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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吾名白寅


面對那或許是生平所見最兇險的一刀,顧泯依舊沒有多想,舉起手中燭遊之後,那些飛劍也是心有靈犀的沒入手中這一柄燭遊之中。

在一片血色中,顧泯被那一刀斬退數十丈!

身形在山林中不斷滑過,最後才在遠處站定。

深吸一口氣,趁着江潮尚未來到身前,壓下氣府裏的氣機翻騰,他這會兒沒有工夫去内視氣府,要是真低頭去看,說不定能夠看到那氣府之中的那棵劍樹,如今“枝繁葉茂”就是頂處,别說結果,就連花都還沒開。

但也有了個花苞。

這前後面對梁照和江潮這兩個當世的年輕天才,顧泯每一戰都不容易。

尤其是梁照那一劍。

至今顧泯回想起來,也滿滿都是後怕!

轉念之間,江潮又至,不過這一次,他變成了數道人影,皆是在山林裏飛馳,速度極快,都隻是留下一道殘影。

等到真出現在顧泯身前一丈左右的時候,數道人影彙合成了一道。

然後又是力劈華山的一刀!

顧泯來不及歎氣,一劍遞出,一道如同之前縮斷裂的參天大樹般的粗壯的劍氣湧出,直接掠向江潮身前。

江潮雖說提刀,但眼中還是閃過一絲忌憚。

即便顧泯重傷,但兩人之間,有着一道境界的天然壁壘,這一點,誰都無法言說。

但即便是這樣,在一念之間,江潮還是沒準備躲開這道劍氣,他對自己的體魄很有信心,而且認爲,在扛住這一劍之後,自己絕對的就能夠斬殺對面的這個人。

他很有信心。

可就在他準備硬抗的時候,卻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譏笑,那副表情,仿佛是在說,你江潮膽大包天,這一劍都敢硬接?

光是這一眼,江潮便怕了。

他是心裏有些驚懼。

仿佛是想起了之前的血海一般。

修行者之間的戰鬥,本就是除去境界之外,還要拼算計的。

人心永遠都是戰鬥的重要一環。

所以說爲什麽江湖中常有句渾話,叫做“亂拳打死老師傅”那不僅是因爲那人出招誰也沒見過,還是因爲那個人膽大,沒有顧忌。

直來直去,算計不了。

梁照精于算計,可算是如今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在他之後,其實不管怎麽,都輪不到江潮。

而是顧泯。

顧泯這個人的城府,也很深沉。

江潮有些驚懼,便慢了一分,在這頃刻間,便失去了時機,顧泯朝着身側倒去,躲過江潮這必殺的一刀。

但身前劍氣,已到江潮胸口。

江潮面無表情的一刀斬開,劍氣瞬間在這裏炸開,如同一柄長劍裂開,碎片急速掠向各處!

如何了?

江潮渾身上下多處被劍氣所傷。

血迹斑斑!

但依舊沒有傷及根本。

顧泯再度苦笑,這要是換做他沒受傷的時候,甭管是飛光還是雲遊,反正江潮接了他這幾劍,基本上就算是個死人了。

“去你娘的!”

顧泯忍不住罵娘!

罵娘歸罵娘,這會兒是真沒辦法了,渾身上下就那點氣機,全部都給用了,這會兒隻能是老辦法了。

跑路!

顧泯用腳挑起一片落葉,遮擋江潮視線。

整個人急速朝着山林深處掠去。

江潮一刀斬開眼前落葉,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鮮血,但即便如此,他已然沒有多重的傷勢。

身形一頓,他掠向顧泯,并不言語。

撞碎諸多樹木。

連綿不絕的雷聲,開始在山林中響起,然後傳到遠處。

無數的飛禽走獸,都驚駭不已!

尤其是抱着一壇子醬料已經躲到了樹洞裏的那頭棕熊,更是瑟瑟發抖!

它這輩子哪裏碰到過這種事情,這是頭一遭,自己也沒什麽辦法!

顧泯身形不斷前掠,兩邊是不斷後退的樹木,到了這會兒的緊要關頭,他忽然想起來了很久之前,自己第一次碰見小師姐的時候,那會兒也是招惹了鬼修,被這麽追着,也是在一片山林之中。

不過那會兒的鬼修,要是此刻的顧泯,估摸着也就是一劍的事情。

可此刻的江潮,别說一劍,估摸着這會兒顧泯返身回去刺上數十劍,都未必能刺死。

同樣是跑路,上次是小師姐提着他的衣領,這次就隻能靠自己了。

顧泯喃喃道:“要是阿桑師姐在,多好?”

