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這三個字在最近的時間裏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出現在他們嘴裏了。
顧泯看着那些花紋,猶豫片刻說道:“隻能等着了,要不然你試一下?”
柳邑沒好氣的說道:“說是要皇族的血,我家往上找數十輩也不可能找到。”
顧泯苦笑道:“那就沒辦法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一旁的玉虎上,看着遠處的光亮說道:“反正我身上是沒那什麽皇族的血的,咱們要不就等着跟着誰往裏面走,要麽等會兒就去找個皇族綁過來帶進去。”
說着這話,顧泯好似有些生氣,“這麽大的事情,殿下也沒給我們透個底,搞得現在如此被動……”
柳邑看着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轉過頭去,想要看看到底還有什麽地方有可能進入宮門。
可是等到她擡眼一看,這座宮殿不知道有多大,竟然宮門兩旁的城牆一直綿延出去,藏入濃霧之中,看不真切。
顧泯盯着那片足足有數丈高的城牆,剛生出一個想要一躍而上的想法,當即自己便将其否定了。
這麽一片城牆,若是能夠一躍而過,還要皇族的血做什麽?
建立這座宮殿的前輩既然是個高人,怎麽又可能想不到這點。
顧泯問道:“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藏起來?”
柳邑點頭道:“别亂跑了,我覺得玉符就在這裏面。”
顧泯也是這麽認爲,這場試煉說到底,最後都是要落到那十二個人身上,而隻有玉符,才能把這十二人聚集在一起。
說不定最後沒幾個人能從這宮殿裏走出來。
顧泯和柳邑轉身朝着遠處走去,準備找個地方先藏起來,可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個人衣衫褴褛,看着極爲凄慘,想來是之前遇上了什麽兇猛的兇獸。
柳邑一眼便認出了對方沒有急着說話,隻是扯了扯顧泯的衣袖,顧泯随口說道:“還想什麽,總要試試。”
話音未落,他的劍已經出現在手中。
顧泯是第三境裏真正的強者,如果不是出自柢山,那麽很有可能他的排名還要高一些,或許就在江潮之下也說不定。
不過那排名本來便沒有經過論證,本來也不是很有說服力。
但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第三境的情況下,顧泯不認爲自己的劍會沒有機會刺進對方的胸膛。
一道劍光陡然出現。
那個衣衫褴褛的小國君主,也是突然一驚,他之前才遇到一頭強大的兇獸,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這才剛喘了口氣,便又遇到一道劍光。
倉促之間,他沒能看清楚那個出劍的少年是誰,但光憑劍光的淩厲程度,他便鎖定了三個目标。
梁照蘇宿和顧泯。
來到這洞府裏的劍修就這麽三個,而且每一個都極爲強大。
他大喝一聲,一道濃郁的黃色氣機起于周身,片刻之後竟然是從裏面化出一條黃龍來,隻是那條黃龍雖說威勢不小,但顧泯之前經曆過之前那位大人物的氣息,并不覺得有些什麽。
他手腕一抖,一道藍色的海浪湧出,正是他會的劍訣之一。
藍色的海浪和黃龍相遇,片刻之後那道海浪便直接将黃龍擊碎,那些黃色的氣機散落,燭遊的劍芒出現那些氣機碎片之中,下一刻,那個小國君主的胸膛上便出現了一道劍痕。
鮮血瞬間灑落。
柳邑看準時機,一躍而起,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玉瓶,素手一攬,那些鮮血盡數收入玉瓶之中。
顧泯收劍而立,那個小國君主早已經轉身掠走,一刻都沒有停留。
他甚至都還沒有看清楚顧泯的臉,就因爲擔心自己的性命而朝着遠處逃竄了。
柳邑也不想去理會那個小國國君,把玉瓶遞給顧泯,“試試。”
顧泯接過玉瓶朝着宮門走去,沒有廢話,很快便将那些鮮血倒入宮門上,鮮血随着花紋流淌。
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那道宮門沒有任何動靜。
“沒用,那其他幾位的也沒用?”
剛才那個人,柳邑不會認錯,知道他是進入洞府的那幾個小國君主之一。
但如果依着他的鮮血都不能打開宮門,其他的幾位難道有可能?
還是說一定要是大祁皇族的血脈?
“我之前便覺得太順暢了。”
顧泯搖頭道:“這不對。”
之前他們被那道氣息逼到此處,便見到了這座宮殿,然後想要進去的時候,看到了宮門上的刻字,正需要皇族鮮血的時候,就遇上了一個小國君主,若是用他的血真能打開了宮門,那這件事便順暢到了極點。
這太過順利,反倒是會讓顧泯覺得這是針對他的局。
可仔細想想,如果真有一個局,布局的人是誰?當然那位大祁皇帝,可那位大祁皇帝哪裏來的動機針對他?
