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隻是短暫的驚訝了片刻,顧泯便想到了那兩人的身份。
驢道人和小道士。
之前在東海,驢道人曾經出手幫過他,如今即便是來柢山長住也沒什麽關系。
顧泯擺擺手,示意知曉了。
他得去見見。
周州走了出去,要回去閉關。
要争取在這些日子裏,将自己的修爲提升到飛光境。
顧泯起身,來到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光景,秋日不錯,這是個很不錯的日子,他笑了笑。
然後他走出竹樓,見到了大師姐阿桑。
回山之後,他沒特意去見她,阿桑也沒有特意來見他。
這一次相見,算是偶然。
因爲山上的弟子都知道,每天大師伯都會在竹樓外站一會兒,如今這時間,就和以往沒什麽區别。
唯一有區别的是,竹樓裏有顧泯。
所以當顧泯走出來的時候,兩人就遇見了。
顧泯對阿桑行禮,輕聲道:“大師姐。”
阿桑微微點頭,問道:“見過洛雪了?”
顧泯點頭,有些感慨道:“小師姐和之前不同了,讓我挺意外的,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阿桑點點頭,她在山上的日子要比顧泯更多,看到的東西不少,自然知道自己的那個師妹,如今早就和當初不同了。
她早就長大了。
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性的小姑娘了。
“隻是我還是很想念當初那個丫頭。”
阿桑走了過來,微笑道:“就像當初的小師弟一樣。”
顧泯笑了笑,想要說幾句話來感慨一番,但阿桑卻是問道:“你突然變的勤快,自然是想着要走了。”
顧泯在柢山上做的事情不多,但在阿桑眼中也是足夠多了。
小師弟是個什麽境界,他很清楚,也清楚他離開是必然,阿桑不準備阻止,隻是想知道顧泯離開的時間。
顧泯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好像快些就是三兩年,慢些的話,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他離開的念頭當然是有的,但什麽時候才能成真,還需要他把這邊的事情全部處理完才能離開,這樣的話,耗費的時間會很多。
至少要安頓好兩方面。
柢山在修行界裏的地位,以及大楚王朝是否穩固。
反正事情不簡單。
阿桑說道:“所以至少也要留下個子嗣。”
離開這裏,前往彼岸,沒有多少人能夠折返,所以顧泯一走,便相當于要把大楚的皇位交給旁人。
他身上流着大甯皇族的血液,可惜的是,除去他之外,也沒有第二人有着同樣的血脈了。
所以得留下個孩子。
顧泯沉默不語,這并非是他願意做的,但又不得不做。
不過他并沒有太過于抵觸的情緒。
阿桑說道:“過些年我會去找你,如果你死在了那邊,我會幫你報仇。”
說起境界,其實阿桑比起顧泯也弱不了多少,但是顧泯一旦離開,她便要幫自己這小師弟看着柢山和大楚,所以注定短時間不能離去。
“多謝師姐。”
顧泯笑了笑,“也不會讓師姐太麻煩的。”
他當然要處理許多事情,要不然這很麻煩。
說到這裏,阿桑點了點頭,忽然說道:“師父離開之前曾告訴過我身世的線索。”
顧泯一驚。
在之前很長的一段時間内,他們知道關于阿桑的身世都是源自于常遺真人說的那些話。
阿桑應該是被人遺棄的。
但她天生重瞳,其實便昭示了不凡。
這種一直都是帝王之相。
可不管是大祁還是大應,還是之前的南方六國,其實皇室之中,都沒有女嬰流出,所以他們都以爲是某家人因爲生下的孩子有這麽個異象,怕招緻災禍,這才将阿桑遺棄。
可如今阿桑卻說起了别的事情。
那是常遺真人離開之前告訴她的。
她的身世之謎,應該不在這裏,而是隐隐約約指向彼岸。
那是常遺真人的猜想,但很可能是事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阿桑爲何要被丢到這裏,便肯定不簡單了。
顧泯狐疑的看向阿桑,打趣道:“師姐你……難道真是彼岸那邊的某個公主?”
阿桑不理會他,隻是說道:“你到時候幫我找找。”
顧泯點點頭,這一點他肯定是要答應自己這位師姐的。
顧泯看向阿桑,神色複雜,這其中的事情,他自然是明白的。
阿桑說道:“大婚的時候記得叫我。”
然後她轉身,離去。
就這麽簡單。
……
……
顧泯去了柢山别處,見到了驢道人和小道士。
小道士這些年長大不少,如今已經是個年輕人了,不過眉目之間,依然是帶着青澀之意。
看到顧泯,他很高興。
驢道人還是那般邋遢,看到顧泯他也隻是揉了揉鼻頭,并沒有多重視。
“前輩有事?”
