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上半身赤裸的男人,披頭散發,讓人看不清面容。
但是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如同一尊上古巨獸,血氣如淵,即便是如今有了李扶搖的那道劍意,顧泯也是看一眼,便會覺得眼睛有些刺痛。
那是無形之中的氣息,在時刻逼迫着顧泯。
“李扶搖呢?”
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開口,聲音沙啞,也仿佛是很多年沒有說過話了。
顧泯不說話。
倒是葉笙歌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你若殺了他,便可離開。”
聲音也是冷淡,沒有情緒,仿佛就是說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赤裸男子蓦然擡頭,兩道玄光從眼中射出,直沖天際。
那些遊離在上方的迷霧,遇見這兩道玄光,迅速被撕開,然後消失不見。
葉笙歌站在吊橋邊,平靜的看着這兩道玄光,然後伸手攏了攏自己的鬓發。
片刻之後,赤裸男子收回視線,看向這邊的少年顧泯,漠然道:“就這麽一個少年?”
顧泯攥緊燭遊,無處不在的劍氣在這裏切開那赤裸男子的一次又一次探查。
但即便如此,也是心神激蕩。
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即便是顧泯如今擁有李扶搖的劍意,一樣的要受到影響。
“那本座就看看這小東西,有什麽能耐……”
話音落下,上身赤裸的男人身形蓦然化作一道道玄光消散,顧泯握緊手中劍,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的身形在顧泯身前凝結。
砰!
一聲巨響。
赤裸男人的手掌,落到顧泯胸前,在一刹那間,便震碎一道道劍氣,那些破碎的劍氣,迅速消散。
随着劍氣的不斷破碎,那隻瞬間變得雪白的手掌也來到了顧泯的胸前。
下一刻,它便會落到顧泯的胸前。
可顧泯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所以早在那隻手掌出現在身前的同時,他的劍便由上往下斬下。
磅礴劍意聚集于劍身之上,帶着無比純粹的殺意揮下!
赤裸上身的男人身後忽然有強大氣息迸發,憑空而現,一道巨大法相,緩緩出現,陡然間,便拔高數丈。
一尊約莫十丈高的法相出現在赤裸上身的男人身後。
那尊法相面目猙獰,青面獠牙!
大口一張,吐出一片玄光,硬生生摧毀了無數的劍氣。
連帶着生出一道狂風,差點要把顧泯吹走。
顧泯腳下生根,擡頭去看的時候,一頭黑發此刻也是随風而動。
然後顧泯看到了一顆紅點。
眨眼睛,紅點蔓延開來,竟然成就了一片火海!
那法相立于火海之中,不爲所動,可這燎原之火,已經朝着顧泯而來。
顧泯皺眉,手中長劍微動,無數劍光綻放,一片蔚藍出現在眼前。
滾滾劍氣,随着一片海浪湧去。
這便是顧泯所會的劍訣之一,名曰潮生!
以往他境界也就如此,即便使出這門劍訣,威力也不見得有多大,可是如今,他身體裏有李扶搖的那道劍意,使出這門劍訣,有着前所未有的強大!
水火本不容。
這兩者從古至今便是相生相克之關系,水強便可滅火,而若是火夠大,那便可以燒幹眼前之水!
這既是境界的比拼,又是天地之中自然之理的較量。
可顧泯卻不隻是想要如此。
他從來沒有過如今這般強大過。
這身體裏流動的劍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可以随意出手!
在那赤裸上身的男子退後到那法相身後的時候,顧泯以遞出了一劍!
他主動破開一片海浪,劍光閃過,一往無前!
梁拾遺所傳劍招,都是當世最爲頂尖的東西,
其中有一劍,顧泯最爲喜歡,之後他自己嘗試,以白寅訣作爲内裏催動,成了新的一劍。
名曰:殺劍!
簡單明了,此劍便是殺人的。
猩紅劍氣在如同琉璃一般的燭遊劍身上生出,有些妖異,更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景象!
劍氣席卷而去。
滾滾劍氣,撕裂身前之物!
撕開海浪,連帶着便撕開了那片火海!
然後顧泯到了那尊法相之前。
磅礴劍意彙聚而成的一劍,一抹而過,直接斬下那法相的巨大頭顱。
法相生出一道詭異的聲音,而後轟然倒下,而顧泯便出現在了那赤裸着上身的男身前。
滾滾劍氣化作狂風,将那赤裸上身的男子一頭長發吹開,這才讓顧泯看到了這個人的本來面目!
那是一張本可以說得上俊美的臉,五官精緻,不遜色顧泯。
可他的臉上卻是有一道駭然傷疤,從眉心開始,一直到嘴角。
那道傷疤,将這張臉完全毀去了。
作爲劍修,顧泯一眼便看出來,那一道傷疤,便是劍傷!
有人當初曾給過他一劍,讓他毀去了容貌,而且出劍之人境界強大,這才導緻了像是這個男人這樣的境界,卻一直無法愈合。
隻能留下傷痕。
這是他一生的恥辱,可是換做那個出劍的劍修來說,或許是榮光。
“啊!”
一聲厲喝沖破雲霄!
赤裸上身的男子猛然伸手,以掌心抵住顧泯的這一劍。
燭遊劍的劍尖抵住他的掌心,卻始終無法穿透,與此同時,在他的掌心處,有一道道漣漪生出,看着有些古怪。
再片刻之後,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燭遊劍有差不多寸餘都深入漣漪中,不見蹤迹。
“李扶搖,你困本座這麽多年,如今總算是無以爲繼了?”
