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真正意義上的一片漆黑。
這會兒應該是晚上,但這片夜空裏,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四野全部都是漆黑一片,這仿佛是一個黑色的世界。
但有些蟲鳴聲,在夜空裏,顯得無比清脆。
一片還算湖水清澈的湖畔旁,一隻鹿出現,它緩慢的朝着湖畔走去,看不見東西,隻能憑借嗅覺尋覓水源,沒要多久,它便來到了熟悉的地方,然後準備低頭喝水。
可才伸出舌頭,它才發現,自己舔到的水,有些不一樣。
有些腥。
那不是水。
是血。
白鹿有些慌張,轉身便要朝着遠處的叢林跑去,但在刹那之間,有隻手拉住了它的腿。
一隻說不上多有力的手,拉住了它的腿。
鹿很慌張,如果這會兒有些光亮,别人肯定能夠看到它眼裏那些情緒,它有些絕望,平日裏它已經足夠小心,白日裏它根本不敢出來,而是一直藏在樹洞裏,隻有晚上,它才會到這片湖泊來喝水,而且每次逗留,絕不會超過一刻鍾。
可即便這樣,自己今天也是要迎來自己的死亡了嗎?
想到這裏,鹿有些悲哀的想要開口。
但還沒來得及,那隻手便松開了它的腿。
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了自由,它哪裏還需要猶豫,用盡全身力氣,便朝着遠處跑去,隻是隐約之間,它的目光中,忽然出現了一抹光亮。
它沒敢回頭,已經消失在了叢林裏。
“呼!”
湖畔邊,有聲音緩緩響起,“沒有星星?”
說完這句話,那人皺了皺眉,“如何修行?”
一抹耀眼的白光,出現在湖畔,照亮了方圓一丈左右,也照亮了那個湖畔的年輕男人。
那是個生着一張極好看臉的年輕男人,不過此刻,臉白的吓人,有些像是來自地獄的厲鬼,但是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好看的鬼?
世上沒有這麽好看的鬼,但是這個世界,總歸會多出一個這麽好看的顧泯。
是的,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從雷池中走出,然後昏倒的顧泯。
隻是等到他醒來之後,最讓他震撼的事情,不是夜空裏沒有星星,而是這片天地裏的靈氣稀薄的可怕,别說是修行到金阙,隻怕是成爲一個雲遊境的修行者,都極爲困難。
同時他也産生了深深的疑惑。
如果這裏便是傳說中的彼岸。
那在這裏生活的強者,又是怎麽繼續修行的,難道那些強者在這裏已經研究出了一種新的修行法門,可以不依靠天地之間的那些靈氣。
顧泯有些頭疼,在雷池裏的那一戰,他用出了自己最強的一劍,才從雷池裏走了出來,但他很快便想到一個問題,如果自己從裏面走出來都要這麽困難的話,那麽那些不如自己的修行者,隻怕很難越過雷池。
既然如此,真正來到彼岸的修行者,隻怕會比想象中的還要少。
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來。
四下一片黑暗。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夜空,給人一種無比冷寂和孤獨的感覺,看了一眼湖面,顧泯轉身朝着那頭鹿之前逃跑的方向走去。
沒有星星和月亮。
也沒有太多靈氣。
但總歸是有生物的。
這個地方,雖然奇怪,但還是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而他現在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那便是找到一個人。
随便找到一個人,他便能夠獲知到許多自己應該知道的東西。
顧泯一邊走,一邊想着這件事,那團耀眼白光始終懸在他的身前,就像是一盞白色的燈籠,爲他照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
顧泯來到了叢林裏。
這裏有一棵枯死的大樹,大樹有個樹洞,裏面有一頭瑟瑟發抖的白鹿。
顧泯在這裏停下,看着裏面,神情古怪。
他沒張口,但充滿了疑惑。
眼前這玩意兒,是夫諸?
