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裏的竹簡,顧泯有些頭疼。
莫清風繼續說道:“除去這對劍修夫婦之外,前些日子雪山宗發生了一樁事。”
顧泯看向莫清風。
“上清觀的觀主子嗣,也是一位天驕榜榜上的年輕強者,因爲修行的道法需要一條寒脈,因此看中了雪山宗的地底寒脈,因此派人去搶,但誰都沒想到,那本來并無強者的雪山宗,竟然有個神秘強者,一刀便斬了那個天驕,而後飄然而去,不過如今已經被上清觀的強者到處追殺了。”
顧泯默不作聲。
莫清風說道:“後來消息傳了出來,那出手的是一男一女,男子一頭白發,女子一身紅袍。”
顧泯苦笑道:“該不會是我那位老丈人?”
白發用刀,再加上身側有大應太後,如果那一男一女是白玉塵和大應太後,那現在自己這老丈人的日子,估摸着還真不太好過。
顧泯看着手中的竹簡說道:“我還說要花費好些日子才能找到他們的蹤迹,誰能想到,這就忍不住了?”
莫清風沒說話,隻是想着,好像他娘的顧劍仙家鄉那邊的修行者,脾氣一個個都随着顧劍仙?難道不是顧劍仙嗜殺,而是他們家鄉那邊,風俗如此?
好家夥,要是有機會,他絕對不會選擇去顧劍仙的家鄉去看看。
有命去,沒命回不是?
隻是像是莫清風這樣的彼岸修行者後人,雖然也知道自己的先祖也注定會是某個世界而來,但如今,家鄉在什麽地方,真是不知道了。
還是像是顧泯和顧劍仙這般的修行者好,至少知曉,自己家鄉,到底在何處。
顧泯放下竹簡,有些狐疑的看了莫清風一眼,笑着問道:“在想我們家鄉那邊的修行者,都這麽脾氣暴躁?”
莫清風笑笑,不說話。
顧泯哭笑不得,“這絕對就是誤會了,我們家鄉那邊,風土人情都不錯,可沒你想的這麽糟糕,有空去看看?”
莫清風尴尬一笑,“這就不了吧?畢竟過去一趟,可是要搭上小命的。”
說到這裏,顧泯才想起甯啓帝,他來去兩次,早就被這邊的修行者給冠上了叛逃者的稱号,即便當年甯啓帝是和白寅那般的天才,如今也聲名狼藉了。
一旦來到這邊,便沒有退路可走了。
接受征召,走上戰場,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大戰,然後在戰火中獲得洗禮,最後如果能夠活下來,便作爲庇護者,若是不能活下來,那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自嘲一笑。
甯啓帝有着叛逃者的可恥稱号,顧泯和晚雲真人都是他的後人,如果被人知道這層關系,即便是晚雲真人,也會有些麻煩。
更何況是顧泯了。
但顧泯相信,晚雲真人或許根本不在乎這個。
顧泯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原本準備去找白玉塵和梁拾遺夫婦,即便不能做些什麽,但隻要能見到他們,聊一聊天也是極好的事情,以前不覺得有什麽,可離開之後,他開始懷念起來自己的家鄉,這種感覺其實很多人都有,顧泯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從那邊離開的修行者,大部分人都死了,是爲了整個世界而死,這種事情比之前爲了天下争奪,要讓人感到舒服得多,即便死在戰場上,又有什麽關系?
不過真讓他改變想法的,不是因爲找到他們不容易,也不是顧泯克制了自己的情感,而是那份大小字。
在大小事的最後,羅浮宮寫了幾個字。
“大戰将起。”
這也就是說,下一次走上戰場,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後。
顧泯想着柳邑,想着那個孩子。
孩子應該生出來了,就是不知道是個閨女還是個兒子。
嗯,離開之前應該把名字定下的,不過相信柳邑取名字的水平也不錯,
我真是有些想你們。
顧泯閉上眼,默默想着。
……
……
關于爲什麽要殺天驕的事情,白玉塵殺人的理由很充分,梁拾遺和女子劍仙兩人殺人的理由也很充分。
“再選一次,老子肯定要把他的皮先剝下來,然後再把他的牙齒全部敲落,最後把那些血肉一片片削下來燙火鍋吃。”
“你不是不喜歡吃火鍋嗎?”
“姓顧那小子和姓蘇那小子都喜歡吃,我爲什麽不可以吃?”
“這說法沒有道理。”
幾道貌似争論和陳述的聲音在林中響起,一棵古樹下,梁拾遺躺在一塊大青石上,嘴裏叼着一根野草,但臉上的表情很是憤怒。
女子劍仙坐在小溪邊,赤腳放在溪水裏,那雙腳上有些傷口,鮮血從傷口裏沁出,緩慢朝着小溪下流而去。
仔細一看,其實女子劍仙的臉色有些蒼白,好似是受了傷。
他們之前殺了兩個天驕榜上的天驕,沒多麻煩,隻是後來那兩人的宗門派人追殺,其中有一位風亭境的強者,帶着數位重意境的修行強者,強如梁拾遺和女子劍仙,在這些人面前,也無法全身而退。
“早知道這個地方是這個鬼樣子,我辛辛苦苦跑過來做什麽?”