赤裸上身的男子,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顧泯眉頭緊鎖,他這個時候想要扯出燭遊,卻又沒了辦法,手中劍似乎被什麽死死抓住了一般,再也無法扯出來。
他另外一隻手緩緩伸出,血肉近乎透明,但裏面的骨頭,卻是清晰可見。
但不是白色,而是一種更爲怪異的綠色。
“李扶搖,本座乃天冥山第九代聖子,縱橫世間,年輕一代中,誰敢言能勝本座?本座是天之驕子,世間無雙,即便是韓天君,見到本座,都要稱本座一聲小友,你這蠻荒之地的蝼蟻,竟然也敢想斬殺本座?”
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所言是那很多年前和李扶搖的相遇,彼時他風華正茂,無比自信,獨自前往蠻荒之地,想要做成曠世之功勳,可怎麽都沒想到,他還沒來到那個地方,便碰到了從那個地方離去的李扶搖。
兩人交手,鏖戰百日,并未分出勝負,但之後葉笙歌加入戰場之後,他以一敵二,漸漸不敵,在驚駭之餘,難免分神。
最後被顧泯一劍斬到臉上,留下了這道傷疤。
可這還不算完,之後更是被李扶搖重創,隻是就在李扶搖想要出手将其斬殺的時候,他收到了朝青秋的訊息。
所以他隻能扔下此人,趕赴某處。
但爲了防止此人前往人間,他用劍構造了一方囚籠,而且他和葉笙歌各自留下一道氣息,想要在之後徹底解決他。
李扶搖留下的囚籠也并不是隻是單純的關押,那些劍意在無時無刻的斬向他的身軀,不讓他的傷勢痊愈。
而留下的兩道氣息,則是更爲直接的手段。
要一擊擊殺他的。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那道劍意和氣息,在這裏待了很多年,都沒有動手。
之後才有了今日之光景。
世間的事情,一切都無法預料。
赤裸上身的男子伸出那隻手,探向顧泯,緩緩開口說道:“可你還是殺不了本座,等本座離開這裏之後,本座會找到蠻荒之地,把那些人,盡數殺之。”
他說話的時
候,那些強大的氣息,已經纏繞到顧泯身上了。
顧泯握住燭遊,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但下一刻,顧泯同樣空着的一隻手,也伸了出來。
他伸出劍指。
強大的劍意就從指間湧了出來。
強大劍意,摧枯拉朽一般,隻在片刻,就将那隻能夠看得到骨頭的手臂斬開了。
但好景不長,隻是片刻,那隻手臂就重新生長出來。
顧泯眉頭微皺。
“你又是他從什麽地方找來的蝼蟻?”
男子聲音很輕,幾乎微不可聞。
“我不是蝼蟻。”
顧泯笑了笑,并沒有因爲眼前場景而心裏生出别的想法。
“準确來說,我是個人。”
顧泯看似認真的說着話,卻引來對方的嘲弄,“人?蝼蟻怎能稱爲人?”
“你這麽看不起蝼蟻,等會兒被蝼蟻斬殺的時候,是不是會覺得這是此生最大的恥辱?”
顧泯看了他一眼,對方一怔,當即就要開口繼續嘲弄一番。
可一刹那之後,他就已經說不出話來。
因爲顧泯朝着前面走了一步。
這意味着,他手中的燭遊,也朝着前面遞進去了一些。
他的那隻掌心裏,有無數的手段遏制顧泯的劍,遏制了他的劍,其實也是順帶着将他的一身劍意都遏制住了。
可是這個時候,卻是發現,自己失敗了。
強大的劍意在一瞬間,便在那掌心裏斬開了許多東西。
他的嘴角溢出一抹鮮血。
“你……倒是有些手段。”
男子的聲音響起。
但同時響起的,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畢竟是我挑中的人。”
一道身影從顧泯身形中走出,正是一身青衫的李扶搖。
他如今隻是虛影,但依然強大。
李扶搖轉頭笑道:“最後一劍,我來出。”
顧泯點點頭,沒有反對。
看到眼前的這個青衫男子,那個自诩爲什麽不得了人物的男子眼中閃過慌亂。
“李扶搖!”
他咬牙切齒。
李扶搖揉了揉臉,笑着說道:“我知道你的廢話很多,但我就隻有一句話,當初你勝不了我,現如今你更勝不過我,即便是你沒被困。”
“不可能!”
“本座橫推世間,年輕一代裏從未有過敵手,你才修行多少年?”
他絕不相信,可是臉上的傷疤,其實一直在告訴他這不是假的。
當初葉笙歌尚未摻和進來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經成了敗像了。
他不如李扶搖,其實自己也知道,隻是不敢相信。
也不願意相信。
“算了,多說無益,看看這一劍,殺得了你否?”
李扶搖倒退一步,沒入顧泯身軀之中。
然後顧泯容貌急速變化,竟然變成了李扶搖的容貌。
“朝劍仙當年留下一道劍意,便有了之後的朝先生,我倒是想做朝先生,可不知道怎麽的,隻能做李扶搖。”
“可世間,有一個李扶搖,就夠了啊。”
李扶搖搖了搖頭,握住燭遊,無比強大的劍意開始漸漸生出。
“看這一劍。”
他最後這麽說道。
但有一劍,起于顧泯身前,緩緩在這裏綻放劍光,而後以一種無敵的姿态而去。
“記住了,劍修便該如此,腰間有一劍,天地皆可去!”
顧泯變回少年模樣,睜眼看着這一劍。
無比震撼!
——
從明天開始,有一個爲期好幾天的爆更,到時候每天至少三章,至于堅持到什麽時候,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