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師姐阿桑不是很困難的事情,顧泯隻用了極短的時間便找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師姐。
阿桑看了他一眼,随口問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小師弟大概應該在半個時辰前便上山來,而不是現在的最後一個。”
顧泯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要怎麽去說這件事情,阿桑便已經又開口,“有事便有事,先上山後上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顧泯嘿嘿一笑,“師姐所言極是。”
阿桑看了看遠處,又說了一個走字之後便朝着劍庭的那座山門而去。
如果說之前登山是還有機會渾水摸魚的話,那麽進入那座山門便一定得是擁有劍庭的請帖才行了。
來到山門前,将手中的請帖遞給站在山門前的劍庭管事,後者帶着笑意接過之後,也就是随意看過一眼,卻沒想看到請帖上的柢山兩個字,那管事便咦了一聲,擡起頭多打量了阿桑兩眼。
好在很快便回過心神,将請帖遞回給阿桑之後,也沒說話。
等着阿桑和顧泯兩個人進入山門,走出很遠之後,管事們才低聲開始交談。
“剛才那個少年生得真好看,這種相貌要是沒有修行,定然會淪爲鹹商城那些達官貴人的禁脔,苦不堪言啊!”
“老張你真是眼瞎,光看那少年,你看到那個女子了嗎,重瞳!這可是異象,要是沒修行,生下來便是要被誅殺的!”
“也是,也不知道他們是哪家宗門的,如此兩人,估計也是那宗門裏的了不得人物。”
“嗯,老王你怎麽不說話,傻站着幹什麽?”
兩個管事碰了碰那個被他們稱呼爲老王的修行者,然後有些古怪的說道:“你莫不是看上那女子了?”
老王收回心神,才有些猶豫開口道:“那兩人是柢山的劍修。”
“柢山,什麽地方?南陵近百年才建立的劍宗?”
“我知道,就是數百年前那座号稱劍修三萬的天下第一劍宗。”
“啊!百年之前他們不就在劍會上受夠了羞辱嗎,怎麽又來了……”
……
……
跟着許多劍修一起走去,從那些劍修口中便輕易得知他們即将要去的地方便是劍庭的觀劍台,那裏極大,足以支撐數人同時比鬥。
劍庭的劍會内容和過往的許多年裏增添了些微末變化,但其中最重要的,自然還是劍争。
畢竟劍修們的盛會,不比劍,難不成還舞文弄墨不成?
觀劍台距離山門不遠,劍庭早已經将中間的道路布置出來,不用提醒便足以知道觀劍台的位置。
走了大概一刻鍾左右,顧泯和阿桑眼前不遠處便出現了一座高台,高台的四周是數不清的高樓,此刻那些高樓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些人,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座高台。
而在更遠處,有一座山峰,山峰上插着很多劍,大概這高台能夠叫做觀劍台,便是因爲能夠看到那些劍的緣故。
阿桑挑了一座人不多的高樓走去,登樓來到二樓,然後站到欄杆前看着那座高台,阿桑這才說道:“有朝一日,我會把這個地方拆掉。”
顧泯一怔,心想這又是什麽個想法?
