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衆生。”
顧泯想了想,給出了這麽一個答案。
當時最後一步跨出,眼前出現的,便是整個南楚的疆域,而他俯身看去,地面上的南楚百姓,全部都仰頭看向他。
這一番對視,顧泯就明白了很多東西。
不過他沒有詳細告訴那個青衫男子,對方不和他一起走最後這一步,想來也是有原因的,或許原因,也就是如此。
這本該顧泯自己一個人知道就是了。
青衫男子沒有追問,隻是笑道:“如今還是怕?”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很實誠的點點頭。
“前輩也有害怕的?”
像是這樣的修行者,如此強大,恐怕也隻是怕死而已了。
畢竟不過多強大的修行者,都逃不出一個怕死兩字。
“我不怕死。”
青衫男子看透了顧泯的想法,淡淡的開口說道:“死亡不是一件值得人畏懼的事情。”
“況且我不是人。”
顧泯一怔,完全是被這句話給吓住了。
“前輩不是人……”
看着青衫男子,顧泯漸漸有了個猜想。
“前輩難道是……”
青衫男子打斷道:“不錯,我隻是一道劍意。”
顧泯有些失神,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對方雖然沒有出手,但是身上的氣勢早已經讓顧泯相信他的強大了,可對方此刻卻告訴他,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劍意。
顧泯徹底有些亂了,若是一道劍意都如此之強大,那麽這道劍意的本尊,該是何等強大的人物?
會不會比白寅還要強大?
白寅以一人之力,可是整整殺出一片血海的人物,這個青衫男子看着性子溫和,難道也是那般強大的人物?
“我若是人,這方空間可容不下我。”
青衫男子淡淡一笑,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顧泯呆立在原地,癡癡問道:“那前輩到底有多強?”
這是他想知道的事情,當然也是他諸多問題中的一個。
青衫男子想了想,“數百年前的他,大概隻用三分力氣,就能把你們那個世界的所有修行者打一頓。”
說這話的時候,青衫男子有些驕傲,畢竟他雖然隻是一道劍意,也是某人的劍意。
“不過他依然是不夠強,所以他才會一直前行,去往了不可知之地。”
青衫男子歎了口氣。
“不可知之地?”顧泯又一次聽到了自己之前不曾聽到過的東西。
“是彼岸嗎?”
顧泯試探着開口詢問,他所知道的最爲神秘的地方,也就是彼岸了,那個地方,要金阙之上才能去。
青衫男子這次沒說話,反倒是一旁的白裙女子搖頭道:“不是。”
很顯然,他們兩人都是知道彼岸的。
顧泯沉默了,這個答案好像就是在告訴他,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在等着他去探索。
“那兩位前輩,又是來自什麽地方?”
顧泯如今滿肚子疑問,在來到吊橋這邊之後,勢必是想要把這些
問題都搞清楚的。
青衫男子往後退兩步,身後憑空就出現了一把竹椅,他坐下去之後,這才說道:“人間。”
人間?!
顧泯十分确定,這個稱呼,應當說的不是他們那個地方。
但也不一定,畢竟自己所在的那個世界,萬年之前有過斷層,或許萬年之前,真有這樣的說法。
“我們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人。”
白裙女子看透了顧泯的想法,輕啓朱唇,平靜開口說道:“這世上有太多秘密,不管是你們這裏,還是我們那裏,都是如此。而想要知道這些事情,不要奢求有旁人來告訴你,而是得靠你自己去發現。”
白裙女子話一直很少,但這一次,多說了許多。
不管在什麽地方,強大才是基礎。
說完這番話,這個白裙女子又看了顧泯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她倒是真想說一說,但是也明白,眼前的這個少年,年紀太輕,境界太低,知道那麽多,對他的道心來說,不算是好事,畢竟這世上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如她一樣,天生道種,道心純粹無礙,紅塵俗事,幾乎無能讓她擔憂。
除去那個青衫男子之外。
想到這裏,白裙女子伸手一招,指間生出朵朵桃花,然後她随手抛下,地面竟然憑空就出現了水潭,桃花落到水面,蕩起漣漪。
世間最美的東西,在她看來,隻能是桃花了。
顧泯忽然開口問道:“前輩可認識白寅前輩?”
青衫男子皺眉道:“很厲害嗎?”
