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個老人,所有人都開始猜測他的身份。
那些年輕的修行者,自然而然是不會知道這個老人是誰的,反倒是那些宗門的負責人,認出了那人。
“長淵真人。”霧清真人喃喃開口,認出了這位老人。
歸劍閣上一任的閣主是古道真人,而上上任掌教便是古道真人的師叔長钰真人,而這位長淵真人,便是長钰真人的師弟,自然也是古道真人的師叔。
其實關于這位長淵真人的故事,很多年前,修行界裏還一直在流傳,他本是一位天賦極高的劍修,在修行路上走得極快,深得當時歸劍閣的閣主喜歡,隻是他性子太過暴躁,動不動便要殺人,而且他也是那一代裏最小的一位弟子,太過年輕,這在那位掌教看來,不是個好的繼承人,因此後來便傳位給了長钰真人。
長钰真人當上歸劍閣閣主之後,對自己這個小師弟也是多加教導,希望他能夠抛開那些好殺之心,能夠修身養性,卻沒成功。
長钰真人一生并沒弟子,在修行之時出現了岔子,在重傷垂危的時候,便傳位給了師侄古道真人。
當初因爲這閣主之争,古道真人和長淵真人還爆發過沖突,波及到了整個歸劍閣。
之後長淵真人遠走,古道真人才算是坐穩了這個閣主之位。
過了這麽多年,許多人早就忘記了當年的事情,能夠記起的人也不願意再提起,可誰能想到,就在古道真人死去,蘇宿要繼任歸劍閣閣主的時候,長淵真人回來了。
依着他的輩分和境界,很快便将歸劍閣掌控。
蘇宿和吳清水在内的一衆人反抗過,但是無果,因爲長淵真人太過強大。
好在他們之前便發出了請柬,即位大典已經改變不了,才留下了一抹轉機。
可他畢竟是古道真人的師叔,蘇宿的師叔祖,如今再來搶閣主之位,怎麽都說不過去,因此應山石就被推了出來。
應山石一直都有野心。
而長淵真人很明顯的,便是在利用這個人。
這是毫無疑問的。
但不管如何說,能夠當上閣主,應山石便很願意。
因此才有了今日之事。
長淵真人掃視在場衆人,面無表情說道:“閣主之位已定,諸位請回。”
他顯然是想要一錘定音。
但肯定不會有人願意的。
在場的衆人,會有不買賬的。
很多人的目光,再一次放到了顧泯身上。
“我反對!”
又是很出人意料,這次開口的,不是顧泯,而是知禅。
這位忘塵寺如今的高僧,當初也是閃耀世間的少年,因爲顧泯和梁照太過耀眼,其實很多人會忘記知禅和尚其實和他們也是同代修行者。
這位俊美的僧人,看向長淵真人,雙手合十,輕聲道:“不管如何,長淵真人總得讓蘇道友出來說明事情,而不該一言而決,蘇道友于天下有功,若是受了什麽委屈,天下人都不會答應的。”他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而且要求也不過分,想來不管是誰,都沒有可能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來。
但長淵真人隻是冷冷看着他。
仿佛對忘塵寺,他也不放在眼裏。
“我覺得知禅道友此話有道理,不管如何,總要讓蘇道友出來解釋一番。”
這次說話的是人,戴着一個草帽,很多人認出他,這人也是和顧泯他們同代的修行者,當初的南陵天才,謝頂。
當然,他很多年前,便已經是一派之長了。
雖說這些年他名聲不顯,但并非是被人遺忘了,而是刻苦修行,境界極爲不俗。
有這兩人說話,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長淵真人還是漠然道:“這是歸劍閣自己的事情,輪不到兩位來指指點點。”
謝頂挑了挑眉,知禅卻已經開口說道:“這并非我們的意思,而是天下人的意願,既然長淵真人覺得我二人人微言輕,我們便隻好請陛下來評評理了。”
他說着話,所有人便都看向顧泯。
顧泯是大楚皇帝,是天下共主,不管怎麽看,都有評理的資格。
天下都是他的,何況一個歸劍閣。
所以在知禅說話之後,許多人便都跟着附和,“請陛下出面評理!”
四海之亂中,顧泯在四海外鏖戰,已經積累起來了極大的名望,後來又在明月樓殺人,更是讓人明白,他的強大,早就不能被忽視了。
他是真正的大人物。
如果要給大人物分一分等級。
那麽他會是最重要的大人物。
所有人都看着他。
顧泯看向了長淵真人。
這兩人,至少相差數百歲。
仿佛是兩個時代的人。
長淵真人臉色微變,但總體上,還是不願意服軟。
顧泯開口道:“長淵真人請讓蘇道友出面解釋原委。”
顧泯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帝王之聲,淩駕世間,無比從容,卻又無比霸道。
知禅聽着這話,笑了起來,顧泯說請,但實際上是要。
他要蘇宿出來,要你把閣主之位讓出來。
這就是他的要求。
很霸道。
有些不講道理。
可沒什麽關系,因爲他可以霸道和不講道理。
但實際上,這個事情,是對方先不講道理。
長淵真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生硬說道:“老夫要是不願意呢?”
在這世上,如今敢用這個語氣和顧泯說話的人,隻怕不會超過兩人。
白玉塵算一位,另外一位,其實不是什麽絕頂強者,而是蘇宿。
隻有這個家夥,才能沒心沒肺的說出這些話來。
當然了,也隻有顧泯才不會在意。
他和蘇宿指間的情誼,早就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範疇,他們是真正的兄弟。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想該怎麽說話。
人們也很想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帝,之後會怎麽開口,是溫和的再次請求,還是威脅的開口。
這個時候,現在的事情已經不止是要不要蘇宿出來,更是關乎着大楚皇帝的威嚴了。
誰能挑釁這位天下共主?
誰又能挑釁了這位天下共主,而不受到雷霆之怒。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何況是這樣的帝王。
顧泯平靜道:“這是朕的旨意。”
旨意?
什麽是旨意?
知禅有些意外,但瞬間又了然。
旨意就是,你要聽。
不管旨意是什麽,你聽就好了。
如果不聽。
那就是死。
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夠違抗如今大楚皇帝的聖旨?
隻怕說來說去,也沒有幾個。
周州就坐在顧泯身側,聽着小師叔這番話,覺得好霸道,而郁朝更是感覺熱血沸騰,簡暮一雙眼睛裏,都是傾慕。
他們的小師叔,真的超級厲害!
而且還好是他們的小師叔,而不是别人的啊!
……
……
“倒是好狂妄的口氣,你覺得這裏是你的郢都嗎?!”
短暫的寂靜之後,有人打破了平靜,讓這裏不至于鴉雀無聲。
長淵真人當年便是個火爆脾氣,如今年紀漸長,雖說收斂了許多,但是一個人,要改變,又能怎麽改變呢?
聽到這話,他瞬間便怒了。
顧泯沒有動怒,他隻是看着長淵真人,他本來就坐在高處,此刻看着他,就像是一個帝王看着自己臣子一般。
那個眼神裏,隻有漠然。
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别的神情。
“這裏不是郢都,但卻是大楚的疆域之内。”
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顧泯站了起來,淡然道:“請柬上說閣主是蘇宿,如果他不想當,便出來說一說,若是你們想要搶他的閣主之位,那朕便殺了你們。”
說完這句話,顧泯很平靜說了最後一句話。
“朕這一生,沒有什麽朋友,但就是這寥寥無幾的朋友裏,蘇宿是最重要的一個。”
他這是宣告。
在告訴整個世間。
不管是誰,都不能對不起他的朋友蘇宿。
他隻認蘇宿。
别的,一概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