的心罷了。”

“換而言之,前輩之前所舉的例子也是如此,一生行好事,是沒有遇到能打動他的事情,他是爲了名聲,但若是有一天所求之物大過名聲,他自然會出手,而且這絕對是肯定的事情。”

“因爲他自始至終都不是因爲根本不想做,而是因爲尚且不值得去做罷了。”

老攤主笑了笑,不置可否。

顧泯說道:“我知道前輩有一門新開辟的學問,想要告訴世人,但爲何隻是想着去做一個光讀書不說話的人?”

在這邊的世界裏,的确是衆人一心修行,像是做學問之類的事情,根本沒幾個人在意。

畢竟這些讀書又如何,知道些學問又如何,還是不如拳頭大一些。

“拳頭大一些是對的,因爲拳頭夠大,是能讓人坐下來和你說話的。”顧泯看向老攤主,問道:“我這話前輩覺得如何?”

老攤主搖頭,“不過是老生常談,沒什麽意義。”

顧泯繼續說道:“拳頭大可以讓人坐下來,可坐下來之後,說什麽?再談拳頭大小?”

老攤主還的确是被問住了。

當所有人都坐下來之後,自然是不可能再談什麽拳頭大小的,到了這個時候,明顯便該說去爲什麽而活,又該如何活的事情了。

反正說來說去,總不能坐下還說拳頭。

老攤主問道:“這已經是墨守成規數萬年的事情,沒有人會想着改變,也沒有人願意改變,你又怎麽改變?”

顧泯冷笑道:“依着前輩的意思,那些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從一開始便要被送到戰場上做馬前卒,當替死鬼,之前這般,以後也就是一定也要這樣了?”

老攤主沉默不言。

顧泯再問道:“同樣都是爲了保護這個世界,憑什麽要他們先死?又憑什麽,要讓那些不能修行的人去那麽個鬼地方,這是爲了全面強大?我沒看出來,想來前輩也看不出來,我們現在能夠苟且偷生,但一千年以後,一萬年以後,還能苟且偷生嗎?!”

顧泯面無表情說道:“我顧氏兩位先祖,是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被趕走的?你們口中的那位顧劍仙,劍下死的那些人是爲什麽死的,難道前輩不清楚?!”

老攤主說道:“既然你的兩位先祖都沒做成這樁事,你又如何能成?”

顧泯搖頭道:“不是他們沒能做成這樁事,我們在做一樣的事情,他們已經做了一些,我隻是在跟着做下去。”

“他們還活着,自然事情也就不算失敗,我也沒死,而且我還沒開始!”

顧泯緩慢站起身,平靜道:“腐朽的世界裏,容不得一點生機。但隻要生機足夠旺盛,這腥臭的世界,終有一日會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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