他不過是千萬裏之外,那座沒落的柢山上的年輕弟子,就算是有些運氣在劍會上打敗了庚辛劍主,也不值得大祁皇帝如此上心。
就算是對方真正想要對付的其實是柢山,也說不通。
柢山沒落數百年,爲什麽偏偏要等到現在?
顧泯腦子裏想着很多事情,但都沒有結果。
接下來怎麽辦?
若是那六位小國君主的血都不是開啓宮門的鑰匙,那麽會是誰的血?
是十二個修行者之一?
顧泯想不清楚這件事,他朝着柳邑說道:“找個地方,我要好好想想,有些事情很複雜,我想不明白。”
……
……
離着那座宮殿不遠,大概也就是數裏之外,有一座山,山上是一片峭壁,顧泯用劍挖了一個洞,從這裏看出去,正好能夠看到那座宮殿前。
柳邑忍了很久,這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事情?”
“事情很多,但最重要的不是我們怎麽進去嗎?”顧泯看着那座宮殿,輕聲說道:“雖說那個人的鮮血不能打開宮門,不見得别人的鮮血也不能打開,可事情沒這麽簡單,我覺得有一隻大手在我們身後,當然,在我身後還是在你身後不好說,所以我覺得我們得再等等。”
緩一緩,有很多事情可以再想一想。
柳邑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沒有說話,就此沉默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之中忽然閃過了一道劍光,緊接着的,是一道佛光。
顧泯看得很清楚,他說道:“梁照來了。”
他沒有判斷錯誤,首先是那道劍光和佛光一起,其次如果那道劍光是蘇宿的話,不會這麽張揚。
蘇宿也是個低調的人。
或者換句話說,他是個很聰明的人。
……
……
梁照和知禅來到了宮殿前,兩個人風塵仆仆,看着之前也有兇險的遭遇,知禅的禅衣甚至都有破損。
兩個人來到宮殿前,很快便看到了宮門上的血迹,以及上面的刻字。
知禅伸出手指去觸摸那些鮮血,片刻之後,便開口說道:“這血還沒幹,在我們之前,應該來人了。”
梁照問道:“他們進去了?”
知禅微笑道:“不太清楚,但很顯然,我們要進去,至少得在那幾位朋友身上找到血。”
梁照想起之前看見的那個人,當即立斷道:“等我一會兒。”
話音未落,一道劍光生出,梁照掠走,不見蹤影。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他重新出現在這裏,手裏拿着一片荷葉。
荷葉裏便是鮮血。
知禅知道他是去取血了,但還是開口問道:“殺了?”
梁照搖頭,然後便走上前去,将那些鮮血倒在了花紋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道宮門沒有半點變化。
梁照說道:“會不會要那六人的鮮血,混在一起?”
他的腦子很聰明,見識也夠,因此很快便會想到問題。
知禅說道:“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高。”
“爲什麽?”
在梁照想來,若不是他們的鮮血能夠打開宮門,那麽爲何這次皇子試煉會讓他們進來?
知禅說道:“依着你說的,那麽這六人就是進來送死的,那位大祁皇帝想要找個由頭殺了他們,這就是很好的辦法。”
大祁王朝一統南陵,南邊的六個小國都變成大祁疆域,但他卻遲遲沒有動手殺了這六位國君,是因爲他們在,可以安撫民心。
但大祁怎麽能容忍他們活着呢?
