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戰場,從來都不在無盡平原。
無盡平原隻是雙方關隘所在的交界地之一,但永遠不是主戰場。
在所有戰線的最前方,有一座關隘名爲攔天關。
這座關隘極高,不僅高大,而且滄桑。
真正要走上戰場的修行者,都會先出現在這裏,然後從關隘離去,前往前方如同絞肉機的一片戰場。
那是雙方約定俗成的大戰之地,地形很奇怪,有平原也有峽谷,更有山間,還有一條河在這裏緩緩流淌。
這裏沒有名字,隻是雙方的戰争往往都會在那片平原上開始,然後蔓延到那些峽谷和山間。
第一次雙方大規模的大戰,出動了不少風亭境和重意境,但沒有任何一個千秋境的強者加入戰場,這是在考驗雙方的中間力量,各大仙山不受重視的長老,以及那些小宗門的掌教,都會在此刻加入戰場。
天驕榜上那些名次靠後的修行者,也會出現。
在這場戰争之中,最耀眼的人,自然是那位祀山禦風了,他本來不用踏足戰場的,但他卻十分堅定的要走上戰場,不管是誰,都無法勸阻他。
因此那些管事的大人物不得不将這個天才放在戰場上,于是衆人便欣賞到了一場完美的演出,他一個人力戰四位風亭境的強者,斬殺三位,重傷一人,最後大戰結束,人們可以看到,禦風的戰績輝煌不已,光是風亭境,便斬殺了七個,至于重意境,便至少有二十個,一戰之後,便讓那些同代年輕修行者敬佩得無以複加。
他和顧泯的差距,已經拉到極小的地步了。
之前在無盡平原,在如今來看,的确是小打小鬧了。
隻是禦風自己才知曉,這一次大戰能夠如此,但下一次,他肯定要遇上對方真正的年輕強者了,就好似在重意境裏的軒轅,他也會遇到風亭境裏,真正的年輕天才。
大戰落幕,天邊有一輪殘陽如血,禦風緩慢的走過平原,來到了一處孤崖,這裏早就有了人,禦風看了那人一眼,問道:“不介意吧?”
那人轉頭看了禦風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禦風便走過去坐了下來。
“這一下人們都知道你的名字了,很多人都想招攬你,你怎麽看?”
禦風的聲音響起,還是那麽平淡,沒有太多波瀾。
那人拍了拍放在膝上的刀,搖頭道:“能不能活着離去都不知道,何必想這麽多。”
“在玄天關裏的那些人如果願意,你可以再也不用走上戰場,離開這裏,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禦風看着夕陽,輕聲道:“隻是你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答應的。”
一朝成名,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就成爲了各大仙山想要招攬的存在,但他卻什麽都不在意,即便死在這裏也是如此。
“這一次大戰,對方明顯遊刃有餘,我看得出來,即便對方這裏修行者全部戰死在這裏,之後也肯定不會有新援,他們好似根本不在意這場戰争的勝利?”
那人看向禦風,想要知道答案,因爲禦風的出身,和他比較起來,要好太多,那麽也該有些事情是禦風知曉,而他自己不知曉的。
不過他卻失望了,禦風隻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很多年了,他們一直如此,每隔一段時間便要來開啓一次大戰,但卻沒有存着要将我們徹底滅絕的想法,或許他們那邊也有不同的派系,每一派系也都有各自的想法,不願意付出太重的代價,所以一直如此……”
關于這件事,其實那些大人物早就有所猜測,但卻一直都沒有能夠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
“這讓我感覺,仿佛我們所做的抵抗,在他們看來都是可笑的。”
那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出來一壺酒,往嘴裏灌了一大口之後,才苦笑道:“或許真得變得無比強大,才能解決這個事情。”
禦風笑道:“事情一直都很複雜,不過變得強大是有必要的,很有必要。”
那人忽然問道:“他呢?真的傷重未愈,無法再出現在戰場上?”
