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收斂氣息,站在原地,看着天空,有些感慨,這一場大戰,從他們開始到如今,持續的時間雖然不及在那片山林裏和江潮裏的生死厮殺,但兇險程度,尤爲勝之。
畢竟對方有整整二十人。
其中飛光境,可不是一個兩個。
顧泯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都結束了。”
這裏的大戰當然結束了,但是出去之後,這件事他會告訴白玉塵,要時刻警醒之後這些北戎蠻夷,過去很多年,他們都把這個地方當作了自己家裏的私産,這對于他們來說,當然是不允許的。
對方強大了,他們就要挨打,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無法更改。
雙方的仇怨已經蔓延了千年萬年,每一年死在海上的修行者,也不算少,而且都是極爲強大的人物。
雖然在大陸上的修行者們不知道這些事情,但是雙方的仇怨,并沒有任何的減少,反倒是一直如此。
一旦有機會,或是他們覺得自己變得越發強大了,就會發動戰争,就像是千年之前的那些時光一樣。
顧泯其實也生出了些擔憂,在今天之前,他當然不會去想這些事情,但是在今天之後,他不可能不去想這些事情了。
畢竟一旦這四海之外的蠻夷來到大陸,那邊就是生靈塗炭,不知道多少修行者和普通的百姓要死去。
作爲修行者,平日裏很多時候都是百姓在供養他們,因此修行者們也有責任保護這個世界。
轉過頭來,顧泯看向柳邑,笑着問道:“看起來距離下一次雙月橫空還有幾日,要不要咱們再到處轉一轉?”
這座戰場尚有很多地方沒被人發現,其中有些地方,也有大兇險。
柳邑搖搖頭,幹脆的拒絕道:“不用了,找個地方等着離開吧……正好,我也要突破了。”
見過了之前顧泯差一點就死在了這裏,她再也不願意顧泯再去涉險,早些找個地方呆着等到離去,那便行了。
至于突破,也并不是她随口胡謅,她的确是要突破了,經曆這麽多戰鬥,她的境界如果還沒有提升,如何能夠說得上是白玉塵的親閨女?
畢竟也是這座天下,最出彩的年輕人之一。
顧泯點了點頭,沒有反駁,忽然說道:“還有點事情。”
不等柳邑回話,他趕緊跑到焦長空的屍體前,一番尋找,将這個地靈一脈的天才弟子,生前的所有東西都給翻出來。
然後就是蕭啓的。
之前他隻是收下了天衍戟,但是這兩個人作爲各自一脈這一代的最天才弟子,肯定不會什麽好東西都沒有。
顧泯或許拿那些東西沒啥用,但是不管怎麽說,柢山上下,也有許多不是劍修的。
“你要不要來挑挑?”
把那些個東西倒在了地面上,還真不算少,顧泯仰着頭看着柳邑,一臉的笑意。
柳邑湊過來,想起了當初在帝陵裏,他們兩人共同找到的那兩尾龍魚,一青一白,白色的在顧泯手裏,青色的在她這裏。
想起這個,柳邑随手翻着地面的這些東西,随口問道:“你那尾龍魚,放到什麽地方去了?”
顧泯一臉苦笑,那尾龍魚這個時候,就在他氣府裏,這種事情,他當然不能說,所以也隻是問道:“你的那一條呢?”
“煮了吃了,味道不錯。”
柳邑頭也不擡。
顧泯有些愕然,這玩意這就吃了?
柳邑挑挑揀揀,也沒發現有什麽喜歡的,這才收手,看着顧泯還盯着她,這才笑道:“逗你的,師……他養在那片湖裏了。”
這會兒就算是柳邑也不知道稱呼自己的那位師父,到底是師父還是什麽别的了。
顧泯也明白,但沒說話。
“你都拿回去吧。”
柳邑站起來,對這些東西并不感興趣。
顧泯也不客氣的将東西都收起來,然後兩人結伴朝着海邊走去,下一次要是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自然先離開比什麽都重要。
在前行的時候,柳邑忽然問道:“顧泯,你連我都不喜歡,會喜歡誰呢?”
被突如其來的這個問題吓了一跳,顧泯看了柳邑一眼,想了很久,笑着說道:“不知道啊!”
