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麽人?”冉城C的臉色蓦然就變了。
一直以來,六龍教最大的優勢就是“隐蔽”。
恰到好處的“隐蔽”。
完全縮在黑暗之中,不被任何人所知曉的話,一旦其存在洩露,那麽就會引來強大力量的高度關注。
完全封鎖,一片黑暗,就等于在告訴外界,“這裏有秘密”。
而真正的“隐藏”,在于“融入背景”,在于“恰到好處”。
六龍教一直以來正是這樣判斷的。他們一直以來都将自己隐藏在這個世界的表面,很多東西都大大方方的擺出來,給人看。
而在這之下,則隐藏着好幾層意圖。
一般人最多隻能看到表象之下的第二層。
阿耆尼王這等高手,或許可以更進一步,看到第三層,看到非常接近本質的東西。
但是,極少有人知曉這麽深層的東西。
甚至就連身爲旗主的冉城C都不是很清楚這些事情。他也隻知道“六龍教隐藏很深”而已。
實際上,就算六龍教的非核心成員被擒拿了、被藥物逼問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内容,然後這些内容被呈送到阿耆尼王面前,阿耆尼王也隻能得出“啊,果然如此,他們在用誇大的宣傳手段來洗腦下層”這類的結論。
冉城C也不知道更深層的東西。但是,他能知道這一步,就已經很得意了。
看啊,我背後的組織如此強大,如此隐蔽,如此深邃——他時常這麽自鳴得意。
當這份得意之事、隐秘之事,被一個俠客給挑破的時候,過去冉城C有多自豪,他現在就有多驚恐。
模糊的建模足夠反饋出這種程度的表情。他變了臉色,站起來,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這些?這怎麽可能?”
“你的‘這怎麽可能’,是指‘這個俠客怎麽可能知道六龍教這麽多’,還是‘六龍教怎麽可能是這個樣子’?伱剛才的驚歎,是哪一種?”尤基反問道。
這種對話,最關鍵的點在于“把握節奏”。
指望通過詢問,直接得到正确答案,未免有些癡心妄想。就算是“藥物”,也難免會混淆“幻想”“夢境”與“真實”的界限。據說在古代,有内功高手可以在吐真劑的作用下,将預先記下的冷戰小說橋段,混合在真實情報裏念出去。過多的雜訊污染,會讓吐真劑審問而來的情報失去意義。
把握對話的節奏,讓對方來不及思考,是一種非常好用的話術。具體的信息,也可以事後閱讀對話記錄來分析。審問者面對被問訊者的反問,應當答非所問。
“不可能的,怎麽會有人注意到……”冉城C站了起來,神色多次變化。
正如這個俠客所說,六龍教科研一線,即在“散人”與“長老”這個團體,其地位基本與該六龍教成員在科研騎士團内的地位挂鈎。
這樣的話,六龍教在科研騎士團内部發展成員,也方便排座次了。
而“護教衆”、“旗主”、“壇主”、“法王”是另一條線,代表六龍教的武力。
但某種意義上,六龍教也仿照了庇護者的部分結構。護教法王與壇主這個階層的數量較少。當法王、壇主指令不能抵達的時候,旗主就由擔任當地騎士團團長的散人、長老來指示。
某一位六龍教成員,明面身份是加拉帕戈斯聖殿的大騎士,那麽他在六龍教内的地位就絕不會低。
能被這樣一位六龍教要人派遣處理事務的冉城C,也确實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
尤基見對方思考已經漸漸跟不上了,點了點頭,然後思索片刻。得益于對方的腦損傷,他不需要思考得太快。
幾秒之後,他慢悠悠地抛出了另一個重磅炸彈:“話說回來,你知道你們聖姑的真實身份嗎?”