江潮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身後,聽到這番言語,他冷漠道:“别想了,等不到了!”

顧泯轉頭過來

,破口大罵,“去你娘的!”

江潮漠然一笑,手中短刀已然到了顧泯身前。

眼前便是一片懸崖,那是一片瀑布。

但身後這一刀,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去了。

顧泯握住燭遊,身軀翻轉,江潮一刀朝着他的心口捅來,顧泯手中燭遊也朝着他小腹遞去。

短刀更短,但江潮更快。

噗的一聲,那把短刀插到了顧泯的胸膛上。

顧泯吃疼,氣府裏原本就不多的殘餘氣機,更是直接消散。

無力感馬上便要蔓延全身!

但握劍的那隻手,還有些力量。

一劍刺穿了江潮的小腹。

江潮吃疼,原本還要再把短刀插得更深,這會兒也就隻能放棄,轉爲一掌拍向顧泯。

顧泯死死攥住燭遊,但身軀已經如同斷線風筝一般,從懸崖上滾落,跌到了湍急的河水中了。

隻有很少的浪花,以及墜落之後,從河裏冒起來的血水。

站在懸崖上,捂住小腹的江潮看着下面,神情冷漠。

如果不出意外,他這一刀,是能夠要了顧泯的小命的。

但是在這個人身上,已經有了太多意外,所以江潮不會這麽輕易便相信顧泯死了。

要不是此刻受傷,他說不定就要跳入河中去探查了。

隻不過他也知道,如今自己挨了這一劍,要是之後再出什麽問題,這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因此并沒有急着去追顧泯。

他站在懸崖上,隻是默默看着,然後平靜道:“都這樣了,即便你還活着,難不成真能扛過我下一次找到你?”

……

……

顧泯墜落到了寒冷的河水裏。

這條河應當是剛才那條小河的下流,水流要湍急許多,也要深很多。

他正在緩慢的向下面沉去,也在被流動的河水推着往下流去。

顧泯除去無意識的攥住手中的燭遊之外,也就沒了别的舉動,他隻能任由河水将他推去,是生是死,似乎已經都是天意。

鮮血從胸前的那個傷口裏湧出,染紅一片血水,然後這腥味便引來了河裏的遊魚,有遊魚從四面八方遊過來,開始撕扯顧泯的血肉。

它們貪婪的吃着顧泯的鮮血,咬着他的血肉,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一般。

很快,顧泯的一隻手指,都已經被吃得露出了白骨。

他是飛光境的修行者,其實血肉的确是這世間難得的好東西,尤其是對于這些遊魚來說,更是如此。

要是真有魚可以吃了顧泯的全部血肉,或許真會有不得了的蛻變。

就在這個時候,他懷裏的那顆蓮子,遇水之後,綻放了一片綠意,開始飄到他的胸膛前,這一次它并沒有就停留在傷口旁,而是順着這道刀傷,進入了顧泯的身體裏,這顆綠色的蓮子,一路緩行,而後竟然來到了顧泯的氣府裏。

氣府裏一直都有一棵劍樹,那是顧泯的境界之本。

那顆蓮子落到了那棵劍樹身側,忽然之間,劍樹開始搖晃,上面的那些“葉子”紛紛墜落。

落到地面。

然後便化成了一方水池。

那些劍氣便是水。

這就是一方劍池!

蓮子落入劍池裏,有一尾白色的魚從蓮子裏遊了出來,在這方不大的水潭裏遊曳……

蓮子開始發芽,而後一點一點的生出枝葉,碩大的荷葉撐開,看着綠意十足!

那尾從帝陵裏找到的龍魚歡快的在劍池裏遊着。

劍樹忽然一震,看着竟然比之前更爲高大。

而在那棵劍樹的頂上,那花苞隐隐也要有綻放的趨勢。

荷葉搖晃,縷縷生機從氣府掠出,開始到顧泯胸前,替他修複傷口。

有這片生機,那些遊魚也停下了啃食的舉動,紛紛停下,似乎是有些忌憚。

顧泯的傷口不再淌血,但卻依然是朝着下遊而去。

但這一切,顧泯都不知道了。

他此刻腦海裏一片虛無,隻能聽見黑暗裏有一道聲音再不斷響起。

“本君的劍,世間無敵,誰能相抗?!”

那是很熟悉的聲音。

但顧泯怎麽都想不起來,這到底在什麽地方聽到過。

他此刻生機不再流逝,但是腦海依然是一片虛無。

“睜開眼看看這世間,這是多難得的美景!”

顧泯用力去睜開自己的眼睛,但不管怎麽,都睜不開。

“若是連眼睛都睜不開,怎提得動這劍?”

