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海面上的兩個女子,各自都是穿一件白色的長群,不過即便裝扮一樣,其中一個的氣質也要高出另外一個不少。
兩人在海上各自搜尋,不一會兒,那個稍微差些的女子便停下腳步,看向躺在冰塊上的那個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此刻雙眼緊閉,整個人都晶瑩剔透,好似一塊冰玉。
女子一瞬間便明白了。
“宗主連玉藻丹都給他吃了?!”
那可是玉藻宗裏最爲珍貴的東西,而且放在整個世間也是排的上号的,甚至于還隻有玉藻宗才能煉制出來那丹藥,珍貴程度就真的不用多說了。
宗主竟然随便就給了一個外人……
女子有些不可理解,即便對方受傷,也可以用别的辦法慢慢醫治嘛,有宗主在,怎麽可能出什麽問題呢。
而後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個已經臉頰凹陷下去的年輕人臉上,雖然這會兒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很是凄慘,但是那張臉,依舊很好看。
她愣了愣,然後才低聲念叨道:“原來真的和宗主差不多好看啊!”
說完這句話,她這才後知後覺,朝着遠處喊道:“在這裏!”
……
……
顧泯醒過來的時候,天上還是在下雪。
在北海,這樣的天氣,幾乎是主旋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都是如此。
即便是到了其他地方所謂的夏季,這裏也會有大雪紛飛。
虛弱的睜開眼睛,感受着周圍的寒意,看着不斷飄落雪花的天空,顧泯很快确認自己還活着,這就松了口氣。
不管這會兒是什麽情況,隻要還活着,就行了。
别的事情,都再來說。
顧泯微微歪過頭去,看到了兩個女子。
兩個穿着一樣,但除此之外别的都不一樣的女子。
“柳……姑娘。”
顧泯有些虛弱的張口,看到柳邑,他算是知道自己真的得救了。
柳邑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顧泯,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隻是淡淡點頭,另外的那個女子眼見顧泯看向她,主動的自報家門,“玉藻宗謝厴,見過顧掌教。”
北海雖然偏僻,但對于世間的事情,自有一套獲得消息的辦法,所以顧泯是柢山掌教這件事,玉藻宗已經知道了。
顧泯虛弱的開口回應,“見過謝姑娘。”
柳邑見他醒過來,站起身來,輕聲問道:“能走嗎?”
顧泯苦笑,正要說句恐怕不行,可等到他去感受自己身體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氣府裏,此刻劍氣,還挺充盈……
至于身上的新舊傷勢,竟然都好的差不多了。
要知道,這大概半年來,顧泯這可是連番惡戰,身上留下的傷,不必多說,每一個都足夠要了他的性命。
新傷疊着舊傷,舊傷又疊着新傷,他這身體,早已經是千瘡百孔,可這會兒一看,好似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有人将他的身體都給縫補好了。
顧泯坐起來,有些不解的說道:“不知道怎麽的,感覺到身體前所未有的好。”
柳邑笑而不語,謝厴搶先說道:“你都吃了我玉藻宗的玉藻丹,要是感覺還不好,那就有問題了。”
“玉藻丹?”
對于玉藻丹,世上絕大部分的修行者,都不清楚那是什麽。
因爲那太過稀有,幾乎沒有流傳出過玉藻宗。
柳邑眼見顧泯看向她,緩慢搖頭道:“我身上也沒有,那是師父之前出手救你的時候,親自給你的。”
顧泯皺起眉頭,隐約想起自己昏倒之後,天地之間的那場風雪。
原來自己落到北海,最後是驚動了白玉塵,有那位北海之主在,這世間還真沒幾個人有可能殺顧泯。
想着這事情,顧泯站起身來,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比起來之前,已經好很多了。
“走吧。”
柳邑也沒廢話,要領着顧泯去玉藻宗。
顧泯點了點頭,跟着這兩個女子走在到處都是冰塊的冰海上。
他看了一眼柳邑的背影,有些奇怪,怎麽這一次見到柳邑,感覺她變得要冷淡了許多?
按理說,兩人有些交情,不該如此。
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
謝厴察言觀色,很快便張口問道:“顧掌教,我們聽說你早些時候在鹹商城和那位庚辛劍主有過一戰,想來極其兇險,反正無事,不如講講?”
顧泯想了想,笑道:“本來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既然謝姑娘想聽,那就說說。”
這半年多的經曆,不管誰來看,都會是一場極爲有意思的故事。
從鹹商城出來到那山林的厮殺,然後又到之後的被金阙劍仙追殺。
反正很多修行者,一輩子都不見得有這麽精彩的故事。
而這才是顧泯半年之中經曆的事情。
故事雖然長,但故事一邊喝酒一邊開口,也是很快便講完了。
柳邑走在前面,顧泯沒看到她臉上的擔憂神采,隻有謝厴看到了,她也不好開口安慰,隻是輕聲道:“顧掌教這一路,的确有些兇險。”
她實際上對這些故事,沒有那麽好奇,因爲知道柳邑想知道,所以她才問的。
“在劍府前,既然有趙老劍仙在,爲何顧掌教要朝着北邊跑?”