梁拾遺吐出嘴裏的野草,坐起身來,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女子劍仙。
若是在那邊,有人敢這麽動他的女人,早就被他用劍斬了七百多段,絕不可能還活着,隻是在這裏,那個前些日子傷了女子劍仙的人,如今還活得挺好,甚至于梁拾遺都沒什麽辦法。
女子劍仙揚起腳,把襪子穿上,也穿了鞋,她站起來,淡然說道:“沒有人會一直強者,我們也不會一直弱小,這個地方本質上和那個地方也是一樣的,要不然晚雲真人爲何敢這般?”
他們都是聰明人,在聽說了那位顧劍仙的事迹之後,很快便推斷出來了那個傳說中的顧劍仙,便是晚雲真人。
提及晚雲真人,女子劍仙眼中也有欽佩,同樣是從那邊而來,也同樣是從重意境界開始,晚雲真人好似從來都沒對誰低過頭,憑着一柄劍,一路殺到了如今。
殺得世人不得不服。
不得不尊。
梁拾遺說道:“過些年,人們也不敢再招惹我。”
女子劍仙搖頭道:“不會的。”
梁拾遺沉默了,沒有說話,他的天賦當然不可能和晚雲真人相提并論,整個人間千年以來,論其劍道,隻有顧泯能夠和晚雲真人比肩,千年間,人間有三個極度璀璨的修行者。
好巧不巧,這三個人都流着同樣的血,是同一個姓。
梁拾遺雖然之前境界極高,但天賦卻不是最強的,甚至于天驕榜上有不少人,都比他的天賦更高。
他無法做到晚雲真人那般一出現便能斬殺天驕榜榜首,自然也很難成爲晚雲真人那樣的劍仙。
女子劍仙走過去牽起他的手,平靜的朝着林子深處走去,“不要灰心,我們無法成爲最高峰,但可成爲自己的山峰。”
她很少安慰人,這次安慰人也很生硬。
但有這句話,其實很重要。
梁拾遺揉了揉腦袋,有些開心。
“天賦不能決定一切,要是真的不能成爲最強的人,我希望我死的能有些意思。”
女子劍仙說道:“爲整個世界而死,還不夠有意思?”
“當然有。”
梁拾遺歎氣道:“就是因爲太有意思,所以這會兒才不能沒意義的死去。”
說這話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手中握住了劍。
前面有數道氣息出現。
女子劍仙也握住了佩劍。
他們是兩位劍仙,即便現在依着這邊的說法,他們很難被稱爲劍仙,但氣态是不會變的。
這其實是踏過雷池過來彼岸的修行者的一大優勢,他們曾經站在過世間的最頂峰,因此即便到了新的地方,也還會處之泰然,不會魯莽和害怕。
樹林裏劍氣勃發,劍意彌漫。
數道身影掠來,不發一言。
這本來就是生死厮殺的事情,說話其實很沒有意思。
梁拾遺手中長劍劍光浮現,帶着一道道劍意呼嘯而去,他的身體在劍光之後,朝着某道身影而去,他的速度極快,他自己本身便像是劍一般。
看着如同流星一般劃過的梁拾遺,幾人對視一眼,之前幾次交手,他們已經知曉,眼前的這兩人殺力驚人,重意境的劍修,他們很難一對一的将其斬殺,之前已經有兩個重意境的修行者,被這兩人斬殺了,可以說如果沒有那位風亭境的強者在,他們也絕對不會是例外。
不過這一次,兩人都受了傷,想來已經不會有之前那麽可怕。
他們需要殺了這兩個人,然後回去交差。
隻是直到現在他們也不敢相信,爲什麽眼前這兩人膽子這麽大,敢斬殺他們宗門裏的那兩位天驕。
一座宗門能出兩個天驕,即便名次并不靠前,但不管是誰都能想得到,那宗門肯定不是好惹的。
但是誰又能想到,還是有人膽敢就這麽殺了他們。
而且又無世仇,爲何如此?
他們不明白。
但好在現在也不用多想了。
這兩人殺了就是。
一大片劍光,在這裏出現,斬下一棵棵古樹。
煙塵四起,殺意彌漫。
……
……
一駕馬車在林中穿梭,而後停下,車廂裏晚雲真人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來,“咋了,小常遺,你又餓了?”
常遺真人沒有立即回答,隻是認真的感知了一番,确定遠處的劍光是熟悉的那些,才開口說道:“是兩個劍修,祖師,是我說過的梁拾遺和林深。”
常遺真人來到這邊見到晚雲真人之後,把那邊的事情當成故事都說給晚雲真人聽過,其中有些名字,晚雲真人記不清了,但有些名字,他還是記得很清楚。
比如在西海裏那個把他當作偶像的女子劍修。
晚雲真人探出頭來,看了看遠處,皺眉道:“這是在做什麽?”
常遺真人哭笑不得,“祖師,這都沒看出來?是這兩個家夥在被人追殺。”
晚雲真人心想我是讓你說這種屁話嗎?
“看樣子,是青瓦山的青石經。”
晚雲真人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來了對方的所用道法。
“小常遺,改道去青瓦山殺人。”
晚雲真人一拂袖,放下簾子。
常遺真人有些猶豫的問道:“祖師,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這青瓦山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殺幾個人還不行?”
晚雲真人說得理所應當,好似本該如此。
常遺真人哀歎一聲,這哪跟哪兒啊!前面那兩人即便真是梁拾遺和林深,即便被人殺了,又和您有什麽關系。
這怎麽就成了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難道隻是因爲大家是老鄉?
這理由未必也太牽強了些吧。
晚雲真人再度探出頭來,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就是想殺人了,你哪來這麽多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