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平靜,沒有聲嘶力竭的喊,也沒有表現的那麽癫狂,隻是很平靜的說了個不字。
所有了解梁照的人,都知道,這個人從來不會認輸,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不管這件事有多麽難辦,對于梁照來言,隻要是認定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做。
所以即便到了如今,他也不會認輸。
他體内的氣府裏的氣機開始沸騰,他的眼裏開始冒出劍光,他渾身上下,就像是一個充滿了氣的囊!
強大的劍氣,開始從氣府裏生出,還懸停的半空的梁照,看着那方小院,沒有選擇在顧泯破境的時候去打斷他,也沒有選擇就此放棄,而是選擇了……破境?!
他梁照也要破境。
就在這裏。
他梁照,一生不弱于人!
很快,另外一道強大的劍氣在這裏生出,與之前的顧泯劍氣,交相輝映。
兩道劍氣,一前一後,雖說時間有偏差,但别的都一模一樣。
都同樣強大,同樣的震撼人心。
“這……”
如果說之前,已經生出那麽一道劍氣便足以讓這些人感到震驚,那麽這個時候的第二道,便是徹底将他們的心神都震撼得無以複加了。
“這他娘的,恐怕是普天之下,都不會出現這麽離譜的事情了!”
“先後兩位劍修破境……都說修道是一輩子的事情,可是這兩位,不管怎麽看起來,都像是不想讓旁人半頭的想法吧?”
“也就是這兩位了,換做旁人,也估計隻是有心無力!”
“是了是了,柢山那位劍修,今日隻要是能活着,估計也是得開啓一條無敵路了,劍斬庚辛劍主,還有比這更壯烈的事情嗎?”
“依着我看,兩人未必會下殺手吧?兩個人都是當世最天才的年輕劍修,可謂說得上絕世雙雄,兩人都在世上,日後說不定真有兩人交相輝映一個時代的事情出現,到時候不比一人獨斷萬古來的好看?”
“見識淺薄了,這世上隻要有機會,誰願意自己身邊還站着一個旁人?”
“一個人站在孤峰之巅,面對世人的朝拜,不比什麽都好?”
“兄台這句話完全是以己之心去度旁人之心了,像是這般人,如何會心胸狹隘?”
長街上的衆人,讨論之聲不停,但不管是誰,都有自己的看法。
那些女子的心思要簡單的很多,他們看到那道紅色劍氣,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等到之後旁人開口,這才明白,不管如何,原來是顧泯還沒死。
于是她們就開心起來。
至于顧泯之後赢不赢,那不是她們操心的事情。
在人們聚集起來最多的那條長街旁,有一條人沒那麽多的小巷,小巷裏有一座不大的宅院,看起來這裏是很普通,但是真要到了這小院裏,才能發現,這裏的視角奇好。
坐在門檻上,有個姑娘穿着青色長裙,看着天上,有些羨慕。
等到她收回目光,拍了拍身側的年輕人肩膀,笑着說道:“我可跟你說清楚了啊,等會兒好好畫,把該畫的都畫好了,特别是顧泯出劍的神采,一定要畫到位!”
年輕人聳拉肩膀,聽着這話,不情願的拿出畫筆,不解的說道:“在西海那會兒,小姐你說那場比劍太厲害,沒啥意思,如今這兩個人的境界又不高,怎麽就把小姐的你的心思全部勾過去了?”
“你懂什麽,這生得好看才行,生得不好看,你再厲害,誰願意多看你幾眼?”
年輕人扯了扯嘴角,心想着這想法隻怕也就小姐你一個人有了。
那姑娘可不管年輕人在想什麽,隻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不管怎麽說,反正你要好好畫!”
……
……
顧泯睜開眼睛之後,看向天空,那邊梁照也到了最後關頭,吐了口吐沫,顧泯自言自語,“他娘的,梁照你這家夥,非要這樣不死不休嗎?”
做完這些,他擡起頭,看向天空,縱身一躍,重新來到一座高樓屋頂。
梁照這會兒也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都從雲遊境邁到了飛光境。
這是史上可能最年輕的兩位飛光境劍修,不管這一戰,兩個人會怎麽樣,但史冊上,肯定會記下兩人名字了。
有史以來的天才很多,但是在同時代,同時出現這麽兩個都足以載入史冊的天才,這應該是頭一份。
顧泯吐出一口濁氣,看向梁照,笑着說道:“是不是有點懊惱?”