所以便将他們送了進來。
他們死在這裏,總歸可以把事情推到修行者頭上,而不需要大祁皇帝承擔。
他們會死在這裏面。
這是梁照最開始便想通的事情。
但這道宮門到底是不是要他們全部的鮮血,他不太清楚。
知禅搖頭道:“我這樣說,自然有道理,有個很簡短的故事,是進來之前殿下告訴我的。”
梁照想起之前的那個黃昏,祯皇子找他們議事,自己因爲在劍道上有了些想法,便沒有去。
應當就是那天的事情。
“十多年前,大祁皇帝自感到了時候,要留下後代。”
一代至強的修行者,想要留下子嗣的時間往往會選擇生命的後半段。
大祁皇帝是王朝的皇帝,時間會微微早一些,但也不會太早。
大祁皇帝有了如此意志之後,後宮裏最爲激動的自然是那些嫔妃,她們是修行者,也是女人,自然知道自己若是生下的皇子成爲了大祁的下一位皇帝,那會是何等光景,于是一個個便争先恐後的想要大祁皇帝臨幸她們。
當時大祁皇帝最喜歡的妃子叫做玉妃,這位娘娘生得十分好看,性子溫婉,最重要的是,她和宮外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沒有關系。
這樣的人最好。
大祁皇帝心目中的皇後便是她。
可惜不知道爲什麽,這位玉妃卻一直未能懷上龍種,不得已,大祁皇帝便又臨幸了其他妃子。
之後幾位皇子先後出生,但玉妃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若是這樣也就算了,就是說玉妃沒有做皇後的命罷了,可哪裏就是這樣,幾年以後,忽然有消息傳了出來,說是玉妃的身份大有問題,應當是北陵大應王朝派出的奸細,大祁王朝和大應王朝南北對峙,兩座王朝都想着如何吞并對方,進而一統天下。
互相派人刺探消息是常有的事情,可誰都沒有想到,那位最受皇帝喜愛的玉妃竟然也是其中一員。
大祁皇帝勃然大怒,将玉妃下到宗人府嚴審。
卻不知道爲什麽,宗人府裏竟然也有奸細,将玉妃救出,就藏在常平街的某位富商府上。
更爲可怕的是,大祁的禁軍在鹹商城裏布下了天羅地網,無數修行強者幾乎是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玉妃。
直到一年後,由幾位頂尖的修行者親自出手,才找到了玉妃。
當晚那位玉妃便咬牙自盡,可他們卻在玉妃藏匿的地方發現許多嬰兒所用的東西,一番探查,竟然是發現玉妃早已經懷了龍種,一年時間,早已經生下。
玉妃雖然是找到了,可是那個孩子卻一直都沒有找到。
大祁皇帝震怒不已,差點因此便都要和大應王朝開戰,但念及南陵未定,這才壓下怒火,最後他隻是派人将常平街清理了一遍,把所有知曉此事的人都處理了。
另外派了些強者探查那個孩子的下落。
這一來,便是十幾年。
世上絕對沒有永遠不透風的秘密,這件事在之後已然在鹹商城有了風傳,但具體的内容,一般人是絕對不知道的。
像是祯皇子這樣站得足夠高的人,自然會知道。
他甚至知道的更多一些,那就是經過十幾年的探查,大祁皇帝得出了很多結論,比如那個孩子應該是拜入了南陵的某個宗門,也應該是個天資很不錯的,拜入修行宗門,就應該是一個很出色的弟子,而經過那些修行者的探查,也确定了一些範圍。
所以這次試煉,大祁皇帝便要第四境之下的修行者。
因爲那些足夠天才,且符合年齡的修行者,便會出現在這裏。
沒有人知道大祁皇帝想要找到這個孩子是爲了什麽,是爲了立他當太子,還是直接要殺死他。
知禅說到這裏,然後便停了下來,“我自幼在寺裏出家,一切東西都可查,你也如此,在俗事世裏,早就不知道被調查了多少遍,所以不可能是我,也不可能是你。”
正因爲這樣,祯皇子才會把這件密事告訴他們。
梁照皺眉道:“所以這道宮門所需的皇族血脈,應該是要那位的血?”
知禅點頭道:“應當是如此了,這是那位大祁皇帝以此來找尋那位皇子的方法。”
“那在宮門上刻上這麽些字,豈不是太過張揚?”
梁照搖頭道:“那幾位小國國君的鮮血無用,其他修行者說不定就要拿自己的血去試試,可那位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看見這字,定然不敢去試。”
“應當如此。”
這是一個局,有些彎彎繞繞。
“殿下說了些什麽?”梁照忽然問道。
知禅微笑道:“梁道友指的是什麽?”
“那個故事之外。”
梁照知道,祯皇子絕對不可能隻是告訴他們這個故事而已,大祁皇帝的意志,他們不可能不擔憂。
如果大祁皇帝找到這個遺失的皇子,是想要讓他繼承大統呢?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可能的。
祯皇子當然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哪怕這隻是個可能。
所以他應該會想着做些事情才是。
殺了這個遺失的皇子,當然是最好的辦法。
知禅說道:“進來總是會有些人要死的。”
“道友是出家人?”
梁照明知故問。
知禅小聲道:“罪過罪過。”
梁照又問道:“現在誰有可能呢?”
知禅說道:“很多人都有可能,要不然又怎麽會是他們來到這裏呢?不過想來,最有可能的是那個叫做顧泯的道友。”
梁照忽然沉默下來。
“他出自柢山,又無名師,能戰勝你,應當天資足夠高,也足以刻苦,現在他還住在常平街,說是無意,怕是誰都不信,至于身世之類的,大概他們已經調查過了,梁道友覺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