開門見山,一點都不廢話。
驢道人這樣的人,若不是有事,肯定不會主動找上門來的,他和顧泯的關系一般,倒是和蘇宿關系不錯。
驢道人瞥了一眼小道士,然後再看一眼顧泯。
沉默片刻,他用心聲說了些事情。
顧泯點頭。
驢道人拍了拍顧泯的肩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雖然是大甯皇族,但還算是個異類。”
顧泯笑了笑。
驢道人和他招手告别,身形刹那之間便消散開來。
然後顧泯才看向這邊的小道士。
小道士靜靜地站着,看着不太傷心。
顧泯想了想,說道:“過幾日蘇宿即位歸劍閣閣主,一起去?”
小道士點點頭,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顧泯一怔,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之前驢道人以心聲告訴顧泯的事情,想來小道士不可能聽得到,但是看起來,小道士好像是明白一樣。
小道士說道:“人生不都這樣,無不散之筵席?”
顧泯點點頭,“的确如此。”
小道士想了想,有些緬懷說道:“驢師叔當初好像本來就不願意做道士的,師父是看我孤苦伶仃,所以才硬拉着驢師叔當道士,其實都是爲了我,這麽多年過去了,總不能一直耽誤驢師叔吧?”
顧泯還是點頭,“有道理。”
小道士又說道:“說不定驢師叔早就嫌我煩了,這會兒走,大家都能接受,不也能接受?”
顧泯還沒說話,遠處光華一聚,驢道人去而複返,出現之後,他隻是呸了一聲,說了句屁話,就又消散。
顧泯啞然失笑。
不過這次,小道士的眼眶紅了。
有些憋不住了。
之前那些言語,不都是假的?
顧泯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看開一點。”
……
……
柢山本來事情不少,但大小事情都是宋甯在處理,顧泯回來之後,事情他拿過來,是爲了讓宋甯多些時間修行。
但實際上顧泯來辦這些事情,也就相當于沒事情。
那些想要讓他去看看的宗門,顧泯一概回絕,至于讨賞的,顧泯一概不理。
在前後幾場大戰裏,隻要是幫過大楚的,郢都城那邊都有統計,該賞的都賞了,至于沒統計到的,來要,真當大楚有那麽好東西給你?
離開竹樓,顧泯在山上走走停停,然後看了看天日,覺得今天天氣不錯,是個适合殺人的好日子。
于是他離開了柢山,朝着某處而去。
……
……
群山之間,山高林密。
這個地方卻是賞月的好地方。
尤其是在群山之間,林中的那一片樓閣,在這裏看月景是世上最好的地方,沒有之一。
入夜之後,月光灑落大地,也灑在那些樓閣上,是特别好看的景色,隻可惜這樣的景色,沒有太多人可以看到。
這個地方沒有多少人知曉,也沒多少人可以來到這邊。
但名字所有人都知道。
這個地方叫明月樓。
名震世間。
今夜月光很不錯,有個身材很高大的男人從樓閣裏走了出來,然後來到了最頂上。
他渾身上下都很白,如同月光一般。
他站在樓頂,身側便是一個大窟窿。
這個大窟窿,是當年常遺真人要離開人間之前,來到這裏造就的,當初他是爲了給自己的弟子找回場子。
當初明月樓就被打出了一個大窟窿,當時他就想,有朝一日踏平柢山,要用柢山的那座大殿的材料來填補。
可過去了這些年,柢山好好還在,這窟窿也補不上了。
因爲如今的柢山掌教,已經不是他能招惹的對象了。
第一明月看着那個窟窿,神情微妙,當初在郢都城,顧泯登基的時候他去過,然後親自看到了自己的弟子,江潮被引動劍光斬殺。
于是他沉默了很多年。
明月樓這麽多年還不曾有過這麽凄慘的經曆。
第一明月笑了笑,有些苦澀。
然後他便握住了一柄刀。
一柄如同明月般皎潔的刀。
等到他轉過身去的時候,遠處已經出現了一個白袍年輕人。
他來了。
第一明月知道,他肯定要來。
來人是顧泯。
顧泯回山之後,對于明月樓派來的刺探并未下殺手,不是因爲明月樓做的事情是小事,而是他知道,殺那兩個刺探沒什麽用。
解決不了問題。
什麽才能解決問題。
當然是殺人。
顧泯懸在半空,在遠處看着第一明月,問道:“你想好怎麽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