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覓道在過往的那些年裏極爲低調,雖說身爲掌律,但是劍庭弟子們也不會随便便看到這位掌律,他們隻知道,這位掌律不僅是一位金阙劍仙,而且還是掌教藍臨真人的師弟。
都是金阙境,至于他爲什麽不是掌教,而是掌律,其間的事情,大概也隻有上代的太上長老才知道。
有相當一部分在想着爲何這位劍庭的掌律要出現在這裏,但更多的人在琢磨着柢山兩個字。
底蘊不夠的劍宗對柢山這兩個字陌生得很,可底蘊足夠的劍宗卻是知道柢山兩個字代表着什麽。
那是數百年前的世間第一劍宗,門内鼎盛之時,有劍修三萬,是大甯王朝最依仗的宗門。
那是很古老的事情。
晚雲真人曾一人一劍,殺得世間劍修低頭,卻不是太久遠的故事。
晚雲真人還在的時候,柢山即便衰落,也沒有人敢挑釁,因爲沒有人能勝過晚雲真人的劍。
事到如今,提到晚雲真人這幾個字的時候,還有些劍宗很容易想起了那段歲月。
那是一段充斥着殺戮的歲月。
而主角便是晚雲真人。
再把時間扯到百年之前。
也就是之前的那次劍會,柢山派來參見劍會的那個弟子,被百般羞辱,然柢山丢掉了最後一絲顔面。
也就是在那日之後,之後百年,幾乎便再沒什麽人關注過柢山的動向。
誰知道,百年之後,還是劍會,柢山的修行者又來了,而這一次,竟然是壓得劍庭擡不起頭來。
甚至逼得這位掌律親自出來揭露那女子身份。
隻是依着留覓道之前的說法,那便還是變相承認那個重瞳女子仍舊有參加劍争的資格?
“柢山劍修,劍法萬千,不可以常理視之。”
留覓道看着站在雲裏,身形藏在濃雲之後,沒有人能看得清楚,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意有所指,場間好些明白人都能聽明白。
劍庭被柢山的人打了一巴掌,自然要還回去才行。
這是劍庭應該做的事情。
王陵聽着這話,自然知道掌律是什麽想法,他适時站出來,開口說道:“這位柢山的……道友,有資格參加劍争,劍争繼續。”
一片嘩然,無數人扭頭看向王陵,而王陵面無表情,又飄到了觀劍台下。
是掌律開口,那便是代表着掌教也沒有意見,既然那是掌教的意志,他們除去執行之外,不需要有别的想法。
想起之前掌教說的那句話,王陵神情有些古怪,掌教在那天已經表達過一次不滿,要是再讓掌教不滿,後果是十分嚴重的。
承認阿桑有資格簡單,但怎麽去解決這件事,便不容易。
劍庭前後幾個劍修已經落敗,那位呂師兄都沒能取勝,那麽現在整個劍庭裏,能夠說起來有機會勝過阿桑的,就隻有那位閉關的林曳了。
可是既然閉關,此刻又怎麽會出現?
就在劍庭許多劍修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的時候,遠處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我來吧。”
聲音不大,顯得很平淡,但所有人聽到之後,便都尋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離着觀劍台很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紫袍男人。
他身材不算高大,也就平常,也不算瘦,體型适中,面容也說不上英俊,屬于那種丢到人海裏,也不見得能夠吸引人目光的那種。
可是當你看到他之後,便一定會覺得他這個不是凡人。
因爲他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氣态,這股氣态源于他自己的境界,源于他的劍。
“林師兄出關了!”