禦風知曉他問的是誰,也無法給出答案,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心中有些愧疚。
“我真想在戰場上和他一較高下。”
那人喝了口酒,這麽說道。
禦風搖頭道:“你比不過他的。”
他站了起來。
……
……
顧泯意外發現,用星辰之力修複本源的确是可行的,隻是這太過痛苦了,星辰之力一旦湧入他的本源之中,他便會十分痛苦,仿佛千萬柄劍在同時刺向自己。
這種痛苦,讓他每次引動星辰之力的時候,都會十分痛苦,很難堅持太久,幾乎每次都隻有半個時辰左右。
半個時辰之後,顧泯就會痛苦的癱坐在床上,大汗淋漓。
雖說經受了如此折磨,但本源的修複,仍舊任重道遠,隻怕很難在短期裏徹底将本源修複。
這一日,顧泯再次嘗試引用星辰之力修複本源,半個時辰之後,他倒在床上,痛苦的無法言語。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有聲音響了起來,“顧道友,有人來拜訪了。”
顧泯緩慢的坐起身來,将汗水徹底蒸發,這才打開門,洛瑤就站在門口等着他。
“禦風道友來了,他聽說你在這裏,便想要來拜訪。”
洛瑤有些擔心的看着顧泯,他不知道如今的顧泯,能不能坦然的面對禦風。
畢竟如今禦風在戰場上的聲名,已經遠遠超過之前了。
顧泯渾然不在意,笑道:“請他過來吧,我也早就想見見他。”
洛瑤點頭,很快便去将一頭白發的禦風帶到這邊,這兩位天驕榜上的天驕,再次在這這裏相見。
看到顧泯,禦風先是一喜,“看到你無恙,真是一件幸事。”
然後他眼神黯然,有些歉意,“實在是對不起了,之前的事情,我祀山對不起你。”
顧泯搖頭道:“何來這種說法,當初道友爲我奔走,我也看在眼裏,雖說最後無果,也絕對不是對不起我。”
禦風搖頭,“有些事情你還不知曉,我來告訴你……”
接着,禦風将顧泯離去之後的那些事情全部都給顧泯說了清楚,沒有任何事情隐瞞,他十分坦誠,這讓顧泯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雖說是祀山祖師,但和道友本不是一人,何必說到一起,我永遠相信道友,不會因爲這些事情改變。”
顧泯笑着開口,他對禦風的秉性,無比的相信。
禦風眉頭舒展了一些,但仍舊有心思在心頭。
顧泯主動問道:“聽說徐月逢此刻在戰場上,我應該之前見過他,這個人很有潛力?”
禦風說道:“在來找你之前,我還曾見過他,他的确是個不錯的人。”
在戰場上,禦風和徐月逢有過談話,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顧泯說道:“可惜之前那場大戰我錯過了。”
禦風這會兒才發現,如今顧泯的身體狀态,他的氣息很穩定,不是重傷的狀态,但卻沒有之前那般,那便是跌境了。
禦風再次皺起眉頭,“你如今這狀态,隻怕是再也不能走上戰場了。”
他沒想到,顧泯雖然傷勢複原,但卻跌境了,如今都已經不是重意境的修行者。
這樣的狀态,禦風很擔憂他走上戰場之後,會被人針對,然後死在戰場上。
“下一次大戰,定然會有真正的天才出現,說不定也會有千秋境的強者加入其中,你這個樣子,走上戰場,定然會被針對,說不好也會死在那裏。”
禦風還是很擔憂顧泯,畢竟他才劫後餘生,若是這樣又死了話,他會很是自責。
顧泯卻不是太過在意,“我本源受損,若是要自然修複,至少也得百年時間,或許在戰場上用生死磨練,會有别樣的景象。”
百年光陰,對于顧泯來說,實在是等不起。
禦風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修複本源,或許我有方法。”
顧泯看向他,眼神裏有些詢問的意思,不過他卻隻是說道:“道友已然幫我不少了,這一次便不麻煩道友了。”
他不想麻煩禦風,更不想對方因爲無法幫他而自責。
禦風搖頭道:“這一次我本除去來看望你之外,我還有些事情要麻煩你……”
他目光如炬,根本就不像是在說假話。
顧泯挑眉,他不知道禦風想做什麽,但他這樣的人,如果有什麽想法,定然也十分不凡。
禦風緩慢開口,說起自己的事情,讓顧泯都吃驚不已,他們兩人一直聊到深夜,兩人都意猶未盡。
“就在這玄天關裏,有一口幾乎枯竭的神泉,是此城中的大人物來續命的好東西,我去爲你取一些,或許便能修複你的問題。”
自己的事情談完,禦風便開始說起顧泯的事情。
“這隻怕沒那麽容易,畢竟一口神泉不是凡物,而且還是這些大人物的續命之物。”
顧泯搖頭,不願意禦風去爲他拿來這等秘寶,即便能成,至少也要他付出很大的代價。
禦風沉默了片刻,皺眉道:“那我們之間的事情……”
顧泯笑道:“修複本源之事,我覺得沒多大問題,要不了多久,我定然能夠成功,到時候自然履行諾言,不過禦風道友,此事你确定想好了?”
