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之上的那個人突然說話了。
那個全無生機的“人”開口說話了。
顧泯蓦然擡頭,看向那人。
但一切又十分平常,仿佛之前響起的聲音,就像是自己的幻聽一樣,從來沒有出現過,也再也不會出現。
但是顧泯卻在琢磨那句話,這裏有秘密,那到底是什麽秘密?
“到底是什麽秘密?”
顧泯小聲開口,想要知道答案。
這深淵裏的一切,都充滿着未知,讓他無比好奇。
這一切,都是他想要知道的。
但沒有人回應,即便是那王座上的人,也沒有任何動作。
死一般的寂靜。
可顧泯還是不願意離開,他并未感受到什麽危險,沒有殺機,也沒有殺意,仿佛這隻是很尋常的一處地方。
但是這絕不是尋常的地方。
“這深淵深處,到底有什麽東西?你又是誰,在這裏又到底是爲了什麽?”
顧泯繼續開口,但仍舊得不到回應。
他沒有轉身就走,反倒是朝着前面又跨過了一步,更靠近了那王座。
他想要知道真相。
“你還沒有觸及到這個秘密的資格。”
良久之後,那道聲音,終于再次響起,充滿了古老和滄桑,但顧泯能夠很清楚的知道,那道聲音就是在他身前的王座上發出的。
那個人,還沒有死!
“這裏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這是顧泯第三次的開口詢問。
這次,那個人動了。
他緩緩擡起手,将擋在臉上的頭發撥開,露出一張臉。
或許是長久沒有見過陽光,那張臉顯得十分的蒼白,沒有任何血色。
那張臉不同于顧泯和白玉塵這些人的俊美,也不似梁照那般普通,有着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好。
但顧泯卻始終無法将它記在腦海裏。
看一眼便忘記,然後再看到,再次在腦海裏形成印象。
一次次的重複,讓他的腦袋,十分混亂。
那個人緩緩的開口,“你連我的容貌都記不住,怎麽又覺得你會記得我告訴你的秘密?”
顧泯看着眼前的男人,并未感受到敵意,但卻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親切感。
那人好似也發現了,然後挑了挑眉。
就是這個動作,顧泯的手臂上,突然多出了一個傷口,一滴鮮血從手臂上離開,漂浮空中。
而手臂上的傷口,随之愈合。
顧泯大驚,他如今已經是金阙巅峰的強者,竟然在面對這人動作的時候,一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那就是說,眼前的人,比他強大太多。
金阙之上嗎?
那人卻沒有絲毫在意顧泯的想法,隻是看着顧泯的那滴鮮血,那顆鮮血裏,有着細微的白色碎片。
那是大甯皇族的血脈依據。
那人感慨道:“居然過了這麽多年,這一支血脈,還未徹底消散印記。”
顧泯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知道大甯皇族的血脈流傳千年,但很清楚,對方肯定不是說的這件事。
“不過還是太弱了。”
那人搖搖頭。
然後将那滴鮮血重新歸還給顧泯。
鮮血飄過來,落入顧泯的胸膛裏。
顧泯身軀一震,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那人看着顧泯,淡然道:“退去吧,好好珍惜自己的時光,你的運氣如果夠好,或許這一生,都看不到結果。”
顧泯問道:“什麽結果?結果是什麽?”
那人搖搖頭,隻是說道:“和井下的蛙說起這天地有多大,終究是無用的,蛙出不來井口,便會以爲自己看到的,便是真正的天空,哪怕有人告訴它再多,它不曾跳出來看看,又有什麽意義?”
那人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仿佛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動容。
在他眼裏,不僅顧泯是那隻蛙,恐怕世間萬物,都是蛙。
“其實做一隻蛙有什麽不好的?如果運氣足夠好,沒有看到結果,那它的一生,都會足夠的幸福。”
顧泯問道:“什麽都不知道,就是幸福?”
他隐約想到了什麽,但卻不能确定。
“知道了又如何,一隻蛙能做什麽?一群蛙又能如何?”
那人的聲音十分寡淡,仍舊沒有情緒。
顧泯說道:“至少能夠明白地死去,那也讓人能夠接受。”
“知道結果,卻無法改變,每日煎熬,然後到最後的麻木,對你來說,是好事嗎?”
