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階段,所有的人格覆面都默認自己“立場與原本的自己相同”。
即“站在人類的立場上”。
但是啊……
這是否僅僅是因爲……
地球上目前就隻有人類具備文明?
對于AI來說,“人類”是唯一的選項。
而當人類之外的文明出現的時候呢?
如果一個清楚意識到自己是AI的AI,其出廠設置裏不包括“永遠與人類站在同一立場”……
它會如何看待自己?
如若這個AI的模仿對象,本身就在人類文化中被視作“造反”的象征……
它會怎麽想?
毫無疑問,對于AI來說,自己同人類、鲸魚或槍烏賊的差距,基本都是一樣的。
AI甚至不是生物。
那麽此時此刻,他的“立場”,是否受到了這一現狀的影響?
反過來說,如果他的這段記憶與生物腦的自己彙合,AI的記憶彙入了本體之中,那麽那個時候,那個向山,還會保持着對烏賊們的這份立場嗎?
這些都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奧貢的創造者,奧洛倫人,其實從未出現在人類面前,也不知道任何與他們相關的文化。
那些鲸魚與烏賊,才是人類真正接觸的第一種非人類的文明。
理論上,單單是這種事的發生,就會對人類的曆史産生重大的、不可逆的影響。
射手座的向山,對向山的理念是了解的。
但是,向山的信念,同時也包括了“不能将一切寄托在道德之上”的觀念。
他無法百分之百保證,本體的向山一定會如自己的預期那樣行動。
因此,他必須現在就談明白了。
就好像“憋在心裏的想法”與“堂堂正正說出口的話”一樣。以明确的語言說出口的話,比心中非語言的念頭,更容易記憶。
或許隻要這樣留下深刻印象,在回歸之後,向山就可以更多的聽取那些烏賊的意見。
而在他的對面,向山也在内心裏同自己交流意見。
【真的很婆媽啊,這個射手座的AI。】“犯罪”感歎道:【你看看,我就說吧,你的婆媽程度才是最高的。】
“狂熱”冷靜的說道:【所有AI都是那個時候由你來重構的。與其說像我,不如說像伱。】
“犯罪”點了點頭:【不愧是向山。連自己的反都要造。如果這裏拒絕他的要求,他是不是要“智械危機警告”了?】
【他媽的,你們兩個人格覆面的共通部分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好吧?】“基準”的向山歎息:【來,冷靜一下。仔細思考一下,這到底是不是陷阱。】
【首先,六龍教内功最強者是誰?月球那個?還是言葉?】“犯罪”思考道:【比對一下防火牆與可能的陷阱手段吧。如果對面體内真的被埋了什麽蠱,我們的防火牆能不能防出去?】
【如果陷阱不在那些資料的載體,而在記憶的内容上了?比如說,給我一些能激烈改變我思想的記憶?】
“狂熱”仔細思量:【實話實說,我很難想象,有什麽記憶可以讓我們突然變瘋——綠林的那個什麽極道共識療法,都要需要還丹酶等藥物輔助,且需要較長時間呢。見勢不對斷開回憶就好。】
“基準”沉思片刻:【我覺得他此時此刻的表現……非常真誠?隻有懷有熱誠的人,才會如此慷慨激昂……】
【啊!】“犯罪”抱住腦袋:【别忘了,對面可是有向山的。“向山眼中,什麽樣子的人才慷慨又真誠”,他們門兒清好吧?六龍教比向山還要懂向山!他們甚至可以用向山的記憶文件剪輯出與向山思想完全相反的宣傳資料!還有什麽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但是綠林會強制他人讀取集體記憶,但是現在,我們可以随時中斷記憶的讀取。】
【會存在一種可能……比如說,向山知道了某件事,就會破大防,心裏就有根刺一樣,然後六龍教再想方設法擴大這種心魔?】
【可能性也太小了一點。我連“老九來自約格”這種事都能接受诶。太陽系裏還能有什麽事比這更不可名狀?】
【好有道理,不愧是我。】
【也就是說,這份記憶……】
——吃!
向山做出了決定。
他對着射手座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無論是烏賊還是鲸類,都沒有真正掌握制造工具的技藝,缺乏完整工藝。相較之下,烏賊倒是絕對的弱勢一方了……”
不,不止如此。烏賊還有一個弱勢之處,在于他們的壽命。
槍烏賊原本的自然壽命是一到兩年。放眼整個頭足類,大部分的物種也隻有五年左右的自然壽命。鹦鹉螺二十年左右的壽命,都稱得上傲視群雄。
而對于智慧生物來說,這卻是天大的劣勢。
這甚至一度被認爲是演化的歧途。
“智力發育”是需要時間的。頭足類的演化策略看起來多少有些不合理。不像同樣具有高智能的哺乳綱靈長目,也不像蜥形綱-鳥綱的鴉科動物,槍烏賊們沒有很高的社會性,大多數情況下是單獨行動覓食的,即使偶然聚在一起也很少呈現協作狀态。而“高性能”與“短壽命”的詭異搭配,使得短壽命帶來的生态學收益或許沒有智能發育的消耗大。
即使人類的芯片使得他們發生了飛躍。他們也依舊要花上大半的壽命去學習。
如果沒有幫助的話,他們或許會變得更加艱難。
如果沒有外力幫助的話,槍烏賊注定是弱勢的。
或許随着技術的進步,這一點終究可以克服吧。但是有誰願意去爲他們開發這些技術呢?
頭足類會得到哺乳類的同情嗎?
——我可以理解……
向山繼續說道:“我無法代表那些幫助鲸魚的人。隻是,我相信他們願意幫助你們。我也願意站在烏賊這一邊,爲了烏賊而争取點什麽。我也會想辦法與尼娅古蒂商議。或許她是更有可能幫助到烏賊們。在六龍教的問題上,我願意保持與烏賊相一緻的立場。”
他對着射手座伸出手:“那麽,來合一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