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不管如何,都會被修行界銘記。
南楚複國當日,四海之主皆至,這是千年未有之事,也是震驚世間的大事。
四海之主,什麽時候齊聚過?
隻有今日,才有幸觀之。
四海之主,修行界裏的頂級戰力,也是修行界裏,地位最高的幾個修行者之一,在修行界裏,那些大宗門對四海之主,也大多都是敬意。
平日裏,能夠看到一個人離開各自海域都算是了不起的事情,何曾見過如今這般,四人親至。
雖說那位東海之主出現,明擺着是朝着那位老太傅而去的,可剩下這些呢?
還不是都賣的是那位年輕皇帝的面子?
“還是咱們目光短淺了,總把那個年輕皇帝當作年輕人來看,其實他……真的是個年輕人啊!”
有人悶聲道:“我就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年輕人,怎麽能請動四海之主的。”
另外有觀禮的人苦笑道:“别說了,以後大祁沒了,估摸着南楚就要取代大祁了,而且他還這般年輕,要多少年,又是一個大祁先帝!”
有人唉聲歎氣,有人喜不自勝,各自歡樂和憂愁。
四海之主都來了,也就沒有别的修行者再來了,所以這會兒,所有人都等着顧泯了。
城牆上,大師兄看着這一幕,恍惚出神,“老祖宗,這幾位都來了,還打不打?”
趙一笃也是見過世面的,但也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陣仗,他看着那邊,嘟囔道:“那個姓顧的小子到底有什麽不得了的,這些個狗日的,怎麽都來了?”
能夠稱呼四海之主爲狗日的,估摸着世上也隻有趙一笃了,說實在話,這位老劍仙年紀的确要比這四海之主都大,但是打起來,就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大師兄看了一眼老祖宗,低聲道:“要不算了?”
趙一笃吹胡子瞪眼,“算個屁!”
“你小子等會兒老夫讓你出手你就出手,作爲劍府大師兄,怎麽這麽窩囊,姓顧的小子又打不死你,你怕什麽?”
這話倒是有依據,畢竟趙一笃曾經救過這顧泯的性命,不管怎麽說,顧泯都不會下死手的。
“這麽多人看着,你怕丢臉?”
趙一笃盯着大師兄,好像對方一旦回答不如意,他直接就要在這裏把大師兄給宰了。
大師兄嘿嘿一笑,“哪能啊,打就打,多大回事兒。”
……
……
在更遠處的宮牆上,一襲白衣的甯啓帝和一直形影不離的赤發站在高牆上,看着那邊盛景。
赤發感慨道:“當初大甯王朝建立之時,好像都沒有這麽大的派頭?”
甯啓帝點頭道:“當初也沒有什麽四海之主。”
的确如此,大甯鐵騎一統河山,不服氣的,全部都打服氣,四海疆域,依然是大甯王朝的疆域,根本不需要什麽四海之主來幫助他們鎮守。
“這些都是外在,就像是你穿的衣衫,能夠禦寒,但是衣服不是你的,有一天你想要穿的時候,穿不上,也沒辦法。”
甯啓帝還是奉行隻有自己強才是真的強,至于别的,都不靠譜。
赤發問道:“那陛下呢,要不要也走出去看看?”
甯啓帝好似有些心動,但很快搖頭道:“朕要是出去了,今日主角就不是那小家夥了,看見朕,這些個小家夥,不都得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喊朕一聲陛下?”