顧泯想了想,然後說了說那處戰場的事情,順便還把石碑上的那些文字說了說,這雖然也是辛秘,但是顧泯不知道怎麽的,總是覺得眼前的兩個人,很親切。
因此并未藏着掖着。
“什麽古來第一劍修……”青衫男子有些嫌棄的說道:“下次見了他,肯定打他一頓,古來第一劍修,朝劍仙聽到了,不和他比比?”
“朝劍仙?”
顧泯覺得這稱呼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又是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聽過。
“就是個愛吃鹹鴨蛋的老男人,沒啥特别的。”
青衫男子下意識的揉了揉臉,想起自己也有幾百年沒有見過對方了。
也不知道現在他還是不是喜歡吃鹹鴨蛋?
不過喜不喜歡吃鹹鴨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老男人過了幾百年,劍道恐怕又拔高到了一個極爲恐怖的地步。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追上。”
青衫男子自言自語,不過這會兒說的我,當然不是自己這道劍意。
突然間,顧泯想起了一件事情,
“前輩是李扶搖?”
青衫男子挑眉看向顧泯,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話來,最後隻是點頭。
“那前輩就是葉笙歌?”
顧泯轉頭又看向那白裙女子,同樣是有些震驚的開口詢問。
白裙女子平靜點頭,并未否認。
李扶搖站起身來,帶着些笑意的說道:“我們居然在這個地方也有人知道。”
……
……
接下來的半刻鍾,顧泯簡要說了說他
知道的事情,那本話本小說上,講述的便是李扶搖的故事,顧泯當年看過,記憶猶新。
而直到如今,那本小說都還是劍府那位大師兄的心頭好。
“有很大出入,故事并不真切。”
李扶搖聽完之後,做了簡單的點評。
那本話本小說裏很多事情,都不太真實,有很多撰書之人自己的臆想,諸如他和學宮讀書種子顧緣之間糾纏不清的事情,李扶搖打死都不會承認。
這本來就不是事實。
至于很多大緻情節,想來那撰書之人并不是他的親近之人,或許是道聽途說,所以許多地方都不對。
但裏面的人物,卻都是真的。
“你們那個地方,竟然有此書流傳,看起來那撰書之人,也是個不凡之人。”
李扶搖笑了笑,不太在意,這就好比是野史上記錄的東西一樣,半真半假。
“那書不真,但人都是真的,朝劍仙的确是有那麽苦。”
顧泯看過那本書,也是歎了口氣,他對那個一肩挑起世間劍士未來的男人,頗多尊重。
李扶搖看着顧泯,緩慢開口說道:“最後朝劍仙離開人間,我們也離開了人間,這倒是真的。”
顧泯問道:“爲什麽要離開?”
書裏對此語焉不詳,顧泯自然不知道其中内幕,現如今碰到了李扶搖,自然要問問。
難不成那個叫做人間的地方,和他所在的這個地方一樣,境界足夠都要離開,去到彼岸。
“彼岸的确是和諸多地方有所聯系,但和人間無關。”
李扶搖緩慢開口,解答着顧泯心裏的疑惑。
“我之所以離開,隻爲了兩件事。”
李扶搖臉上有些古怪的情緒蔓延開來,“有兩件事,需要解決。”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去看了看葉笙歌,後者一如既往,臉色自然。
顧泯一頭霧水。
“其中一件事,大概和彼岸那些人所做的都是一樣的,至于是什麽,你到了彼岸就知曉了。”
這樣的高人,似乎很喜歡雲裏霧裏的說話,讓顧泯聽不懂,又隻能耐着性子去聽。
畢竟這等大人物,境界很高,于是知道的也多。
另外一件事,李扶搖沒有談起。
顧泯問道:“書裏有位劍胚白知寒,被說成是六千年來劍道天賦第一,可惜死在了六千年前,是不是真的?還有那位柳巷劍仙,最後去了何處?”
讀到這本書的時候,雖然朝青秋足夠耀眼,但想來有很多人,看書的時候,都對這兩個人充滿了惋惜。
“白知寒前輩,柳巷劍仙……”
李扶搖輕聲道:“或許還能再見,但機會渺茫。”
若是離開人間之時,李扶搖斷然不會如此說,但是之後他見識過太多奇妙的事情,所以此刻也不敢把話徹底說死了。
況且現如今的他,也隻是一道劍意,如今的李扶搖本尊,是個什麽境界,還未可知。
“你問了這麽多,爲何不問這個地方?”李扶搖其實一直都在等着顧泯發問關于這個世界的事情,可對方問了很多,卻沒有提及這個。
顧泯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原本是想最後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