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不管怎麽說,在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之後,顧泯終于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他走出來看着柢山,心情輕松不少。
接下來的日子裏,最先要教的人,其實不是這些上山的弟子,而是蘇宿。
十六劍,顧泯要傳給他。
兩個人走在山上,走在雪地裏,顧泯說道:“梁前輩的劍,你錯過了一次,是不是萬分後悔?”
蘇宿誇張道:“我何止是後悔,腸子都毀青了!”
那可不是說着玩兒的,畢竟梁拾遺的十六劍,說得上是當世一等一的絕世劍招。
“我就不明白了,怎麽什麽好事,都能落到你小子的頭上來,你是真的狗啊!”
蘇宿忍不住嘟囔,有些激動。
顧泯搖頭笑道:“這還不是你不要,然後丢給我的。”
蘇宿臉色不太自然,反正是沒有多說。
顧泯說道:“來吧,我把這東西教給你。”
蘇宿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兩個人都是當世最爲天才的年輕劍修,根本不存在很多普通人會有的問題,所以這十六劍,在短短的兩日功夫,就已經全部傳了出去。
蘇宿雖然還沒能真正的體會其中的真意,但是也知道了很多。
兩個人走在大雪裏,頭上都飄落了很多雪花。
這兩位不僅是劍道上的知己,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如果以後兩個人都成了世上最了不起的那幾個人之一,那麽這段故事就是會被天下傳揚的美談。
蘇宿說道:“我可沒有想那麽多,我是覺得小顧你這個家夥适合做朋友,所以我才來和你做朋友,要是有一天我覺得你不适合做朋友了,不用說些什麽,我就直接斷了和你做朋友的心,所以小顧你得做個好人,别讓我看不起你。”
顧泯問道:“你看我不像是個好人?”
蘇宿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笑嘻嘻說道:“你都不是好人了,世上還能有幾個好人?”
顧泯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這馬屁拍得不怎麽樣。”
蘇宿也是一本正經的說道:“山上的前輩常常說,有些人年輕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等過了好些年,就很可能不是這個樣子了。那些看着無惡不赦的邪道巨擘,其實年輕的時候,也有好些是好人,他們甚至會去幫街邊的乞丐,和挑糞的工人,一個人最後會是什麽樣子,這會兒可說不準,隻能在他生命的盡頭,才能蓋棺定論。”
顧泯挑眉道:“你可不像是能說出這樣話的人。”
蘇宿看着顧泯,小聲道:“我是有點擔心。”
“現在南陵的局勢這麽亂,你又有那麽個身份,現在柢山也不同往日,你要是忽然想着去做個什麽皇帝,這怎麽辦?”
看着顧泯挑眉,蘇宿連忙擺手說道:“我可不是覺得你做皇帝有什麽問題,你願意便去做,隻是覺得你要是做了皇帝,身邊的環境就要變了,到時候說不定就變了,到時候你就可能變得面目可憎了。”
顧泯認真的說道:“你覺得我坐上龍椅的可能有多大?”
蘇宿認真的分析道:“可能性不大,柢山雖然有常遺真人
,但畢竟根基不深,你要是劍庭弟子,會簡單很多,就好像是梁照要做皇帝,就要比你簡單很多。”
“不過你們南楚境内,不會有幾個隐世高手什麽的?”
蘇宿嘿嘿笑道:“要是真到了讓歸劍閣都要選一個人的時候,我肯定讓閣主師叔選你!”
顧泯笑道:“好的,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一定來找你。”
蘇宿嗯了一聲,忽然說道:“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情,你們山上有幾個姑娘的還有些問題,我要去給她們講解一番!”
顧泯問道:“當真是單純的講解?”
蘇宿沒回話,反正在顧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顧泯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後便轉身朝着某處走去,今天他也還有件事情沒做。
……
……
宋甯上山之後,一直都沒等來他心心念念的小師叔見他,期間他還去找自己師父催促了幾次,結果每次他的那個師父都說快了,可這一快,也是整整兩個月過去了。
他可是等着自己這個小師叔,來親自爲他挑選劍經和劍訣。
這一耽誤了兩個月,當然便有些悶悶不樂。
這會兒他正一個人在竹樓裏翻看那些劍經,心裏有些煩悶,就要準備罵娘,可誰能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
一身青衫的顧泯出現在這裏。
宋甯連忙行禮,“見過小師叔!”
他的聲音裏有點激動,也算是人之常情,這山上小師叔不是最強大的修行者,但是要光說劍修兩個字,還有誰能夠比得過他?
