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前,顧泯第一次離開柢山,前往劍會,在劍會,他被阿桑從樓上扔下去,第一次在觀劍台上和梁照有過一戰。
那個時候,是以劍意對敵,梁照之前連勝數人,最後遇上顧泯,兩人交戰,雖然是顧泯勝過梁照,但多少有些乘人之危的說法。
緊接着的第二次,也就是第二天,顧泯又和梁照一戰,不過這次依舊是最後出出手,雖說勝過梁照,也被好些人诟病,畢竟梁照連續戰過數場,而且最後顧泯那一劍,有些取巧的意味。
所以即便是兩戰全勝,包括劍庭在内的許多劍修,都沒有真覺得顧泯就能夠力壓梁照了。
可惜之後數年,顧泯和梁照曾在鹹商城相遇,在大能洞府裏,梁照很想再和顧泯一戰,可沒有等到機會。
要是僅僅就是這樣,肯定有人說顧泯就是怕了梁照,可在大能洞府裏,他和明月樓的少年天才江潮有過一戰,且是戰而勝之。
顧泯雖說這數年間,都不願意和梁照一戰,但沒有人會說他們之間差了很多。
這些年,顧泯做了好些事情,漸漸已經讓人們記住了柢山有個劍修叫顧泯的事情,至于梁照,一如既往,庚辛劍主的身份就注定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平凡。
越是如此,越有人想要看到這兩個人在絕對公平的情況下一戰。
在過往曆史上,還沒有和庚辛劍主同時代的劍修,能夠将庚辛劍主徹底壓制住。
顧泯已經成了兩次,會有第三次?
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結果,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交戰之前,梁照看向顧泯,緩慢的問道:“你什麽時候入的第四境?”
顧泯想了想,搖了搖頭,“記不太清楚了,大概和你差不多?”
梁照也是搖了搖頭,“其實也不重要,隻是這一戰,我盼了好幾年,打過之後,不論輸赢,我心裏都會好受一些。”
這話倒是不假,之前兩戰都不曾勝過顧泯,在梁照心裏,多多少少想着顧泯一個乘人之危的事情,所以即便敗了,不影響修行,也會有疙瘩,可今日之後,即便是輸了,梁照也一定會覺得好受許多,當然,隻要是輸了,這位庚辛劍主就不會全然接受,未來的日子裏,這兩人隻要差距沒有拉開,便一定會有第二戰,第三戰,甚至于無數戰。
但不管之後如何,今日這一戰,他一定要傾盡全力去取勝。
顧泯看着梁照身上的劍氣越來越濃,一道道劍意開始生出,也沒猶豫,握住燭遊,長劍自然出現在手上。
氣府裏的氣機緩緩流出,劍氣從掌心彌漫而出,依附于長劍之上,将本來就是通體雪白如雪的長劍,映照得更爲鋒利。
兩個人對視一眼,不再猶豫什麽,就此各自出劍。
一道玄妙的劍氣從顧泯身前生出,瘋狂前掠,淩厲異常,但在中途突然停滞,就在兩人身前,半空中,一道漣漪憑空而現,緊接着,那道劍氣消失,無影無蹤。
第四境的劍修,在修行界裏算不上什麽大人物,但已經算是劍道入門,一招一式之間,自然并不是那些初窺門徑的修行者可以比拟的。
顧泯微微一笑,眉頭挑起,大步向前踏去,第二劍少了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求得是結結實實能夠砍到梁照身上。
梁照瞥了一眼,沒有退去,也是舉劍向前。
本來就是伯仲之間,若是因爲兩戰之後,他梁照便怕了顧泯,這隻能是個笑話。
一瞬之後,衆人眼裏的兩劍相撞。
與此同時,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劍氣在兩柄長劍相撞的同時就此破碎,散落的劍氣有些直接消失在天地之間,但更多的卻是因爲兩個人各自氣機驅趕,落到了兩人的衣衫上,就這一瞬,兩個人的衣衫,已經被割出了無數個細口。
境界不夠的,面對這一劍,就是被萬劍斬殺的下場。
在劍氣散盡之前,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朝着身後退去數步,然後止住身形,又互相遞劍。
這一次,顧泯以潮生劍訣中的一劍開潮作爲起手勢,梁照看着那一片蔚藍,并沒有任何的退縮之意,劍氣大作,充沛劍意下的一劍,有一道青色劍氣憑空而現。
一劍斬下,藍色的海潮裏混雜着青色劍氣,兩者很快便混合到了一起,又很快分開。
殘存的劍氣四散開去,就如同揮灑的墨點,極爲壯觀。
梁照持劍而立,換了一口氣,再度向前掠去,顧泯也是提了提手中劍,面無表情的遞出一劍。
這兩位南陵,或許該說是世間劍道上天賦最高的兩個少年,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對劍不下百次,每一次看着都頗爲壯觀,當然兩人都各自有過險象環生的時候,但每每在這個時候,處于弱勢的一方總能找到某個點扭轉頹勢。
而有這樣的局面,完全是因爲兩人的劍道境界,太過接近,其中一人想要取勝都不容易,更不用說要将對方斬殺。
蘇宿瞪大眼睛看了整整半個時辰,然後有些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的吳清水毫不留情的給了蘇宿一巴掌。
這個歸劍閣長老吹胡子瞪眼,“你他娘的看又不好好看,讓你上去,能打得你來我往嗎?”