千年前的雄主,一統山河的最後一人,出現在這裏,的确要搶去所有人的風頭。
赤發笑道:“有陛下在,這以後南楚,就更順風順水了。”
甯啓帝搖搖頭,“天底下的事情,沒有什麽是不變的,就連那看起來一直都一樣的青山,不也是今天的樣子一定會區别于昨天嗎?朕還能做些什麽,朕其實什麽都做不了,光是看着也就行了。”
赤發不再說話,隻是遠眺宮城,感慨道:“很多年前,那邊辇架下,就是陛下了。”
甯啓帝也有一瞬間的失神。
不過很快,赤發便說了一句十分欠打的話,“不過陛下可比不過那小子俊俏,整個大甯,一個都比不上。”
甯啓帝笑笑,沒說話。
……
……
顧泯的辇架出宮,一身冕服的顧泯坐在辇架上,心思其實不停,所思所想,都是如此。
他一隻手握住那枚玉佩,另外一隻手,則是扯着自己衣袖,看似有些緊張。
如今跟随辇架的,除去那個老宦官之外,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官。
南楚覆滅三十年,當初的太監和宮女被攆出宮去,太監們過了三十年,還能有心思回到皇城,大概也是因爲在别處很難過活,而這些個宮女,當初被攆出宮去的時候,正是花樣年華,加上生得好看,大部分就都嫁人,如今大概孩子都已經成年,更有甚者,說不定都做了奶奶,如今南楚雖然再立,就不見得回來了。
所以如今再回到宮裏的女官老人,寥寥無幾,現如今顧泯身側這位柳女史,年輕時候便是顧泯母後,也就是那位太後娘娘宮中的女官,隻是後來太後病故,柳女史也被趕到了浣衣局,一待便是很久,之後南楚覆滅,她并未嫁人,隻是在郢都城裏找了份活計,等到了如今,她再重新回到皇城之中。
看着眼前這位年輕皇帝,柳女史有些心疼,在皇後宮裏的時候,她甚至還抱過這個小皇子。
一晃眼,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
鼓足勇氣,柳女史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顧泯身側,輕聲道:“陛下不必如此緊張,整個南楚都是陛下的,陛下緊張什麽呢?”
說着話,她伸出已經滿是皺紋的手,将一小塊桂花糕遞給顧泯。
顧泯低頭,看着那塊桂花糕,想起了些事情,“這是母後當年做的那種桂花糕嗎?”
年幼時候,顧泯最喜歡的便是自己母後做的桂花糕。
“陛下嘗嘗?”
修行者不是普通人,即便有人下毒,也不是什麽大事。
顧泯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
随即他搖搖頭,有些失望的說道:“原來母後當年也不會做桂花糕。”
這桂花糕和兒時的味道一樣,讓他一瞬間便好像是回到了兒時一般,但實際上,聰慧的他馬上就明白了,當年的桂花糕也不會是母後做的,而是眼前的柳女史做的。
要不然,不會如此。
柳女史低聲道:“娘娘當前,的确不會做桂花糕,都是奴婢代勞的。”
顧泯點頭,忽然想起之前他再和母後相見,輕聲笑道:“母後如今倒是會做不少東西,隻是已經有了别的阿泯。”
看似溫和,實則悲傷。
柳女史也聽聞了之前顧泯去找太後的事情,這位和那位太後娘娘相處很多年的女史忽然咬咬牙,“陛下,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顧泯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麽,他說道:“想要去找母後,但母後連朕都不認識了,何況是柳女史,況且你若是去,會打攪母後這一世的安穩的。”
“奴婢自小服侍娘娘,如今隻想再陪在娘娘身側。即便娘娘不認識奴婢,也無大礙。”
顧泯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她如今早已經不再年輕,鬓發已白,面容已老,其實再待在宮裏,也是勉強。
顧泯想了想,然後說道:“看完朕登基,去陪母後,不要吓着她,有機會給她講講今日看到的。”
說完這句話,顧泯閉嘴,不再多說一句。
辇架穿過宮道,來到那邊大殿前,原本有些嘈雜的皇城,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過宮門,辇架停下。
顧泯站起來,從辇架上走下來。
他一身雪白。
百官看向他,他看向百官。
他來到百官之前,站立不語。
太宰顧白從遠處走來,手裏托着一方玉玺。
他遞給顧泯。
顧泯接住。
除去觀禮的修行者,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百官高呼,“陛下,萬歲,萬萬歲!”
顧泯看着百官,看着天下,有一縷朝陽,落在臉上。
那一年,離開郢都的時候,顧泯說過一句話。
“郢都城的日落,是天底下最美的景色。”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日在城外看着朝霞,顧泯又說過,“大廈已傾,泯然衆人。”
今日也有朝霞。
看着衆臣,看着那些來觀禮的修行者,顧泯朗聲道:“南楚天下,朕今後一肩挑之!”
今日之後,南楚即便再有傾覆,即便真到了大廈将傾的地步,他顧泯,會站在最前面,一步不退。
南楚即便要滅,那新的王朝,也隻能在他的屍骨上,建起新的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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