顧泯第一次見宋甯,談不上有什麽好的還是壞的觀感,隻是笑着問道:“聽說你是小師姐的大弟子,現在也是山上的大師兄?”
上山早當然有上山早的好處,這不,宋甯除去是第一個拜師的,現在還名副其實的成了第三代弟子裏的大師兄,以後要是好好修行,說不定就是要替柢山争光的那個人。
宋甯不好意思笑了笑,“就是上山早了些,運氣好了些,什麽大師兄不大師兄的,在小師叔面前,都是晚輩。”
顧泯微笑道:“嘴巴會說,不過這可不重要,還得看你練劍的功夫怎麽樣。”
宋甯一臉嚴肅的說道:“蘇師叔說我很适合練劍呢!”
顧泯故作訝異道:“要是他說的話,那麽我可就要好好想想了,衆所周知,他這個人極爲不靠譜。”
宋甯啊了一聲,心裏想着自己還沾沾自喜這麽久,原來蘇宿說話不靠譜?
顧泯沒興緻逗他,隻是看向那些劍經,平淡道:“做劍修,說難也不難,也就是練劍嘛,不過這條路還是不簡單,先選一本劍經,然後選幾本劍訣,練好了你就厲害,練不好,那可就說不上厲害了。”
“來吧,先選上一本劍經。”
顧泯的時間不多,今天是他特意抽出來的,等到了明日,還有好些弟子得讓他去教導。
想起這件事,顧泯第一次覺得,以前隻有幾個人的柢山,其實也很好啊。
至少不像是現在這樣,麻煩。
在宋甯選劍經的空當,顧泯朝着角落走去,在一旁的角落裏見到了書蟲。
這些日子,有很多山上的弟子都見到了他,不過他沒和任何人說話,或許在這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書蟲眼裏,都沒有值得開口的。
“你這一趟出去,走得時間夠久的,肯定見到不少東西。”書蟲擡眼看向顧泯,還是那般溫和。
顧泯說道:“的确,有好些所見所聞,該和前輩說一說的。”
書蟲點頭,微笑道:“願聞其詳。”
實際上書蟲比起來常遺真人還要更像是長輩。
顧泯很認真的說起了這一趟去了些什麽地方,見到了些什麽人,知道了什麽事情,一點隐瞞都沒有。
書蟲聽完之後,有些感慨的說道:“怪不得你和晚雲真人看着有些像,原來都是大甯皇族,身體裏流着的鮮血都是一樣的。”
顧泯摸了摸懷裏的燭遊珠,點頭道:“或許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書蟲微笑道:“大甯王朝千年前一統世間,數百年前分崩離析,到了如今,居然後人又拜入了柢山,說是巧合,都有些太巧合了。”
顧泯也是有些感慨,但忽然看到了書蟲的表情,後者雖然是在微笑,但眼裏似乎有些别的情緒。
“前輩……”
顧泯喊了一聲。
書蟲擺擺手,示意不用說下去。
“既然如今柢山的擔子到了你身上,撐起來便是,你有這個能力,況且你對柢山如何,柢山便會回報給你什麽,柢山是個好地方,比任何地方都要好。”
書蟲微笑道:“好好對柢山。”
顧泯點頭,柢山也的确是給了他很多,所以好好對待,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書蟲又說道:“下次去郢都,記得給我帶點魚脍回來。”
那是郢都,是顧泯的故國和家鄉。
顧泯點頭。
書蟲看向顧泯,意味深長。
——
梁照由北往南,緩緩而返。
朱厭走在他身後,離開了那位甯啓皇帝,這頭異獸就要自在很多,看着梁照,他其實已經不止一次生出要殺了梁照,自己逃之夭夭的想法。
但是每次生出這個想法,他都很快打消。
他的顧忌很大。
甯啓皇帝就是那個源頭。
路過一片原野,梁照忽然轉頭看向朱厭,開門見山的問道:“這些日子,你對我對了多少次殺機?”
朱厭瞥了他一眼,也是直白道:“十八次。”
“不敢動手?”梁照說道:“要麽你現在就把我殺死,要麽就真的聽我的。”
朱厭輕蔑道:“我爲什麽要聽你的。”
梁照認真說道:“如果你不聽我的,等我下次見到他,我一定會讓他把你殺死。”
朱厭陰冷道:“你真不怕死?”
“就這麽渾渾噩噩活着,還不如死了。”梁照說道:“像是你這樣的人,想來也會有想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