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馬對上馬以求獲勝這種做法,大概是在雙方差距并不明顯才能爲之,一旦雙方差距很大,便沒了什麽可操作性。
其實除去他們兩人之外,另外八人,或許隻有玄空一人能在對面某人身上取勝,但也很難,既然如此,何必如此,無需十人,便隻要他們兩人便夠了。
顧泯指着禦風說道:“對方号稱天驕,必然驕傲,所謂圍殺一事,其實很難發生,他們不屑也不願,所以到時候我們隻需提出,以擂台的形勢一戰,一人守擂,一人攻擂,守擂者可一直守擂,直到對方攻下爲止,你我兩人,對上對方十人,如何?”
這個想法十分大膽,禦風也沒有想到,對方那幫天驕,參考之前顧泯大戰軒轅,也算是鏖戰許久才将軒轅斬殺,在這裏遇上其餘天才,能斬殺一兩人之後,難道不是精疲力盡?
顧泯搖頭,他知道禦風的擔憂,“軒轅所謂的重意境第一人,難道在他之後的重意境個個如此強?換句話說,重意境之上的風亭境,所謂最強,也不過一人而已,這番苦戰,我倒是不太在意。”
禦風點頭,倒也是贊同顧泯的想法了。
“你我兩人,你先我後,你力竭之時,随時開口便是,我作爲劍修,之後剩下的數人,我定然盡數殺之,若是真不能成,就得看看玄空了。”
顧泯早就有所規劃,這個想法是他在小巷裏就想明白的,不過施行起來,就是把他和禦風兩人的腦袋别在褲腰帶上而已。
當然還有更好的辦法,諸如在他們之前,先讓另外八人上場,去消耗對方一番,隻是到時候大戰開啓,他們很難全身而退,注定要死八個天才。
“我們若是活着,他們便不必死。”顧泯微笑開口,“隻是要死,也得是我們兩人先死了。”
禦風灑然一笑,絲毫不懼怕所謂的死亡。
兩人達成共識,并肩走向那邊軍帳。
此刻軍帳之中,蘇遮雲在内的八人,已經翹首以盼。
玄空一看到蘇遮雲,便撓了撓自己的光頭,這會兒看到禦風和顧泯走了進來,笑着開口道:“我之前和各位道友吹噓兩位道友肯定有辦法,之前的牛都已經吹出去了,就看兩位如何替小僧圓了。”
禦風看了一眼顧泯,顧泯會意,開口說道:“我和禦風道友已有想法,諸位不妨聽聽。”
幾人點頭,隻是羊杜,多看了顧泯一眼,同爲劍修,對于顧泯,他倒也是十分的欽佩。
顧泯說起自己和禦風拟定的事情,語調緩慢,确保每人都聽得清楚。
等到說完之後,顧泯這才仰頭問道:“各位還有什麽意見?”
玄空當即反對,“明明是十人之戰,爲何要兩位道友爲我們搏出一線生機,小僧以爲不妥當。”
玄空開口之後,蘇遮雲也搖頭道:“既然一同上戰場,便該同生共死。”
梁溟和歲赢也開口說道:“的确如此,這想法倒是不錯,可萬萬沒有讓兩位道友就在這裏死去的道理。”
洛瑤看向這邊,眼神擔憂。
羊杜冷聲道:“我爲劍修,也不懼對面,若真有此戰,我羊杜首戰便是!”
顧泯轉頭,看向這位藏雲劍宗的劍修,之前隻不過聽聞,卻沒有一見。
顧泯笑道:“羊道友有此志氣,自然不錯,不過枉死在此地,有何益處,還不如保全這有用之身,再好生修行,等到以後,再尋機會。”
頓了頓,顧泯笑道:“其實依着對面的狂妄,我們也可以提出十人對十人,各自交手,以雙方勝場來論這次的勝負,隻是諸位覺得可有把握能讓我們取勝六次?”