這等異獸,在那邊,早就滅絕,也就隻有梁拾遺有一頭,顧泯自然見過,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這裏也看見一頭。
而且這頭鹿,看起來頗爲膽小。
顧泯感受着白鹿害怕的情緒,明白它其實和普通的鹿沒有什麽區别,并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畢竟這個地方的靈氣如此稀薄,即便是天生異獸,也缺乏成長的環境。
但是這樣的異獸,自然有靈性。
或許可以交流?
顧泯看向那頭白鹿,眼中的情緒想來是能夠傳遞出去的。
誰知道對視一眼,白鹿便直接從樹洞裏蹦了出來,然後四條腿都跪下了。
它的姿勢十分不雅,但看着卻是很可憐。
如果不是整日都在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它何至于如此害怕?
也許是這頭白鹿讓他想起了梁拾遺的白鹿,也或是想起了那頭賤兮兮的大黑驢,顧泯沒有說什麽,也沒做什麽。
搖了搖頭,顧泯越過白鹿朝着前方走去,光芒漸漸遠去,很快便隻留下一片黑暗。
白鹿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再也看不到什麽,這才重新跳入樹洞裏。
……
……
顧泯朝着山上走去。
依着他的想法,隻要登上了最高的山,自然便能看得遠,說不定他能在夜色裏看到遠處的光亮,從而就可以發現一戶人家。
因爲太過陌生,出于小心的原因,顧泯沒有選擇禦劍而起,因爲那樣太過招搖。
這裏的靈氣的确稀薄,但是也不是說,就沒有什麽隐藏的強者。
倘若這裏真是彼岸,那麽會不會出現那種強大到他沒有反抗之力的修行者呢?
若是那樣的修行者脾氣不好,非要殺他呢?
那自己的彼岸之行,是不是到這會兒就徹底結束了?
抱着這個想法,顧泯來到了山頂。
他又仰頭看去,在遙遠的夜空中看到了那些微弱的星光,至于月亮,也在其中。
仿佛在另外一片天空裏。
原來不是沒有星星和月亮,而是隔得太遠,才讓它們無法照耀到這個世界。
換句話說,像是顧泯這般強者也僅能勉強看到,那麽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是永遠沒有可能看到這些星星和月亮的。
這也是爲什麽夜幕降臨,這裏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
顧泯想起自己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些散發着藍色光芒的巨石,心想這個地方要離那裏多遠,才會如此?
至少比他來的那個世界要遠太多太多了。
收回目光,顧泯朝着山下看去,站在山頂,如果這附近有光亮,他是可以看到的。
他的目光緩慢的在這片漆黑的夜色裏緩慢移動,不想放過任何角落。
然後他在目光的盡頭,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
很微弱。
并非光的問題,而是距離的問題。
顧泯估算了距離,發現至少有數千裏。
不過這距離,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問題,如果禦劍的話,他會在極短的時間便來到那個地方,但有兩個問題擺在他的面前。
一是這個世界的靈氣如此稀薄,等到消耗了氣府裏的劍氣,想要吸納恢複,會花費相當長的時間。
二是禦劍太招搖。
有了這個想法,他決定還是步行。
而且要一邊步行一邊恢複劍府裏的劍氣。
在雷池一戰,消耗極多。
打定主意,他便轉身準備下山。
可就在這個時候。
天空毫無征兆的明亮起來!
顧泯愣住了。
原因是這天空是突然明亮起來的,太陽忽然就出現在了天空中。
衆所周知,從黑夜到白晝,那是有一個過程的。
天光會一點點出現在這個世間,漸漸照亮世間,帶來光明。
但顧泯沒有在這裏發現這個過程。
隻是突然一下,天空中便出現了太陽,整個大地都被照亮。
他現在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了。
但他卻緊緊皺起了眉頭。
他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皺了眉。
這太陽,的确耀眼,卻沒有任何溫度。
他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仿佛那顆挂在天上的太陽,隻是一顆碩大而冰冷的夜明珠。
沒給人帶來一絲暖意。
好像那顆太陽在另外一片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