挨了一巴掌,蘇宿感覺腦子裏嗡嗡作響,但他很快便清醒過來,“師叔,我怎麽也是個劍胚,沒你覺得的那麽不堪!”
吳清水面無表情的訓斥道:“你小子幾斤幾兩,老夫不知道?”
蘇宿縮了縮脖子,“我可不像是小顧那小子,嘴裏說要低調低調,這他娘的行事有半點低調的樣子?這才多大,就搞的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依着我說,這太早成名真不好,之前萬裏歸途被這麽多人追着打,這會兒又是遇到梁照這個不依不饒的貨,依着我看,他沒救了。”
吳清水聽得難受,擡起手又是準備一巴掌。
誰知道蘇宿指着遠處,有些驚訝的喊道:“師叔你看!”
吳清水順着蘇宿指着的地方看過去,場間兩人對劍,已經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位劍道天才,已經在小半個時辰中,展露了太多東西,場間不乏有着和他們境界差不多的修行者,很多人設身處地一想,若是自己身爲他們兩人之中的某人對手,能接下多少劍?
答案當然不同,但都不會太多。
那幾個劍府的年輕弟子臉色都不太好看,有些陰晦。
下一刻,顧泯和梁照一劍相交之後,各自退去。
兩人站立,平靜對視。
顧泯調整着呼吸,胸膛起伏并不明顯,但從他不太好看的臉色來說,就知道這應對的并不容易。
至于梁照,看着臉色自然,但若是有人仔細去看,便知道他握劍的那隻右手,實際上五指都在微微顫抖。
戰至此刻,雖說兩人都沒有受傷,但實際上兩人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顧泯深深吸氣,吐出一大口濁氣,眉間有些古怪,他看着梁照,想着這些年躲着不和他打,想要的隻有那麽點,就是想讓他走慢一些,可現在看來,自己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無用功。
梁照這些年依然走得很快,而且很穩。
可越是如此,顧泯便越要在這一戰中勝過他,他不介意自己成爲梁照的心魔,畢竟自從梁照告訴世人,他自己是庚辛劍主開始,這個梁子便結下了。
顧泯從小生活的那個家,有很多東西都被人拿走了,到了後來,除去自己這一條命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麽。
前些年自己還小,也隻能看着别人拿去本該屬于他的東西,可不代表他什麽都不在乎。
他很在意,自己的東西,誰拿去了,即便現在不能讓你還回來,也要讓你付出些代價。
就好像是現在的梁照,成了庚辛劍主,有劍庭的資源任取,有無限風光。
但得到了這麽多,我顧泯,就一定要讓你在某個方面不舒服。
這就是代價!
心神微散,想了太多事情,等到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時候,梁照的長劍已經到了身前。
顧泯神情不變,看似倉皇的一劍遞出,雪白劍氣在劍尖奔湧而出,一條白龍出現在人們眼前。
柢山的青龍劍訣,他們知道,可那該是青龍,爲何卻是一條白龍?
顧泯咬牙,瘋狂的朝着那條白龍身軀注入劍氣,讓那條白龍不僅看着栩栩如生,就連氣勢都越發的駭人!
之前在那些玉石上去看大甯的曆史,最爲讓他難以忘懷的一幕,就是甯啓皇帝一人獨戰數位蠻夷高手,那些在雲間翻騰的白龍,顧泯的白龍自然比不上,但也可以說是别有一番風味。
白龍呼嘯而至,梁照皺眉後掠,顧泯卻是不依不饒,跟着白龍一同向前掠去。
他的劍在白龍身後,是真正的殺招。
這誰都看得出來,可卻不太好擋。
梁照即便能斬開那條劍氣所化的白龍,能夠擋下在這白龍之後的一劍?
依着衆人來說,好像很難。
當梁照是庚辛劍主,似乎也不是全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