這句話一說出來,場間又安靜了,别說是羊杜,其實就連梁溟等人,也全然沒有把握,大概真要說起來,他們這邊隻能赢下兩三場罷了。
羊杜不發一言,他也不是傻子,之前不過是放不下作爲劍修的傲氣,畢竟讓人護着的劍修,哪裏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劍修,可仔細思索,其實還是要在大局上考慮才是。
他拱了拱手。
顧泯再看向其餘衆人,開口問道:“諸位是否還有意見?”
這一次,再也沒人說話,隻是洛瑤眼中,滿是擔憂。
之後顧泯和衆人再說了些細節,自己便獨自一人走出軍帳,權當是最後的散心了。
不多時,洛瑤便從軍帳裏走了出來,來到顧泯這邊,默默看着他。
顧泯一言不發。
倒不是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大戰之前,顧泯想要安靜的想些事情,想想那個小姑娘,也想想柳邑,想想柢山那些小子。
等過了好久,顧泯才回過神來,看向洛瑤。
“洛姑娘。”
顧泯開口,面帶微笑,“之前說的那些話……”
洛瑤搖搖頭,示意不要再說了。
“再怎麽說,我們也該是朋友,不是嗎?”
洛瑤微笑,倒是看着很真誠,一點都不像是所謂的強顔歡笑。
兩人之間,其實捅不破的窗戶紙已經捅破,青槐這樣做,大概還是因爲她不想眼前的女子重蹈覆轍,陷入和她一樣的爲難境地。
隻是這樣有些直接了。
直接到讓顧泯覺得很無奈,就連洛瑤自己,都覺得措不及防。
其實她對現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是青槐這麽一來,就是連現狀也無法維持了,這對于她來說,的确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隻是世間的事情,哪裏有事事如意的?
不如意是常态。
“隻是你當真要以兩人對十人?”
洛瑤輕聲說道:“其實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修行者,用不着爲了我們,把一切都放上去,兩人對十人,不是太過冒險?”
顧泯搖頭,“這裏的好些人,當然讓人覺得有些失望,但不見得所有人都失望,再說了,我也不全是爲了你們,在這裏之外,還有一個世界和你們這裏聯系緊密,你們被毀去了,那邊的那些人,也活不了。”
顧泯笑了笑,“過來之前,有些消息我聽說過,說是這邊是險地,來到這邊九死無生,但我依舊發現了,那些前輩們過來之後,也不曾想過就此離去,因爲守護這邊,其實便相當于守衛自己的世界,那些你們那些修行強者視作炮灰的修行者,如果沒有這個想法,想來也絕對不會在這裏堅持下去。”
那些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能夠來到這邊,容忍被當做炮灰送到戰場上,全然不是因爲他們有多愛這個世界,而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在守護的,是故鄉。
洛瑤不說話了,她已經知曉,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已經堅定自己的選擇,不管現在她說些什麽,也不可能讓他改變心意。
顧泯笑了笑,“還有份私心,我有閨女了,當爹的,在這邊,總不能什麽都不做,怎麽都要做出榜樣,等到有一天回去的時候,或是她過來的時候,提及這些年的所做所爲,得有拿得出來的東西。”
洛瑤不置可否,隻是微笑。
……
……
當天夜裏,是他們走上戰場之前的最後一晚,十個年輕人圍坐在一起,一堆火沉默的燃燒,十個年輕人各自或是喝酒,或是沉思,反正沒有人說話。
雖說顧泯已經說了,先以兩人對十人的打法,但沒有人能夠保證顧泯和禦風一定能行,反正他們兩人要是都不行,剩下八人,也都會死。
死亡籠罩在衆人的頭頂。
玄空沉默了大半夜,然後開始低聲唱起遊曆世間偶爾學來的歌謠,别有些趣味,顧泯聽得高興,便摸了摸和尚的腦袋。