“晚雲真人當初曾殺過劍庭幾位劍修,但都是劍庭的那些劍修先出手挑釁,一點都不關晚雲真人的事情,晚雲真人離世之後,劍庭便派了一個金阙劍修來柢山,拆了柢山的一座樓。”
這是有些久遠的故事,但柢山弟子不會忘,今日來到這裏,阿桑便想了起來,随便告訴自己小師弟,好讓顧泯也記住。
顧泯想了想,然後說道:“師姐這樣做也不過分,不過師姐隻怕得先打得過那位藍臨真人之後再說。”
阿桑說道:“我自然知道分寸。”
顧泯不知道說些什麽,也就幹脆不再說話,隻是看着前面高台,此刻的高台上,正好來了一群劍庭劍修,那些劍修全部都穿着一襲劍衫,神情平淡,腰間懸劍,很有南陵第一劍宗的氣派。
然後天邊閃過一道劍光,王陵落到了觀劍台之上,今日雖說是劍庭百年一度的劍會,但那位天下劍道前三的劍庭掌教也不會親自露面。
别家劍宗的劍修也不會覺得意外,畢竟劍庭家大業大,掌教不露面,自然是因爲沒到露面的時候。劍庭弟子們開始緩緩走下觀劍台,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開始說話,大概便是講述這次劍會能夠邀請到這麽些劍宗劍修,劍庭感到十分榮幸,說了些客套話之後,便說起這次劍會的内容,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劍争爲主的一場盛會,但很多人還是很認真的在傾聽。
大概還是因爲在意劍庭給出的獎賞。
劍庭在最開始登山的時候便給出了一本劍仙手劄拓本的獎賞,很多人想着這既然是劍争,獎賞自然也不低。
果不其然,随着那老者說起獎賞,一系列珍貴的物品從他嘴裏說出來,驚得許多小劍宗的劍修驚呼連連。
尤其是當那老者說到這其中的獎賞還有一柄仙劍之後,高樓之上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仙劍自然不會是真正的仙人所用之劍,隻是說這柄劍的鍛造手藝很高,早已通靈,這便才會被稱爲仙劍,而這種品質的劍,一般的小劍宗找遍全宗山下都找不到一柄,稍微大一些的劍宗,也會視若珍寶。
恐怕也隻有劍庭這樣的宗門能夠将其拿出來當作獎賞。
老者說完這些之後,對着這高樓行過一禮退去,然後是王陵來到中央,這位庚辛劍主的師叔沉默片刻,然後平靜開口道:“劍庭劍會,今年本宗弟子梁照,将要參加四境以下的劍争,不占名額。”
一片嘩然。
誰都想到了今年的劍會,那位庚辛劍主梁照會參加劍争,但從未想過劍庭既然說梁照不占名額,梁照如今不過第二境,這便是說,第二境的勝者即便是輸給梁照,也能夠得到劍庭的獎賞。
這便是說劍庭有着無比的自信,相信不會有人在第二境裏戰勝梁照,這不是嚣張,而是絕對的自信。
“另外除去劍争之外,劍會今日,增添一項劍意比鬥,四境以下劍修随意交手,最後的勝者,劍庭有重禮相贈。”
劍意比鬥,這倒是劍會的新鮮項目,以往劍會并不曾出現這一項比鬥。
顧泯了然道:“想來肯定是那什麽梁照劍意精純,自認在四境之中并無敵手,故而劍庭便設立了這一項,師姐你看着,等會兒那個梁照肯定要登台。”
阿桑淡然道:“劍庭一如既往,看似超然世外,卻是事事都要争,不過是看在别人争不過他們的份上,顯得格外的自信,若是有人出來打他們一巴掌,他們肯定坐不住。”
顧泯反駁道:“我倒是覺得,即便有人打他們一巴掌,他們也肯定要裝着雲淡風輕。”
阿桑點了點頭,倒也覺得這種說法沒錯,她随口問道:“那小師弟是不是要去打一巴掌?”
顧泯現在是第二境,梁照是第二境,蘇宿也是第二境,他若是要在劍争中出手,最後便一定會對上這兩人中的一個。
而顧泯現在是這兩個人誰都不想對上。
和蘇宿打一架,實在是沒有必要,和梁照打的話,怎麽打?
打輸了,顧泯會覺得自己一個真的庚辛劍主打不過一個假的庚辛劍主,若是打赢了,自己肯定成了衆矢之的,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要看着他,他一向低調,當然不喜歡。
尤其是身後的柢山,現在看起來沒什麽能力護着他的時候。
“我打不過他。”
顧泯說來說去,反正就是這麽句話。
“小師弟你數月便辟谷,據我所知,比梁照快了很多,他花了整整一年,光論天資,我甚至覺着他比你要差太遠了。”
阿桑似笑非笑。
顧泯苦笑道:“打架又不是一回事,師姐不要将其相提并論。”
“有理。”阿桑點了點頭,“所以那劍意之争,小師弟便可以一展身手,你之前被那些劍經中的劍氣調教過,想來不會弱他。”
“師姐你是說真的?”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
……
聽着王陵還在詳細解釋那所謂的劍意比鬥,站在欄杆前的蘇宿已經開始打哈欠,麻衣老人看了一眼自己徒兒,輕聲提醒道:“宿兒,本來你沒找到劍,爲師便覺得你不下場也沒什麽,可惜掌教傳訊,說是怎麽都要看看那庚辛劍主的實力,所以也得委屈你了,不過即便不敵他,你也莫要失了劍心,不然得不償失。”
蘇宿皺眉道:“師父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我拿着木劍,一樣打得他哭爹喊娘。”
麻衣老人啞然失笑,“也是爲師多慮了,依着你的脾性,怎麽會在意這等小事。”
蘇宿呸了一聲,默默搖頭說道:“也不知道爲什麽,明明那梁照應當是個天才才是,依着我交朋友的性子,怎麽都會喜歡他,可是還沒見過他的面,便厭惡的很,而且這種感覺,肯定不會等看到他之後便改變,也真是奇怪。”
麻衣老人一怔,然後猶豫說道:“宿兒你是天生劍胚,看劍修看劍都有天生的敏銳之感,但不是還沒看見過那位庚辛劍主嗎?”