之前他的那一劍,就差那麽一點,就可以讓顧泯徹底死去,可還是讓顧泯活了下來。
而那一劍,如果不是顧泯的那句話,本可以直接刺向對方心口的。
梁照收斂劍氣,沒有立即出手,隻是說道:“我早該想到,那個庚辛劍主應該是你的。”
事到如今,當然瞞不住了。
實際上早在之前梁照便有想法,但是現在是确認了。
顧泯笑道:“你願意當這個庚辛劍主那你就當,我不會去揭穿你的。”
梁照搖頭道:“如果是以前,知道了你是庚辛劍主,我就不會殺你了。但現在,沒什麽問題了。”
以前他們的境界都不高,殺了庚辛劍主,梁照的身份就暴露了,那麽在那個時候,什麽事情都不好了。
可如今,他們的境界都已經到了飛光。
飛光、繁星、結發、金阙。
在這個境界,在某些小宗門裏,都可以做上掌教的位子了,即便是在稍微大一點的宗門裏,也能做過掌律之類的人物。
像是在劍庭這樣的宗門裏,飛光境也能做個長老,雖然一定是位次十分靠後的。
這個境界的修行者,已經不多了。
何況他們還這麽年輕。
如今即便梁照沒有庚辛劍主的身份,一樣會被劍庭好好栽培。
顧泯說道:“說起來,你頂着我的身份,前些年得了不少好處,難道沒有感激我的想法?”
梁照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多謝。”
要是換做别人,換做任何人,梁照即便是知道對方是庚辛劍主,也不會道謝,可是顧泯不同。
他對于顧泯,很尊重。
顧泯沒說話,但點了點頭,當初李鄉把他的身份頂着,去了鹹商城,讓他有了機會去柢山修行,而後梁照占用了他的庚辛劍主身份,在劍庭裏享受到了各種該有的東西。
都是因爲身份兩個字。顧泯害了一個人,那個人是自己的好朋友。
顧泯幫了一個人,那個人會是自己的一生之敵。
總而言之,身份這兩個字,其實對梁照和顧泯都有幫助。
當然,這都是顧泯的身份。
梁照說道:“如果你今天還能活着,我們以後的故事還有很多嗎?”
在今日之後,梁照覺得自己應該是會成爲大祁的皇帝,到時候自己是一座王朝的皇帝,顧泯再如何出彩,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也會被他壓着。
顧泯想了想,然後說道:“在你成爲大祁皇帝之前,我已經是柢山掌教了。”
梁照沉默了。
柢山掌教。
現在柢山比不上當初的柢山,但現在的大祁,比得上當初的大祁嗎?
“恭喜。”
梁照輕聲說道。
真心實意。
梁照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有君子之風。
這樣的敵手,也還算是不錯的。
顧泯深吸一口氣,将那些劍氣,盡數都吸入體内,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調理,兩個人的飛光境,算是暫時穩固下來了。
梁照說道:“不用不死不休,這次分出勝負就好了,你要是勝了,我不殺他,我要是勝了,之後在鹹商城,你不要出手。”
如果說剛才在雲遊境,梁照還有絕對的自信認爲自己不用花太多的代價就殺掉顧泯,那麽到了飛光境,他就不這麽想了。
到了這個境界,想要殺死顧泯,定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要麽是重傷,要麽就是同歸于盡。
到時候他要做的事情,做不成了。
顧泯的本意是要勝過梁照一次,對他做不做大祁皇帝,他沒有半點阻攔的想法,現在的大祁王朝像是一個原本就被摔碎的瓷器,但是通過旁人的粘連才讓這瓷器看着沒有碎開。
但梁照如果真要坐上皇位。
很有可能,就會直接将瓷器壓碎。
坐上皇位可能更糟,但是梁照不在意。
他就是要坐上去,哪管這王朝會怎麽樣。
顧泯在今日之戰後還要前往北方,也沒理由不死不休。
而且之前打了這麽久,算是差不多了。
現在隻要勝過梁照,就行了。
吐出身體裏最後一口屬于雲遊的氣息,顧泯笑道:“來吧。”
梁照點頭,舉劍相迎!
這又是新的戰鬥,是兩個劍修進入飛光境之後的戰鬥。
是新的,也是舊的。
不過這次變成了純粹的比劍,不準備分出生死。
但真正打起來,誰又說得準呢?
……
……
甯啓帝又回到了那個院子裏,這位一身白袍的帝王擡頭看向天空,然後又看了看地面,那裏還有之前顧泯留下的一灘血迹。
此刻隻怕是已經沁入了土壤裏。
甯啓帝看着那個地方,眼神沒什麽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