禦風灑然一笑,“若不是想好了,何必開口?”
他無比堅定,那樁事情,是前些日子才生出來的,但如今,他已經不再猶豫。
顧泯無奈,隻能答應。
禦風忽然又說道:“明日城中的各大仙山弟子要爲我慶功,你也過來吧。”
顧泯打趣道:“禦風道友你也在意這個?”
“并非如此,隻是想以自身之經曆,讓這些出身不凡,戰力更是不俗的天才弟子早日走上戰場,那才是爲戰場助力,他們呆在此處,于戰局無益。”
年輕人們大多熱血沸騰,在戰場上也是最爲賣力,但是這些仙山的天才弟子,多數是不曾踏足戰場的,他們被各自的師長視作私産,保護的很是嚴實。
而禦風便是想着激勵他們,讓他們一起踏足戰場。
由此可見,其實禦風在年輕一代裏,并不隻是天賦驚人,而且他的想法都是切實在爲整個世界考慮。
“他們即便不能在戰場上殺些人,也對成長有很大的幫助,到時候對修道自然有好處。”
禦風歎氣,“隻是他們擔憂自己會身死,這樣的人多了起來,那麽我們所做的努力,全部都是無謂的。”
因爲之前顧泯的事情,他看透了許多老人,那些人空有一身境界,卻隻是知道打壓和自保,要是年輕一代的修行者成長起來也是如此,那麽他們永遠都無法戰勝敵手,取得最後的勝利。
顧泯也感覺被禦風鼓舞了,點頭應下這件事,“好,明晚我會去!”
禦風點頭,但還是表示會幫顧泯去試試能不能拿一些神泉。
顧泯這次沒有反對,因爲他知道禦風的想法,現在根本無法說些什麽。
最後禦風告辭,走得很潇灑。
顧泯送他出門,轉身回到房間裏。
一夜過去,第二日清早,浮夢山這邊便收到了請柬,諸多仙山弟子齊聚的盛會,怎麽可能不請像是洛瑤這樣的仙子?
不過除去洛瑤的請柬之外,還有一份,是給顧泯的。
禦風親自發話,即便有人不待見顧泯,也不得不給他一張。
除此之外,其餘的浮夢山弟子,便再沒有人能收到請柬了。
不過等到夜幕降臨,顧泯準備出門的時候,青槐也走出來,說要去看看。
顧泯不好說什麽,現在青槐要去什麽地方,他都不會阻攔,隻是她沒有請柬,是個問題。
洛瑤微笑道:“就讓青姐姐和我一起便是,想來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這些日子她們兩人倒是感情越發的好了,已經用姐妹相稱,不過顧泯總覺得有些怪異,畢竟青槐如果不算是昏迷的時間,怎麽也得幾千歲了。
這麽姐妹相稱,顧泯總覺得别扭。
但已經如此了,他也不好說些什麽。
三人收拾妥當,一起出門,去往禦風所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