“就是這樣才奇怪啊。”蘇宿吐了口濁氣,然後把頭搭在欄杆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師父,我說真的,你等會兒記錄這一戰的時候,盡量挑些我出劍的畫面,免得回山之後,被師姐們笑話。”
麻衣老人笑道:“爲師有分寸。”
“你有啥分寸?師父,上次要不是你說漏嘴,誰知道吳師叔的春宮圖是我偷的,明明咱們師徒兩人拿來好好欣賞便算了,師父你非要去到處給别人炫耀,你看看,最後搞得吳師叔有春宮圖的事情也人人皆知了,師父你爲老不尊的事情,不也藏不住了?”
蘇宿想起那些事情,一臉愁苦,“說起來最慘的還得是我,被掌教大人關了幾天小黑屋不說,後來還差點被掌律師伯狠狠打一頓屁股,我都這麽大了,要是真被打屁股,師父你說,師姐師妹們,還怎麽看我?”
“咳咳。”麻衣老人老臉微紅,有些結巴的說道:“那件事情,的确是……爲師對不住……你。”
蘇宿擺擺手,老氣橫秋的說道:“算了算了,你我師徒一場,還說這些事情做甚,師父你隻要把這樁事情辦好,我就謝天謝地了。”
麻衣老人喟歎一聲,“早知道如此,當初便該極力去拿過來掌律的位子,也不至于你我師徒在山上淪落到這份田地。”
說起這事,麻衣老人也是很後悔,當初歸劍閣裏的掌律師叔劍歸之後,宗門裏要選出一個新的掌律,本來他是最有希望的那個人,可他嫌棄事物繁瑣,便将其讓了出去,才導緻了如今這局面。
現在每每想起,麻衣老人都追悔不已。
蘇宿揉了揉腦袋,盡量不去想自己師父做過的那些荒唐事,他還想說些什麽,觀劍台上的王陵已經不再說話。
看樣子便已經是宣告比試開始,這一場比試便是所謂的劍意比鬥。
蘇宿定神看去,觀劍台之外,此刻便走來了一個面容普通的少年,他腰間懸劍,一身劍衫,雖說生得和好看不搭邊,但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說不清的氣勢。
實在怎麽看都知道不是凡俗之人。
高樓上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看着這個少年,不用過多介紹,誰都知道,這就是劍庭的那位庚辛劍主梁照。
這就是不出意外,再過數十年便可能成爲一個金阙劍仙的庚辛劍主。
無數人在心中贊歎,當然也會有好些人在心裏遺憾爲何這等人物沒有出在自家宗門,而是出在劍庭。
梁照在衆人注視下緩緩走上觀劍台,對着王陵行禮,後者微微一笑,他規則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此刻便不再多說,飄然便落到了觀劍台外,他一離開之後,這觀劍台上便隻剩下梁照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在他身上。
一片寂靜。
竟然一時之間,并沒有人在此刻登台戰他。
顧泯也和所有人一樣,看着梁照,片刻之後,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然後便笑出了聲。
阿桑問道:“小師弟你笑什麽?”
顧泯搖搖頭,“沒什麽。”
顧泯當然不會告訴自家師姐,他在剛剛那麽一瞬間便發現了站在高台上的梁照什麽都不如他。
說天資,他數月辟谷,梁照用了一年。
庚辛劍主他是真的,梁照是假的。
說長相,你他娘的連蘇宿都比不過,還敢和我顧泯比?
哦,倒是說無恥,還是你梁照更無恥!
……
……
“啊……嚏……”
高樓之上,百無聊賴的把頭搭在欄杆上的蘇宿又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罵道:“誰他娘又念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