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遇到了誰,但要做的事情還要做,和柳邑在這片山林待了半日,便繼續朝着東去。
洱城之東,最近的一座大城,是彭城。
在帝陵之外,曆史上也有一座彭城。
那曾是羽國的都城。
那是甯國在橫掃天下之前,遇到的最有分量的一個對手,當初甯國的鐵騎橫掃天下,遇到的對手幾乎都沒有反抗之力,唯有羽國給了甯國很多阻礙。
羽國在大陸東南,現如今應當是南陵境内,國土不算小,國内有着一衆名臣大将,甯國最開始的幾個月,甚至都沒能進入羽國境内,雖說那個時候,甯國一統天下已經是大勢所趨,但還剩餘的小國們看着這幅場景,也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羽國上,希望羽國能夠堅挺下來,抗衡甯國。
那個時候的羽國,不僅有着名臣大将,而且他們的那位皇帝陛下,也是一位十分強大的修行者,境界很高,之前甯國未能進入羽國境内,便是因爲那位皇帝陛下還活着,隻是在幾個月後,那位皇帝陛下忽然暴斃,死于皇城,雖然史書上沒有描繪那位同樣是天才的羽國皇帝是怎麽死的,但多數人猜測,他應當是被甯國的修行者斬殺于皇宮的,隻有兇手究竟是誰,其實人們也有着猜測。
羽國皇帝修爲高深,天底下能殺死他的沒有幾個,即便是甯國,也找不出幾個人來。
那麽不是柢山的當代掌教,那便是甯啓皇帝親自出手。
也隻有這兩位,才有可能悄無聲息的殺了那位羽國皇帝,但這件事沒有目擊者,史書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隻剩下傳言。
羽國的門戶被攻破,可一路行來,并沒有投降的軍隊,大甯的軍隊打到彭城,這座城的百姓更是甯死不降。
最後強行将其攻破,這個地方也動蕩了很多年。
按理來說,帝陵裏的守陵人都是當初絕對忠于甯啓皇帝的人,怎麽會建造一座叫做彭城的城,這件事,本身便有些問題。
但不管有什麽問題,他和柳邑兩個人,還是很快便來到的彭城外的山上。
在黃昏中,這座城看着似乎有些特别的味道。
柳邑站在他身邊,問了一個問題,“這不是什麽年輕修行者試煉的地方,想要找到那個人人都想要找到的東西即便沒那麽難,但怎麽才能拿到?”
帝陵裏至少有數位金阙境的修行強者,這些人又有誰能抗衡?
顧泯想着那本手劄上面記載的内容,心想着甯啓皇帝肯定也是想到了有這麽一天,所以才最後做了些手段,要不然帝陵以後真的被某個脅迫着大甯皇族後人的修行者打開,豈非一切東西都要給了那個修行者。
“所以那座城才藏了起來,真要是境界高就能找到,這會兒我們都該出去了。”
顧泯笑了起來,“要不你現在告訴我,你那位師父還說了些什麽,有沒有找到那座城的方法?”
對于柳邑的師門,同行的這些天,他一直在猜測,就是始終沒猜到。
柳邑看了顧泯一眼,一時間有些失神,她很少看到顧泯笑,這才發現,原來顧泯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和那個人一樣。
“我就是找得到那座城,也不一定進得去。”
柳邑也不是笨人,這些日子自從知道了這些守陵人都是普通人之後,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些人都是普通人,那麽最後放着甯啓皇帝寶貝的地方,便一定會是外人不容易進去的。
就連進入帝陵,一衆金阙境都沒有辦法打開,非得大甯皇族的血脈,那麽進入那個重地,不該是更難?
“我們想要進去,也得找到你那個朋友。”
李鄉身上流着大甯皇族的血,他是真正的皇族後人,或許想要進入那座城,也隻能是他。
這都是很奇妙的布置,但很有效果。
顧泯驚訝的看了柳邑一眼,然後說了句很傷人的話,“我原本以爲,這個事情,你在最開始就該想到。”
柳邑瞪了他一眼,眼裏有些殺氣。
顧泯又笑了起來,樂呵呵的說道:“你看我好看嗎?”
