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戰事,很快便開始了。
那是一個濃霧散去的清晨。
海面上,薄薄的霧氣,被海風吹散,然後便露出了在海面上的衆多戰船。
每一條戰船都無比巨大,每一條戰船上,也都有無數道氣息生出,強弱不一。
四海之外的蠻族,準備了千年,蟄伏了千年,如今一朝湧出,自然是抱着極大的決心的。
強大的修行者,精銳的兵甲,都是他們的底氣。
這是一場突然的大戰,但不知道怎麽的,雙方卻又早就明白,早有布置。
海岸上,站在最前面的南楚兵卒,人人披甲,透着寒氣。
在大軍上空,禦劍懸停的劍修,足足有數十人,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别的修行者,列陣以待。
他們身上,也披着甲胄,也冒着寒氣。
面對四海之外的蠻夷,和之前應對大應和大祁不同,大多數修行者,不會願意看着他們來到大陸。
所以這一次,很多修行者,不用顧泯去請,便自發趕往了四海。
歸劍閣的那些劍修最先出發,不過他們去的是東海,并非是南海。
臨近南海的宗門們,也派出了各自的修行者。
千年前,大甯王朝一統世間,大甯皇帝一道聖旨,整個世間的所有修行者,便都隻能聽令行事。
千年後,南楚再度一統世間,南楚皇帝顧泯暫時沒有這個威望,但他不用說什麽,便有修行者前來。
在這大陸上,所有的争端,都是内鬥,所以有些修行者,都可以袖手旁觀,但是在這件事上,卻無法如此。
尚元龍沒有去看那些修行者,隻是盯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些兵卒身上的甲胄。
之前說那些甲胄冒着寒氣,并非是一個誇張的說法,而是實實在在的,那些甲胄,就在冒着寒氣。
那些甲胄和兵器,全部都是寒鐵打造的。
也是這些日子送往南海的。
足足有十萬件。
這世上,哪裏有人會有這麽多寒鐵?
白玉塵有。
可在北海裏的那些寒鐵礦,對于白玉塵來說,也沒什麽作用,所以在之前,他告訴顧泯,以後可以随便開采。
顧泯從北海回到柢山的時候,便帶了許多,還送了好些給别人。
等到他回到柢山之後,便立即派人前往北海繼續開采寒鐵,另外還讓彪子在山上開始打造甲胄和兵器。
那個時候,他說要擁有一支人數在數萬人,用寒鐵打造的甲胄裝備的大軍,一點都不是胡說。
那個時候,他原本以爲南楚還要打許久的仗,可最後卻這麽快結束戰争,因此甲胄便一時間并未鑄造完全。
可就在顧泯離開郢都趕赴南海的第三天,彪子的信便送到了,說是甲胄已經打造出了二十萬件,盡數交付郢都。
郢都那邊,又是火速分配,往南海送了十萬件。
于是在大戰之前,顧泯便看到了那些寒鐵打造的甲胄。
然後他想了想,讓那些修行者穿上甲胄,也讓那些兵卒穿上甲胄。
顧泯真正意義上擁有了一支鋼鐵之師。
面對世上别的普通軍伍,幾乎可以說就是碾壓。
至于那些修行者,穿上甲胄,也能減少傷亡和大大增添他們的實力。
有了這些,顧泯對于南海之戰,有着很大的信心。
尚元龍扭頭看了看,那邊霧野寺前的崖前,年輕的皇帝身着一身雪白帝袍,看着海面。
六塵和尚臉色蒼白,就站在顧泯身後。
這位霧野僧最有慧果的弟子,有些自責的說道:“大戰将起,貧僧卻是幫不了什麽忙了。”
顧泯淡然道:“大師何必自責,世上一切,都并非盡善盡美,有如今這局面,也是冥冥中注定,隻是即便上天要如何,咱們該抗争的,也要抗争。”
六塵和尚點點頭,感慨道:“家師時常說陛下有慧根,與我佛有緣,果真
不錯,陛下言語之間,也到處是禅理。”
顧泯咧了咧嘴,沒說話。
寺廟裏,有人罵罵咧咧走出來,“去你大爺的,我一個道士,你讓我住和尚窩,沒道理啊!”