有人驚呼出聲。
原來此人便是劍庭的繁星境第一人,林曳。
“可惜啊,還沒有進入結發境,不過這樣也好,此刻一戰作爲契機,說不定便能一舉破境。”
有境界高妙的劍庭長老出聲,帶着些感慨之意。
在這位林曳出現在觀劍台前之後,幾乎所有劍庭劍修都松了一口氣,在雲裏的那位掌律也無息離開,好像是根本不擔心之後的事情。
仔細想來,也真該是這樣,劍庭劍修數萬,繁星境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在這百餘人裏,也隻有林曳是真正的劍壓諸同門。
他們自然放心。
登上觀劍台,一身紫衣林曳看着眼前提着劍的阿桑,略微有些訝異的說道:“道友天資不俗,卻不知怎麽會拜入柢山。”
阿桑沒說話。
林曳沒得到回話,也是不惱,隻是說道:“道友的那位師弟之前在劍意之戰裏勝過梁師弟,你又連敗我劍庭數位劍修,此刻在下出手,不會留情。”
阿桑還是沒說話。
她隻是看了林曳一眼,然後便舉起了劍。
“道友請。”
林曳微微一笑,手捏劍訣,腰間那柄長劍瞬間出鞘半寸左右,有劍鳴聲響起,劍氣生出。
緊接着,那柄長劍懸停半空,林曳捏着劍訣,說了一聲去。
那柄長劍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激射而去。
隻在瞬間。
繁星境的劍修已經可以說得上是大劍修,像是他們這樣的劍修,戰鬥的方法有無數種,不必非要握劍而戰。
阿桑看着這一劍掠來,皺了皺眉頭。
她不是劍修是真的,這就意味着她不懂劍修的戰鬥方式,不會劍訣是根本的問題。
不會劍訣,她便不能禦劍。
也就是說,她隻能提着手中的劍和林曳一戰。
這是阿桑的劣勢,卻又沒辦法改變。
眼瞅着那一劍呼嘯而至,阿桑舉起手中的劍,狠狠的砍在了那柄飛劍上。
金石之聲瞬間傳出。
阿桑往後退去數步,将手中的那柄劍丢了出去。
她丢出的那柄劍自然和林曳禦劍的速度沒有任何可比性,但不知道爲什麽,那柄劍扔出的之後,在那個軌迹上,正好就撞上了林曳的佩劍。
于是又是一陣相撞之聲。
阿桑接住彈飛的那柄劍,然後身形朝着林曳掠去。
磅礴氣機同時伸出,用以阻攔林曳的劍。
林曳神情不變,心意微動,劍訣再生,無邊劍氣生于四周,在那柄飛劍沒能立即回來的同時,周圍有數柄氣劍成形,那些氣劍寒光微現,看着便知道不是凡物。
“去!” 林曳微微一指!
高樓之上已經有人發出驚呼,甚至有好些同是繁星境的劍修在想着若是自己站在林曳的對立面,能夠接過幾劍的事情。
無數柄氣劍破空而去,在天邊劃出一道道絕美的弧線,但真到了阿桑身前數丈之時,便不知道怎麽的,速度變得極慢,随着阿桑往前掠去,那些氣劍便被她一一揮劍擊散。
不過阿桑爲了擊散那些氣劍,也花了好些時間,就在這個時候,林曳也做出了反應,他朝着身後退去,阿桑不依不饒,瘋狂前掠,但在一時之間也落不到林曳身前。
而那柄飛劍,這個時候也繞了一個大圈之後,重新落到了林曳手中。
林曳微笑着一劍揮出。
劍光照耀天際。
一道又一道的劍光開始生出,觀劍台上若不是之前被大人物下了禁制,隻怕是波及甚廣。
在無數劍光生出來的時候,很多人已經看不到阿桑和林曳了,但總歸能聽見那些刀劍相交的聲響。
不絕于耳。
顧泯境界太低,什麽都看不清楚,隻是他也在認真看着。
半刻鍾之後,劍光消散,阿桑和林曳的身形顯露出來,兩個人都在出劍,看不出誰更勝一籌。
阿桑面無表情,林曳也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
……
“林師兄出了多少劍?”
“不知道,但怎麽都有數百劍了,可依然還沒能勝過那個女子,想來那個女子真的是有些難對付。”
“你這不是廢話嗎?高師兄都敗了,那女子要是好對付,輪得到林師兄出關一戰?”
“可是……那女子還不是劍修啊!”
高樓上,一道又一道屬于劍庭劍修們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多都是感慨,他們再也不會輕視在場上的阿桑,隻會想着自家師兄能夠很快便打敗那個女子,好替劍庭把臉面掙回來。
這種事無比重要,馬虎不得。
陳先生和所有劍修一樣,此刻都在看阿桑,那位來自鹹商城的貴族少年同樣是聚精會神的看着。
“公子你看,我之前說的話,應當是沒說錯吧?”
陳先生笑着開口,“那個少年不凡,他師姐也不凡,不愧是柢山弟子。”
言語之中,陳先生還對柢山頗有些恭維之意。
那少年皺着眉頭說道:“陳先生,那兩人即便不凡,可既然是出自柢山,便隻能放棄了。”
他之前想要招攬顧泯,當然是看重顧泯的天賦和未來,但也會想着他的宗門不會太差,可是此刻已經揭露了他是出自柢山,既然如此,這對于他來說,便沒有了多大作用。
他需要一個雙赢的機會,而不是單方面的付出。
陳先生雖然覺得有些惋惜,但也覺得少年說得沒錯,他點頭說道:“柢山着實是沒落了,這樣的宗門,公子的确也不能用。”
少年問道:“那陳先生可還有備選?”
陳先生盯着觀劍台,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不知道。”
“不知道?”
少年有些疑惑。
陳先生感慨道:“我覺得,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