這一次玄空沒有拒絕,隻是惆怅的說道:“你要是真死了,小僧我見到蘇宿也不好意思和他交朋友了。”
顧泯想了想,認真道:“他不在意這些的,你想和他交朋友,很容易。”
玄空唉聲歎氣,“可我也不想你死,雖然和你交朋友很不安全……”
顧泯一巴掌拍在玄空的腦門上,這才恍然道:“我都忘了說遺言了。”
玄空呸了幾聲,把手放在一旁的木棍上,幽怨道:“你能不能不要說這些話。”
顧泯沒說話。
玄空想了想,沒好氣道:“你還是說吧,要是真到了非死不可的境地,卻沒有說出來遺言,真的挺吃虧的。”
顧泯哈哈大笑。
不過他真沒什麽遺言要說,因爲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邊。
顧泯看了看天上的繁星,笑眯眯說道:“我覺着我這輩子,真的不太像是個劍修。”
玄空深有體會的說道:“真的,我也感覺到了,我總覺得你骨子裏沒有劍修的那種味道,反而是另外一種更爲恢弘的氣象,反正不管什麽說,你不像是一個劍修。”
顧泯點頭,有些拿不準的說道:“大概是别的劍修把自己的劍當作了性命,我沒這個想法,我的心裏,有廣闊天地。”
玄空連連擺手,“可不許這麽往自己臉上貼金。”
顧泯沒有反駁,隻是認真道:“真的,要是能活下來,你幫我給蘇宿說,和他做朋友,我很高興,當然和你也是,當然了,如果有一天,你能碰到我的那個閨女,就告訴她,她的爹爹真的努力了,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玄空怒道:“不是說不講遺言了嗎?”
顧泯微笑道:“我和另外一個要死的人說說話,怎麽又是遺言了?”
玄空無語。
顧泯也不說話了。
就這樣,枯坐到天明。
天光灑落人間,那堆篝火隻剩下些微弱的熱意,顧泯和禦風率先起身,兩位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并肩走向戰場,另外八人,在之後跟随。
朝着那邊走去,顧泯忽然笑着問道:“讓你先上是不是有點不夠意思,要不然還是我先上?”
禦風搖頭道:“你是劍修,殺力更強,若是重意境還不好說,但如今已經是風亭了,真要在最後的生死搏殺之中,我絕不如你。”
顧泯笑着點頭,大概是覺得禦風說的有道理?
禦風忽然問道:“你是故意想讓我說這番話?”
被看穿心思的顧泯當然不會直接承認,隻是打了個哈哈。
禦風說道:“你好像是真不怎麽害怕。”
顧泯笑道:“我等會兒馬上就要殺他好些天才,從而名動天下,有什麽好害怕的?”
禦風不說話了。
因爲眼前便是那片戰場了。
沒什麽特殊的地方,就是一片黑色的土地,十人停步,都看向眼前。
那邊空蕩蕩的,百日之期已滿,對方十人也該來,不過卻沒那麽快。
直到一炷香之後,那邊才有人影閃動,最後彙聚而成十道人影。
在更遠處的山腰涼亭裏,兩個人對坐在涼亭下,看着眼前用秘法成就的景象,在看到對方隻派出十人之後,董暗冷笑道:“他們也敢隻派出十個人,當真是覺得活夠了?”
他們之前下的戰書,可是說的,要對方至少十人,最多百人。
柳渾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董暗,之前兩人便在這裏有過一次幾乎是撕破臉面的談話,但到了最後,竟然也是相安無事。
柳渾說道:“白發那個年輕人,外加那個有一張好皮囊的年輕人,真不見得是你帶來那些人能對付的。”
董暗看向畫面裏兩人,卻也沒看出來什麽特别之處,他剛要說話,柳渾卻搶先一步,“打個賭,你帶來這些年輕人,一對一,誰都殺不了那個白發年輕人和另外那個人。”
董暗冷笑道:“你用什麽來和我賭?”
柳渾不理會董暗,隻是說道:“這兩個人,即便是放在咱們那邊的世間,也是極爲出彩的,除去那些天君血脈,我覺得旁人想要比過他們兩人,不太現實。”
董暗譏諷道:“柳渾啊柳渾,你就像是一隻被關在井裏的青蛙,坐井觀天了,哪裏見過真正的天才!”
柳渾不反駁,他隻是笑眯眯的說道:“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