是啊,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後會喜歡怎麽樣的女子,或許是安靜的,也或許是溫柔的,總之不管是誰,他都不清楚。
不清楚就不清楚吧。
以後的事情以後去想,這會兒實際上真不用這麽操心。
“況且,女人難道不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
……
就在嚴河死的地方,再往北去,要不了多久,便能看到陸地,那其實也不是陸地,隻是些島嶼罷了。
地方不大,連半座南陵都比不上。
但即便是如此,這個地方也被劃分成了兩塊,那就是天衍一脈和地靈一脈各自的地界。
天衍一脈因爲這些年的天地之争輸過無數次,因此所在的疆域比起來當初,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比巅峰時期的天衍一脈,小了一大半。
在天衍一脈所在疆域裏,有一座高山。
山上有座宮殿。
那便是天衍宗的行宮。
也是天衍一脈最爲核心的存在,在行宮裏,最爲核心的便是那座天衍神殿,那不僅是每次祭祀所在的地方,更是那位天衍宗主閉關修行的地方。
這些年天衍一脈式微,其實依着外人來看,地靈一脈早就可以強行統一北戎,但地靈一脈一直沒有動手,其實也有這位天衍宗主的原因。
蕭啓是真正的天才,被說成這百年之中,天衍一脈最天才之輩,但很多人不知道,在數百年前,天衍一脈還出過一位天才,他也是天才,他參加的那一次天地之争,也是天衍一脈好不容易獲勝的一次,後來那位天才一直前行,最後,成了如今的天衍宗主。
這數百年來,天衍宗主從來不曾出手過,但他的強大,也是毋庸置疑,據說就連那位地靈宗主對其也是十分忌憚,因此才不敢輕易出手以求統一北戎。
可以說這些年的天衍一脈,就是這位天衍宗主,一個人在苦苦支撐。
神殿之前。
有個枯瘦的白發老人杵着一把黑木拐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戴着寬大的帽子,将自己的身軀藏在了裏面。
要不是他枯瘦的手臂露出來,還真不好判定他的狀态。
站在神殿前,枯瘦老人微微躬身,謙卑的開口,“宗主,老臣有大事禀告。”
他的聲音無比蒼老,擁有歲月特别的滄桑。
神殿大門緊閉,但不多時,便有一道平淡的聲音傳了出來,“是蕭啓出了事情?”
那道聲音說起這個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焦急或是别的情緒,隻有淡然。
枯瘦老人再度躬身,姿态更低,“啓禀宗主,天衍一脈遠去北海的,全部遇難了!”
“嗯?”
天衍宗主的聲音還是沒太大起伏,但明顯是可以聽出他的怒意。
遠去北海的人,可不止那十個年輕弟子,還有之後的那些個修行強者。
“都死了?是白玉塵出手了?”
在他看來,在北海遇難,隻能是那位強大到他們都忌憚的北海之主出手了。
“不僅是咱們天衍一脈,就是地靈一脈,也沒有一個生還的,前去探查的弟子才回來,發現了破碎的大船和那些殘留的刀氣。”
天衍宗主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白玉塵縱使如此強大,也進不去那戰場,那戰場裏的蕭啓和焦長空,到底是誰殺的?”
枯瘦老人低着頭,沒有開口,這個問題,他們這些長老,其實在他來之前,已經讨論過了,不過沒有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
“或許他們早就知道了我們在借助那處戰場提升年輕人,因此他們派出了一大批飛光境修行者,等着截殺蕭啓和焦長空。”
枯瘦老人顫抖着開口,“如果是這樣,蕭啓沒能逃出生天,也能解釋得通。”
“别麻醉自己了,承認吧,那大路上有着和我們一樣多的天才,甚至還比我們的還多。”
枯瘦老人猛然擡頭,有些不可置信。
“本座不用找太多理由,光是說整個北戎,如今也找不出一個人能夠勝過白玉塵,不就夠了?”
天衍宗主的聲音充滿了嘲諷,“什麽培養了無數代年輕驚豔的後人,什麽北戎擁有無數代絕對天才的修行者,都不過是自我麻醉……”
天衍宗主的聲音猛然停下,片刻之後,神殿大門猛然大開!
一道道光從大殿門裏湧出!
整個天衍山都震動起來。
上下各處的修行者,都有些震撼,同時把目光投向那座神殿!
枯瘦老人也是一臉茫然。
而後越來越多的修行者趕來這裏。
大家看着打開的神殿門,紛紛跪下。
這座神殿,百年一次祭祀先祖,是天衍一脈最大的事情,而百年之前,随着祭祀先祖結束,和大殿門一起關上的,還有那位天衍宗主。
那位天衍宗主在上次祭祀之後,便一直在這座神殿裏面閉關,這百年之間,雖然弟子們還能聽到這位天衍宗主的聲音,但是卻再也沒見過他。
即便是蕭啓,在離開之前,也隻是在門外和這位天衍宗主商談大事。
而如今,是他要出來了?
不知道是誰率先跪下,之後趕來的天衍一脈弟子,都單膝跪在了地面上。
天衍一脈真正的支撐者,永遠都不是那些年輕天才,而是這位閉關百年的天衍宗主。
因爲他的強大,才讓天衍一脈有着存世的機會。
片刻之後,一個瘦削男人走了出來。
他身材修長,一頭黑發如瀑,他鼻梁高挺,卻生了一張薄唇,至于其餘的地方,丹鳳眼,卧蟬眉。
他打着赤腳。
他生得很好看,隻是比起白玉塵和顧泯這樣的美男子,還要差上一線。
但他的氣質卻很奇妙。
他穿着黑衣,但枯瘦老人看着他,卻感覺是滿眼光明。
很多才入門的弟子,看着這個天衍宗主,有些失神。
他們曾無數過想過他們的宗主到底會生成什麽樣子,但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宗主,居然會是這麽一個絕世美男子。
有些女弟子,甚至移不開視線。
天衍宗主看也沒有看這些跪着的修行者,隻是問道:“天衍戟,丢了?”
跪着的人們,沒有一個敢說話,天衍戟是他們天衍一脈的至寶,之前爲了取得這天地之争的勝利,所以便讓蕭啓帶了進去,那是他們幾個長老的決定,雖然也是因爲蕭啓得到了天衍戟的承認。
但如今天衍宗主問起來,沒人敢面對他。
看着這跪着黑壓壓的一片修行者,天衍宗主又說道:“丢了,那就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