謝厴随口一問。
顧泯坦然道:“自然是想着來到北海有白宗主救命,所以……”
說到一半,顧泯忽然停下,然後有些愕然道:“原來……當時太慌張了,我忘了劍府就有一位趙老劍仙。”
顧泯這會兒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在劍府看熱鬧碰到的事情,自己跑到劍府裏去避難不就行了?趙一笃之前曾出劍救他,難道不幫護到底?
自己朝着北海跑,那不是舍近求遠嗎?
這意思就是,這差點死掉的事情,是自己搞出來的?
顧泯搖了搖頭,然後又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
柳邑走在前面,臉上有些笑意。
又走了一段路,顧泯一邊喝酒一邊說了些這些日子的見聞,此刻他放松不少,緊繃的那根心弦總算是松了下來。
“傷都沒好利索,還這麽喝酒?”
柳邑突然轉過身來,看向顧泯。
顧泯一愣,嘴裏那口酒還沒咽下去,不知道怎麽的,這會兒他破天荒有些緊張,不知道這口酒是咽下去,還是吐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提着酒壺的顧泯才咽下嘴裏那口酒,有些不确定的說道:“傷好得差不多了,應該不礙事吧?”
柳邑冷哼一聲,“吃了玉藻丹,又喝酒,等着死吧!”
說罷她就伸手,意思倒是很明确。
顧泯老老實實遞過去酒壺,心裏想着這什麽玉藻丹原來還要忌口,這個吃丹藥不能就着酒喝……
怎麽這等靈丹,還有這麽低級的制約?
柳邑接過酒壺之後,提在手中,看了一眼顧泯,平淡的說道:“快到了,刮一刮胡子。”
一旁的謝厴,這會兒早已經是樂得不行了,可偏偏還要裝作什麽都沒聽出來的樣子。
憋得很難受。
顧泯有些狐疑的看了謝厴一眼,心想着這怎麽搞着好像是要去見從來沒見過面的老丈人一
樣。
搖了搖頭,顧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好有什麽說的,拿出燭遊,變成一柄小刀,看着海面的倒影,這就開始刮起來胡子。
倒也簡單,三下五除二,刮完胡子之後就着海水一洗。
而後繼續前行,沒要多久,眼前便能夠看到一座冰山。
那座冰山極大,不過除去積雪之外,沒有别的東西。
一行三人,登上雪山,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即便是顧泯這樣飛光境的修行強者,都還覺得有些寒意,想來這地方,不是簡單的冷而已。
三人來到半山腰,可見前面有個兩人多高的雪洞,還是很寬敞,容得下兩個人并肩而過,站在洞口,柳邑明顯是等着顧泯,謝厴倒也識趣,看了顧泯一眼,她就率先走入雪洞裏,柳邑在洞口前等着顧泯。
顧泯走上來,和柳邑并肩而行。
兩個人從第一次在鹹商城見面,到如今再度北海見面,一晃眼便過了十幾年,雖然對于修行者來說,這十幾年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但顧泯覺得,還是有些長。
雖說是并肩而行,但是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走在雪洞裏,各自有些心事。
“這些年活得很累吧?”
柳邑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泯搖頭道:“不算累,我覺得挺好的,不過像是之前遇到的那些兇險,最好就是不要遇到了就行。”
特别是在看熱鬧的時候差點被弄死這種事情,顧泯願意這輩子都不再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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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吓人了。
柳邑看了他一眼,發現顧泯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但是如今的他,臉上更多了些成熟和滄桑,比起來當年純粹的好看,要更有魅力。
一個男人,其實容貌并不是最吸引女子的地方,而是那個男人身上的男人味,才是。
之前顧泯便欠缺這些,可如今,不差了。
“做柢山掌教也不累,這麽多人要你去擔憂前途,你不覺得累?”
柳邑随口問着。
“累是有些累,不過總歸有些成就感,柢山要是真能在我手裏重新變得強大,那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其實很多時候,顧泯是把柢山當作已經沒了的南楚在看待,對柢山付出的努力,其實有好些是對南楚的虧欠。
他是不願意同樣的事情,在自己面前發生兩次的。
世上的修行者,修行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長生,二是尋求滿足感。
世上大部分修行者,諸如趙一笃這樣的,就是爲了尋求長生,隻有極少的那部分,諸如各大宗門的掌教和兩座王朝的皇帝,就是爲了尋求滿足感。
抛開這兩種之外,還有别的想法的修行者,就很少了。、
顧泯目前算是第二種。
柳邑嗯了一聲,輕聲道:“早知道你來這裏的路上會這麽兇險,就不該讓你來的。”
顧泯打趣道:“我不來,你們能白白把那些東西送我嗎?”
柳邑轉頭看向他,好像是有些生氣,“爲了那些東西,你就願意把性命都搭上?”
“……”
顧泯不說話。
好在很快,這雪洞便走到了頭,他們來到了雪山的另外一邊。
站在洞口,顧泯擡眼看去。
眼前的是一大片雪地,不知道有多寬廣,反正連海水都看不到。
那是一片雪原。
而在雪原的盡頭,有一座雪城,那座雪城很高,高到看不到頂。
或許有千丈?
還是萬丈?
似乎是知道顧泯在想什麽,柳邑輕聲道:“師父稱呼它爲萬丈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