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沉默,那條怪魚碩大的魚頭,就這麽死死看着顧泯,大概意思應該是,你猜我會說話嗎?
顧泯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默默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是我膚淺了。
一人一魚,對視頗久。
顧泯說道:“你總得告訴我些什麽。”
走到那具魚骨前,顧泯撥開一些沙,看到了另外一張紙,那張紙和自己懷裏那一張,都是出自同一本書,都是孟秋池随身攜帶之物。
魚骨、怪魚、大洞、孟秋池。
這幾樣東西,定然是有聯系的。
顧泯揚起紙張,算是在詢問,對面的怪魚雖然不會說話,但也不會是普通的大魚,它理應已經生出了靈智,對于自己的話,應該是能夠聽懂的。
大魚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驚人的事情發生了,随着一陣陣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怪魚的身體開始變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他僅僅在半刻鍾之後,便成了普通海魚的大小。
隻有顧泯的手臂長短。
原本看着那麽猙獰的大魚,在變小之後,便一點都不覺得猙獰,反倒是有些可愛。
這樣的變化,讓顧泯都有些驚奇,他很快明白,既然這條怪魚能夠變小,那麽便說明,它能從這個大洞裏過來。
既然如此。
那麽一切事情,就都指向了那個大洞。
看着這個大洞,年輕的皇帝,朝着那邊走了過去,那條魚卻攔在了他的身前,想要阻攔他。
它的眼睛裏有些情緒,顧泯看不清楚。
但意思很明顯,不讓顧泯從這裏過去。
顧泯伸手,平靜的說道:“攔着朕,就隻有死。”
孟秋池和這個大洞有關,他必須要去看看。
那條怪魚感受到了顧泯的殺意,但眼神中又傳遞出訊息,這一次顧泯讀懂了,它是在說,不要進去,會死的。
“有人進去過嗎?”
顧泯随口問道:“一個讀書人,這紙張就是他的。”
顧泯在打聽孟秋池的下落。
這條怪魚遊曳在顧泯身前,好似明白了些什麽,但又好似什麽都不明白。
但它仍舊不想讓顧泯過去。
顧泯對它沒有好感,若是沒有自己在那條船上,恐怕現在整條船上的人們都已經死去,那都是自己的子民,更何況,在這之前,便已經有百姓喪生。
想着這件事,顧泯又一次動了殺意。
怪魚察覺到他的殺意,再不敢阻攔,遊到了别的地方。
讓出了道路。
顧泯來到這個海底的大洞前。
這個大洞不小,大概有好幾個顧泯那麽高,也有好幾個顧泯那麽寬,但即便如此,那條怪魚要是不變小,也不可能從這裏遊過去。
但既然它是從這洞裏出來的,又怎麽會說這裏面很是兇險?
顧泯搞不清楚。
但一切想不清楚的事情,都需要去看看才行。
來到這個大洞前,顧泯又在洞口發現一張紙,如果之前魚骨旁埋着的是觀海樓的修行者疏忽而沒有發現的,那麽這洞口的紙張,便不可能是他們沒有發現的,換句話說,那就是這些紙張,是最近才出現在這裏的。
再換句話說,這些紙張是從洞口裏面而來的。
那麽孟秋池呢?是否便是在這大洞裏。
可大洞裏到底有些什麽?
顧泯皺起眉頭,感受着大洞傳來的感受。
沒有什麽兇險的感覺,隻有些微寒的冷意。
他轉頭看了一眼那還未遠去的怪魚,顧泯冷聲道:“若是你再襲擊那些海船,朕出來之後,一定會殺了你。”
這句話殺意十足,讓那條怪魚都忍不住顫栗起來。
說完這句話,顧泯提着燭遊,走進了大洞裏。
……
……
踏入黑乎乎的海底大洞。
顧泯一時之間,竟然不能視物。
要知道他可是已經一隻腳邁過金阙,另外一隻腳随時可以繼續邁過金阙的絕世強者,即便是在黑暗裏,他都可以清楚看到數千丈以外的東西,可在這黑洞裏,他竟然眼前一片漆黑。
好在顧泯沒有慌張,擦的一聲,他身前點燃了一團劍火。
那團劍火是白色的,更爲準确的來說,應該是琉璃一般的,發散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光芒不強,顯得極爲柔和,能夠照亮顧泯身前一丈左右的地方。
顧泯放眼看去,隻發現這裏和那些山間的山洞沒什麽區别,有青苔,也有野草,但最爲詭異的是,這裏有海水。
海水灌滿了這個大洞,可既然這樣,又爲什麽會有些本該生在陸地的青苔和野草呢?