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
六塵和尚有些無奈的看了那邊一眼。
三人之中,年紀最小的小道士充滿歉意的一笑,然後有些不滿的拉扯了一番自己師叔的衣袖。
隻是那個穿着邋遢的道人,沒有理會這個小家夥,隻是挖了挖鼻孔,大搖大擺的走到顧泯身側,滿不在意的說道:“頂不頂得住啊?”
顧泯轉頭微笑道:“要不前輩你幫我頂一頂?”
邋遢道人譏笑道:“這座天下又不是我的,我憑什麽替你頂?”
顧泯不以爲意,随口問道:“那前輩之後準備怎麽出手?”
被蘇宿寫信求來的三人,一個是那邊萬劍谷的劍種徐承寒,另外兩人,自然就是遊曆世間,至今都還不知道走到什麽地方是個頭的一對師叔和師侄。
驢道人和小道士。
說起來蘇宿對于顧泯的确是真愛,他跟随古道真人前往西海,至于其餘的師兄弟,則是前往東海。
在前往南海途中,他邂逅了驢道人,這才生平第一次求人,讓這個道人,前往南海幫助顧泯。
驢道人懶洋洋的說道:“之後你要是被人打死了,我就看看能不能搶回來你的屍體,要是不能,就隻能這樣了。”
顧泯哈哈大笑,“倒也不用前輩如此操心,即便是死在這裏,也就落在海裏去喂食魚蝦罷了。”
驢道人冷哼一聲,也不再說話。
倒是小道士,一臉認真的說道:“要是你死了,我一定給你打一具最好的棺材。”
顧泯有些無奈,但很快他就轉身,看向那邊海面。
數道強橫氣息,此起彼伏。
驚動雲海。
在之前一戰,加上之後被顧泯随意斬殺了個金阙強者之後,今日大戰,那位南大王是無比的小心翼翼,至少也有三四位金阙強者要聯手迎上顧泯。
這自然也是因爲之前一戰,南大王明白了那個年輕的皇帝陛下,不好對付。
顧泯深吸一口氣,一身氣勢,漸漸攀升到頂峰。
驢道人突然說道:“我至少可以打三個。”
南海之外,一地之中,到底會有多少金阙?
這沒有人知曉。
但在南海這邊,能夠出手的,也就兩位金阙。
顧泯和驢道人。
霧野寺裏的僧人,六塵和六明和尚兩人,如今重傷,再難出手,所以南海一線的修行強者,都需要驢道人和顧泯兩人來攔下。
注定是費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惜驢道人就在這裏了。
其實不僅是因爲蘇宿所求,還有些其餘微末小事,不足爲外人道也。
“希望老子不會死在這個狗屁地方。”
驢道人揉了揉脖子,自顧自的開口說道:“也是命苦啊。”
然後這位一直懶散的道人,一身氣勢攀升到了頂峰,原本看着挺無恥的一個人,如今這一眼看去,便猛然覺得,還真有些高人風範。
驢道人冷笑一聲,竟是比顧泯更快的離開這裏,掠向海面。
然後年輕皇帝淡然一笑,身影驟然消散,前往海面。
與此同時,在半空的一衆修行者,都朝着海上而去。
真正的大戰,開始了。
南大王站在船頭,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一手握住一杆長矛,眯了眯眼,用一種幾乎冷酷的聲音吼道:“随孤殺敵!”