……
……
絕大多數修行者都知道那座城被藏了起來,所以他們進來之後,做了打聽那座城和尋找那座城的事情。
在這個過程裏,修行者們并不都是用問的,對守陵人,他們絕對強大,所以在某些時候,他們的手段有些殘忍。
哪怕他們都算是正道宗門。
但面對弱小的時候,卻看着像個屠夫。
彭城有些動蕩。
原本在彭城居住的百姓,被殺了不少。
幾戶傳承數百年的大戶,更是被絕戶,不得不說,正道人士,一但做起惡來,也不比邪道高手差。
這種事情,雖然他們想到了要除根,但還是傳了出去,那些守陵人的後代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個修行者做的。
但知道,帝陵裏來了外人,而且他們有着他們無法匹敵的力量。
有些在這裏待了很久的大家族,選擇接觸那些修行者,想要在之後一起離去,當然爲了這件事,現在便開始爲那些修行者賣命,好好去尋那座城的蹤迹。
這樣一來,千年未亂的帝陵,亂了起來。
雖說一部分人對這個地方深惡痛絕,但還是有很多人把這個地方當作了家,他們恨極了那些修行者,但卻無能爲力。
隻有些修爲實在不高的修行者被殺了幾個。
但也是杯水車薪,不能改變大局。
顧泯走進彭城的時候,這座城已經冷清了很多,街道上很少能看到行人,家家戶戶都關着門。
有些像是鬼城。
顧泯皺着眉頭,不太清楚這裏面發生了什麽。
接連路過幾家客棧,都沒有看到人,眼看着天色漸晚,他找了處空宅子走了進去。
這是之前被修行者屠戮過的地方,隻是屍體已經被人清空,空氣中彌漫着些血腥味。
顧泯不清楚,隻當是這家人遭了強盜之類的。
顧泯站在飛檐下,忽然聽着遠處有些響動,柳邑拉了拉他的衣袖,看着柳邑的樣子,顧泯笑道:“怕鬼?”
柳邑翻了個白眼,“我沒有。”
顧泯不再說話,從某間屋子推門而入,那是一間女子的閨房,有些雜亂,就連床鋪上都有些淩亂,上面還有女人的肚兜。
顧泯眼裏的情緒有些寒冷。
他看着那張床,平靜地說道:“出來吧,我不殺人。”
床下躲着人,顧泯一個修行者,自然輕易便能看出來。
沒出聲。
有些安靜。
顧泯也沒說話。
堅持了約莫半刻鍾,床下才發出了些動靜,有個個子不高的少年從床下爬了出來,他臉色煞白,但眼裏除去懼意,還有些别的。
是驚訝。
他也被顧泯的容貌驚住了。
顧泯看着這個應該隻是比他小幾歲的少年,盡量溫和的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逃出郢都的時候,顧泯才十三四歲,這幾年的修行,讓他的容貌沒有什麽變化,但實際上他已經快要及冠,按着世俗裏的說法,就應當快是個年輕人了。
或許是顧泯表現的有些溫和,那個少年的臉色好看很多,但還是沒急着說話。
顧泯看了門外的柳邑一眼,沖着她使了個眼色。
這種事情,沒有什麽比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來做更适合了。
柳邑挑了挑眉,走了進來,而顧泯就退回到了門檻上坐着。
今晚的夜色還算是不錯,顧泯擡頭看着夜空,竟然還有些星星。
這不是真實的世界,但不管怎麽看着,都覺得無比的真實。
他一時間有些感慨,但柳邑在裏面卻是進展的很順利,不多時,那個少年便走了出來,和柳邑一起坐在了門檻上。
也多虧這個門檻夠長,不然怎麽都沒辦法讓三個人同時坐下。
顧泯看了一眼那個少年,那個少年有些緊張,但并不害怕,然後就開始說起了這宅子裏和彭城發生的事情。
事情不太複雜,彭城一地,映照着整個帝陵的所有地方。
說完之後,少年已經是滿臉淚水。
顧泯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沒有什麽波動,那些修行者殘殺普通人,他雖說意外,但不覺得震驚,但奸污女子,卻是讓他皺起了眉頭。
看着那個滿臉淚水的少年,顧泯溫聲說道:“有些可憐,那你以後要做些什麽呢?”
顧泯不多愁善感,隻是覺得這個少年的遭遇和他一樣慘。
“您也是修行者。”
那少年擦幹眼淚,忽然跑下台階,對着顧泯跪下,無比誠懇的問道:“您能教我修行嗎?”
顧泯沒說話,他看着這個少年,雖說就像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但有些事情,他有些顧忌。
這帝陵裏一千年都沒有修行者。
自己要打破這種現狀?
“如果你想要離開這裏,也許我們能幫上忙,到了外面,你有很多選擇。”
顧泯沒有直接答應,隻說了這番話。
“這裏是我的家鄉,我不會離開的。”
顧泯看着他,想起了某個黃昏。
有個少年坐在宮牆上,看着天邊的晚霞,他曾經也那麽舍不得自己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