顧泯皺了皺眉,然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團幽藍色的光芒,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水母正在洞口的上方漂浮着。
它的身體近乎透明,但是中心卻是有一團藍色的光芒。
這是海底最常見的生物,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但是它出現的地方,太過奇特。
這個海洞裏,理應不該有這些東西。
顧泯皺了皺眉,越過水母,就要朝着深處走去,可在刹那間,那水母竟然是對顧泯發動了攻擊。
一道藍色的光芒,從它身體裏迸射出來,十分淩厲,轟向顧泯的後背。
隻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劍光刹那生出,斬開那道藍色光芒,順帶着也将那隻水母從中斬開。
水母的身軀瞬間消融,最後隻有一顆藍色的晶體落了下來。
顧泯撿起來看了一眼,放在掌心,調動劍氣斬去,竟然沒有在那上面留下半點痕迹,這堅硬程度,已經超過了北海海底的寒鐵,如果用來鑄劍的話,大概會比寒鐵劍更爲鋒利堅韌。
隻是他這種金阙巅峰的強者,都無法将其斬開,那尋常的火焰又能将其做些什麽?
顧泯搖了搖頭,不管怎麽樣,還是把這顆藍色晶體收了起來。
繼續前行,顧泯又碰到了幾個水母,每一個都是這般,在他越過水母之後,後者便會襲擊他。
幾劍下去,顧泯已經有了好幾顆藍色的晶體,都被他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停下了腳步。
因爲他在眼前的石壁上,看見了一行字。
那是一句聖人書籍裏的話,筆迹蒼勁有力,潇灑不羁,足以說明落筆那人的才情,顧泯看着那句話,陷入了沉思。
他已經認出來了,這是孟秋池的筆迹。
因爲和他留在紙上的批注是一樣的。
到了這裏,便至少可以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孟秋池還沒死,至少在很久之前,他從海面落到海底,并沒有就此死去,而且還來到了這裏,當然了,他會不會死在這裏深處,也不好說。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朝着前面走去,數步之後,他發現了一張紙。
撿起一看,果然和他手裏的幾張,都是同一本書裏的。
收好這些東西,顧泯繼續朝着海洞深處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連顧泯都覺得有些疲倦了,他看到路旁有個石凳,于是他坐了下來,可低頭的時候,卻發現地面上有一張紙。
還是那本書上的某一頁,但這一次,顧泯的臉色卻有些凝重,因爲上面也有一行字。
上面寫的是:我很痛苦。
字迹很随意,但隐約能在裏面看到那人的字,勁道十足。
讓顧泯臉色凝重的緣由,不是那幾個字,而是字迹。
這不是孟秋池的字。
但這張紙卻是他的書上的某一頁。
這代表着什麽?
或許是某個觀海樓的修行者,在某個海風不錯的午後,趁着自家樓主去看海,然後他悄悄溜進自家樓主的書房,在這上面寫下了這幾個字。
他或許是個很年輕也很迷茫的讀書人。
也或許就是純粹的惡作劇。
這當然是最好的事情。
可事情哪裏有這麽簡單。
如果事情有這麽簡單,他又何必到這裏來。
坐了一會兒,顧泯站起來繼續走去,雖說這依然充斥着海水,但顧泯幾乎已經感受不到,他就像是走在一個普通的山洞裏那般。
而在之後,他也再也沒有遇到那些水母,隻是遇見了幾隻老鼠。
不過老鼠沒有攻擊他,他也沒有出劍。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前面忽然有了些亮光。
那是從山洞頂端落下的光亮,看着就像是有人在這裏開了個天窗。
顧泯停下了。
不是因爲他累了,也不是因爲他在這光亮裏看到了一個坐着的讀書人,更不是因爲那個讀書人是孟秋池,而是孟秋池讓他停下。
他坐在光亮裏,身前灑落了一地的紙張,看着顧泯,虛弱的說道:“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