六龍教旗主擡起頭,一切表情在他臉上都消失了。那張多邊形面數不足的臉直接一動不動,顯然是接受到了無法執行的信息,或者沒有可以調用的資源。
很顯然,他對這個情報手足無措。
“她……她……聖姑她是……真實身份?這……”
尤基雙手放在腦後——這是模仿向山偶爾的動作,雖然這些動作看起來毫無威脅性,但不知道爲什麽就是很欠打——說道:“這可難辦了。看起來你并不知道你們聖姑的真實身份對吧。這樣子,就算我真的說了名字,你也肯定會覺得我是瞎編的。告訴你真實情報也沒意義了啊。”
六龍教旗主尖叫:“這不可能啊!你不可能知道這麽多啊……”
“嗯。”尤基舉起一根手指,“我們來分析一下好了。你們聖姑的任務,通常是在第三行星與第四行星的軌道之間來往,給地球的六龍教呈遞火星制造的尖端科技成果,或者将沒有塞進科研騎士團數據專列、不方便塞進數據專列的情報給傳遞一下。”
“而這一段旅途,真正要面對的危險有三重。阿耆尼王的勢力、征天王的勢力,以及巡回的神速王庭。而神速王庭又是最恐怖的,一旦被盯上就幾乎無法逃脫。”
“而聖姑的身份,則保證了她在被神速王庭盯上的時候,可以讓神速王給個面子放她一馬。嗯,或許征天王也會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一來,她可以直接免去兩道難關。而舊時代的末尾,還真有那麽一個人……”
這都是真的。爲了讓尤基更好的理解自己所思考的、所信奉的,向山曾跟尤基講過很多過去的故事。雖然尤基依舊不是很懂那種舊時代特有的家庭糾葛、情感糾葛或者家庭情感糾葛。但人際關系他還是會分析的。
而冉城C面對這個話題,依舊是一臉茫然。
尤基按住腦袋:“原來這段曆史你也不知道啊?這……啊,也對。裏面涉及的人名,個個都挺敏感,尤其是邊緣上潤滑油(注,打醬油的意思)的那幾位,如果關鍵詞同時出現,怕是會直接引來月球的攻擊……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啊這,這算不算搞砸了啊。師父說這個時候要盡可能的提升逼格,最好讓對方覺得“對面知道得好多,我知道的這點情報算不上什麽”……
——但是我知道的東西太過隐秘了,就算說出來也沒人能證明真假吧?
——這算不算“裝逼失敗”?
——怎麽辦怎麽辦?
尤基頓時有些不安。
而冉城C此時此刻已經失神了。他低着頭,說道:“這不可能……這家夥一定是在瞎編……這不可能……聖姑的身份,怎麽可能……”
尤基撓了撓頭。其實這麽想也沒錯。神原言葉的身份,六龍教教徒自己也不知道。尤基之所以能知曉,就隻是因爲,神原言葉是向山曾經的弟子。他直接給認出來了。這根本不是通過追查六龍教情報而知曉的。
——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說來着……
尤基小心翼翼地提醒:“你還記得嗎?我剛才說的那一連串六龍教計劃,基本都失敗了。”
冉城C渾身一顫。
然後,他才擡起頭,恍然大悟一般:“原來如此,你是一個江湖中人。難怪……那些學徒能使出這般手段。這原來是你的手筆。”
尤基翹起二郎腿——他不明白這動作有什麽意義,但從向山的行爲上看來,應該是一種表示強勢的坐姿——道:“你們還沒察覺吧。江湖上,已經有一股力量,在追獵你們六龍教了。”
嗯,雖然這股力量滿打滿算,也就一名一重天武者,帶着一名跟随他進修的普通武者,再加上一個學徒,如果算六日的話就是兩個。然後再加上一個話都說不完整的幼女。
但明明白白就是“一股勢力”。
“幽鶴騎士團也是你們的人,對吧。第十二武神行事,可是有針對性的。”
尤基斟酌片刻,覺得這種程度的震懾,應該夠了。
不能直接說“我是第十二武神的弟子”,那樣做就算是在考驗皮可西派前學徒們的人性了。而人性、善良、忠誠這些東西,不是拿來讓人考驗來考驗去的。“被考驗”并非是它們的使命——或者更進一步說,這些概念,需要被人類來保護。
而尤基剛才那一段話,暗示了“我背後的勢力跟第十二武神有關系”,也透露了“第十二武神正在針對六龍教”。
作爲心理加壓的砝碼,應該足夠重了。
冉城C呵呵慘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第十二武神老早就開始針對我們了嗎?難怪……難怪前不久輸得那麽慘?”
“前不久?那一次?”尤基急切問道。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妥,便重新靠在虛拟椅子上,二郎腿換了一側,“你們最近這幾年輸的次數也太多了點,我覺得好幾次都夠得上‘慘’了。”
冉城C自嘲一笑:“呵呵呵……你還不知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六龍教已經被迫放棄了一切聯絡與驗證的渠道……虧我之前還深信我們不需要害怕武神……可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