那人緩緩開口,“與其如此,還不如一無所知。”
顧泯說道:“至少可以努力一番,知道了結果,如果不滿意,就要去推翻那個結果,就像是命運一樣,如果沒能成功,至少也曾努力過。”
他盯着那人的眼睛,但還是記不清楚他的容貌。
那人淡然問道:“命運?”
顧泯重重點頭,“若是不滿命運,那就反抗它!”
這是他之前知道自己好像是被甯啓帝操縱之後,做出的決定,不管甯啓帝多麽強大,他都要反抗。
因爲自己的命運,隻能自己去決定。
“無謂的熱血。”
那人卻是不以爲然,“改變自己的命運已是不易,改變整個世間的命運,誰又能成功呢?”
顧泯隐約明白了什麽,他問道:“你說的結果,是關于這個世界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本來不想與你說這些無趣的話,但我卻是相信緣分的。”
“很多年了,我很多年沒有見到過人了,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和你多說一些,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但你卻要替我做三件事。”
或是想起什麽,或許是還有什麽執念,讓那人開口,提起了要求。
顧泯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人笑了,“你不怕做不到我要你做的事情?”
顧泯搖頭道:“盡力而已。”
這樣的人物,要他做的事情,自然是極爲難的,顧泯不一定能做到,但對方既然對他開口,就說明他是有可能做成的,既然這般,他盡力就是。
“如此,問吧。”
那人倒也灑脫。顧泯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開口,“這深淵底下,有什麽?”
“有一條路。”
那人說道:“有一條存在了很久的路,通向一個嶄新的世界,但這不是什麽好事,有前人将這段路斷開,算是阻斷兩個世界。”
這個答案很是清楚,但還是有些東西沒說清楚,比如那個世界到底是個什麽世界,爲什麽會有這麽一條路。
這裏面涉及到的,估計又是另外的辛秘。
“有一個女子,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她或許還活着,也或許沒有,若是你能碰到她,替我告訴她,再選一次,我還是會如此。”
這便是那人想要顧泯做的第一件事。
隻是那女子到底是誰,在什麽地方,他也沒說清楚。
那人笑道:“當你看到他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顧泯點點頭,然後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些文字描述的大戰,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問的那絕壁上的文字,那場大戰,對戰的雙方,是誰和誰?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好似是在回憶那場大戰,很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那些人便是那個世界的來客,我們之間爆發了一場大戰,但我們卻敗了,敗得很慘。很多人死了,很多人被帶走了,你可以想象爲池塘裏的魚,肥的被抓走了,剩下的是些小魚苗,等着下一次來帶走。”
這個世界,在那個時候,就好似一方池塘。
顧泯有些恐懼,這個答案,讓他的心靈,久久不能平靜。
“那隻是曾經。”
那人似乎知道顧泯的情緒,輕聲道:“所以我說了,做一隻蛙沒什麽壞處。”
顧泯皺眉道:“後來你們阻斷了兩個世界的聯系,不讓那些大魚,再被帶走?”
這應該算是第三個問題。
那人搖頭道:“通道的确被阻斷了,但是再也沒有大魚了,想要不成爲池塘,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那人難得的感慨道:“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正确的,他說大家始終弱小,卻可以渾渾噩噩的過上一生。我當時隐約覺得有些不對,但卻沒有阻止,後來他們走了,我看着剩下的永遠都長不大,我知道,我們應該錯了。”
“可惜已經太遲了。”
顧泯問道:“你是誰?”
這好像是第四個問題。
那人沒有回答。
他隻是自顧自說道:“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去見到他,告訴他我的事情,就行了。”
“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那人想了想,然後又看向顧泯,輕聲道:“最後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永生不死,永遠也看不到結果。”
“不知道爲什麽,看到你之後,我好似又生出了希望,雖然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可不可笑,但可笑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了,哪怕這次又是可笑,那又怎麽樣?你有一天跳出井口,看看天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夠改變你自己的命運,但如果你能把自己的命運都改變的話,那麽你爲什麽不能改變别的呢?”
“希望的種子我們曾經種下去過,但是都枯萎的,因此我再也不相信希望,可他們一直相信,我爲什麽不能再相信一次?”
“我希望你不要永遠都做蛙和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