那人的聲音不斷響起,每一句都如同利刃,紮在顧泯的心

上。

他在意識裏悶哼一聲,用盡全力,要睜開這眼睛。

突然眼前一片血紅,他睜開了眼睛。

可睜開眼睛的瞬間,顧泯便愣住了。

因爲眼前,是一片血海!

無數的殘肢和鮮血,到處都是折斷的長劍和别的兵器,天空一片灰暗,遠處雲裏,不知道有些什麽。

但總覺得很壓抑。

他此刻站在一葉小舟上,在這血海裏飄着。

遠處有群山,被一層血氣蒙住,讓他看不真切。

“這是……什麽地方?!”

顧泯愣住了。

他之前也曾制造過無邊血海,但是和這血海比起來,不過是小兒科,這片血海看着無比的真實,仿佛就是真實存在的一般。

血腥味撲鼻,讓他覺得有些惡心。

“這是……彼岸啊!”

彼岸?!

顧泯這會兒才注意到,原來船頭還站着一個人,他一頭白發,一身白袍,不過此刻,不管是白發還是白袍,都已經沾滿了鮮血,那些鮮血在不停的從衣衫上掉落。

顧泯想起來了,這個人他見過,是當初第一次打開白寅訣的時候,他見到的那個劍修。

這一次又見到,顧泯心裏隐隐有了決斷,或許眼前這個人,就是白寅訣的撰寫之人!

白寅訣很神秘,也很強大,但最爲難得的是,這并非是一門邪道功法,雖說劍氣看着血腥,但是白寅訣絕對無邪惡之感,就是如此,白寅訣都要比當世幾乎所有的劍訣都要強。

由此可見,撰寫此劍訣的那個人,有多麽強大。

恐怕真是如他第一次所言那般,隻要一人一劍,山河便在,日月便不會颠倒!

“本君殺了無數敵手,卻總是殺不完,永遠也殺不完……”

那白袍劍修看着天幕,吐出一口鮮血,輕聲道:“還是不夠強而已……”

顧泯輕聲喊道:“前輩!”

顧泯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到,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開口了。

那白袍劍修沒有轉頭,而是一直看着天幕,自顧自說道:“本君沒有時間了,若是再給本君千年,本君定然殺透這片天,去斬了最後的敵人……”

顧泯有些驚駭,但更多的感受到某種悲涼。

眼前的一切,他感受到了一種無力感。

這是某個世界,爆發了一場大戰,這位白袍劍修應當是其中最強的那個人,但也不夠強,面對無止境的敵人,他終究會受傷,會倒下。

倒下是不是伴随着世界同時毀滅?!

顧泯又想起了之前某次看到景象,那似乎和這裏,也是同樣的世界。

“前輩,你的敵手是誰?!”

顧泯忽然開口問道。

那白袍劍修沒有回頭,但回話了。

“本君的敵手,不過是一群瘋子……”

白袍劍修提着滴血的長劍,看着天幕,冷聲道:“他們怎敢和本君相提并論!”

他聲音很大,說話之時,伴随着劍氣激蕩,周遭的血氣随即破碎,前方的血海,更是沸騰不已。

無數斷劍都在哀鳴。

由此可見,這個白袍劍修的境界,強大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金阙之上?

恐怕并不止。

恐怕比金阙之上的境界還要高,至于到底高出多少,這個不好說。

“前輩,彼岸在什麽地方?”

顧泯注意到了重要的地方。

這個白袍劍修生活在彼岸,那麽彼岸在什麽地方?

那個白袍劍修轉過頭來,他的眼睛裏滿是血絲,密密麻麻,看着便像是一雙血眼。

“你……還不夠強!”

白袍劍修聲音開始變得柔和,他輕聲說道:“本君會爲你争取時間,或許百年,或許千年,或許萬年。”

“但你要趕快強大!”

白袍劍修微笑道:“想要解決一切的事情,除去無比強大之外,沒有别的可能。”

顧泯驚駭問道:“前輩,要多強大,金阙之上,有沒有資格?”

“那……隻是起點。”

白袍劍修轉過身去,重新面對着前方,他仰頭看着天幕,“要足夠強大,要足夠強大……”

那白袍劍修的聲音漸漸消散,他雖然站在船頭,但顧泯看着他,似乎随時都會消失。

顧泯猛地一驚,趕緊開口問道:“敢問前輩大名!”

“吾是劍修,古來未見之劍修,吾身前已無劍修,身後亦無劍修,吾遊走于星辰之間,在明月之畔俯首而觀人間……”

“吾名白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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