插一句,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身後數人,轟然應是。
然後南大王在戰船上用力一踩,整個人飛身而起,掠向天空。
身後數人,亦是如此。
在這屬于金阙的戰争裏,金阙之下,根本沒有出現在這裏的資格,因此此刻的這些人,自然都是金阙。
細細一數,這竟然有四人跟着南大王掠向空中。
也就是說,顧泯今日,要以一人對上五人。
而這其中,還有像是南大王這樣的金阙巅峰強者。
兇多吉少,已經不足以形容如今的局面了。
或許顧泯今天,是九死一生。
在一側的柢山劍修們看到這陣仗,紛紛出聲,“小師叔?!”
顧泯不在意的搖頭道:“不必。”
顧泯繼續朝着前面掠去,掌中燭遊,劍氣萦繞。
發出一聲冷哼,顧泯斬向南大王。
然而早就舉起長矛的南大王,卻不願意和這位年輕皇帝交手,止住身形之後,自然有兩位金阙,聯手攔在顧泯身前。
兩人手中,各自法器,發出璀璨之光,一道道的光華,速度極快,轟殺而去。
天空中,到處都是燃燒的痕迹,仿佛這個空間都被燃燒起來,一團團詭異的紫色的火團從空中墜落海面。
顧泯對上其中一人,一劍斬退,而後又是一劍,逼退另外一人。
在刹那之間,便已經穿過兩人,來到了南大王之前。
和衆人鏖戰,即便能夠苦撐,也沒有什麽作用,還不如拼着斬殺了南大王,這才是大戰轉折的基礎。
“護住大王!”
數位修行者瞬間掠向顧泯,不讓顧泯得逞。
一道道的光華,不斷和劍氣交織。
天空裏滿是劍氣。
經曆過一次又一次苦戰的年輕皇帝,如今境界,早已經并非當日。
顧泯吐出一口濁氣,一道藍色屏障生出,接着便是一條白龍從劍尖從湧出,撞向一個不察的金阙強者。
南大王手中長矛,熠熠生輝,在這裏掃出,雷霆萬鈞,直接将空間都斬開。
劍光閃動,顧泯的劍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淩厲。
顧泯一劍刺向南大王,萬千劍氣都在這一劍之上,威勢之大,即便是南大王,也覺得有些棘手。
眼前年輕人的劍,好似和世間所有劍修的劍,都不一樣。
好在在頃刻之間,那些金阙強者,已經紛紛出手,臨近顧泯,是數道氣機在這裏絢爛的生出,而後又絢爛的破滅。
世間的事情,哪裏有簡單的?
那顧泯的劍,又爲何會簡單?
就在所有的光華都要落到顧泯身上的時候,一條血龍從顧泯身上飄了出來,帶着殺伐之氣,攪碎那些光華,然後更是掠向其中一人。
龍首猙獰,整條血龍都散發着劍氣,還有無盡的殺氣。
白寅訣最前面的半部書,其實說來說去,便隻說了一個殺字。
是的,世間的劍道,說來說去,在白寅看來,都無非是一個殺字。
能夠殺人,能夠最快的殺人,那才應該是劍道本身。
所以半部白寅訣,但燭遊變成血紅色的時候,顧泯的殺力便是最強。
後來擁有了另外半部白寅訣,顧泯的劍變成了琉璃一般,如今重現血色,足以說明如今的顧泯,到底有多認真。
那條血龍,盤旋天地,所有人都能看到。
無數修行者爲之一振。
顧泯卻沒有什麽表情,而是趁着衆人失神的當口,臨近南大王身前,伸出手,滿是淩厲劍氣的那隻手,片刻之間便撕開了南大王的護體罡氣。
一隻手按住南大王的腦袋,顧泯五指如鈎,死死抓住南大王,然後用力一扔。
南大王高大的身軀,竟然在撞碎了真正的空間,陷入了一處不知名的黑洞裏。
顧泯不停歇,也是湧入其中。
這才是像是他們這樣的金阙巅峰強者,搏命時候,才有的樣子。
身後數道人影,緊緊跟着。
但到了那黑洞之前,一道劍光又瞬間生出。
連帶着還有一道霸道無比的聲響,“朕要殺他,你們攔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