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大腦,是如何運作?如何識别某些概念?又是如何感知世界的呢?
人類的某些神經元,會對特定的概念起反應。而在理想的狀态之下,人類的大腦之中,會有一組細胞專門對“祖母”這個概念起反應——不是“看到祖母的時候被激活”,而是看到或者想到所有與“祖母”有關的東西時都會被激活。
不管是“祖母的外貌”、“祖母做菜的口味”、“祖母的電話”甚至是“長得像祖母的老太太”都可以激活這些神經元。
這個假說被稱作“祖母細胞”假說。這就是大腦“稀疏編碼”理論的理想模型。
當然,這隻是一個比喻而已。人類的大腦實際上并沒有這麽“符合理論”。
但是,“面對簡單抽象概念的稀疏編碼”是已經能夠通過實驗觀察到的東西。
而面對複雜概念的時候,大腦也會采用“群體編碼”,一群神經元在某個概念之下被先後激活,形成“戴着褐色圍巾、陪小時候的自己玩耍的祖母”。
在處理感官信息的時候,一層一層神經元網絡會進行特征抽取識别,如同一層層濾網一般篩選信息進行理解。同時,一些自主放電的中層神經元,則與輸入神經元形成預測編碼結構,從而在輸入信息符合自身預期時,無需下位的大量神經元加工信息,而直接将自身的“預期”上報給更高級的皮層,極大提高了編碼的效率,節約了寶貴的能量。
而所有這些神經元也都可能被自主意識自上而下地主動喚起,形成就是“回憶”或者“預判”這樣複雜的神經活動。
隻不過,具體大腦的哪一個神經元編碼上了哪一個概念,都是極度個人化的事情。雖然某個概念編碼的大緻位置可以限定在大腦的一小塊區域内,但編碼這個概念的神經元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區域内的任何一個點上。
具體由哪個神經元編碼什麽信息,與編碼者個人的經曆有關,甚至與編碼者學習這個概念時的形态乃至一瞬的思維有關。
所以,每一個人的大腦神經網絡,都是獨一無二的。這種獨特性,要遠遠超過相貌、基因甚至指紋。
哪怕是有相似經曆的克隆人,也無法得到一模一樣的神經網絡結構。
而大腦外側特殊蛋白質形成的腦機屏障,則與神經網絡結構息息相關。
腦機屏障上的紋路,俗成“腦紋”的東西,也是獨一無二的。
這也是官府登記、管理受庇護者的唯一依據。
也正是因爲如此,兩個不同的人看到了相同的顔料時候,實際上可能被激活“并不完全相同的神經元”,從而帶來“不同的主觀體驗”。
但是,通過語言與文化,他們可以在交流之中,将這“不同的體驗”指向一個“相同的客觀概念”。
兩個人看到了相同波長的反射光,獲得了或許不同的主觀體驗,但是思想是可以重新導向相同概念的。
隻不過,極少數情況下,大腦神經網絡極度相似的兩人,可以直接看到“相同的紅色”。
比如第八武神和祝心雨。
第八武神其實是一個特殊的産物。她使用特殊的技術,用電信号強化神經元的編碼活動,然後全情投入一段記憶。
所以,祝心雨腦内被編碼的很多概念,在她腦内也編碼出來了,并且有着相似的位置與順序。
但是,她所觀看的記憶,卻是“向山”——社會與文化将之定義爲“向山”。
編碼的最終結果就是“向山”。
可以這麽說,雖然在對某些具體概念的認知上,第八武神很接近祝心雨,但是這些概念組合拼湊的最終輸出結果,卻是“武祖向山”。
在祝心雨的大腦看來,這是“經過了一些特别的連接特化與退化,但大體上還是自己的自己”。
而在向山的大腦看來,這是“記住了一些神秘知識,但大體上還是自己的自己”。
當然,這是第八武神“剛成爲向山”時的狀态。
若幹年的修行,若幹年的戰鬥,他俨然成爲了一個獨立的個體,神經網絡就與向山不同了。
某些神經元被弱化,某一些則被強化了。
就以内功來說,第八武神的内力,是要強于武祖向山本人的。
但是,第八武神的神經元網絡,還是在武祖向山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兩者其實很接近,隻是有一些回路有差異。
那麽,理論上講……
隻要補足了這個差異,第八武神的絕世内力,就可以在任何人身上再臨。
這甚至是有現成的技術的。
虛拟回路——用納米導體與計算機對大腦内的電信号進行重新排列,在硬盤之内将“稀疏編碼”的連接方式改變,使這個生物腦重新輸出另一種結果。
“Pe…r…so…na!”
向山呐喊。
對于他來說,這是“第八武神”最直觀的“概念”——一個人格覆面。
通過明确的語言,向山向着自己的索緒爾神域下達自我暗示。
腦内的秩序被程序所重寫,新的連接被建立。
如同面具“覆蓋”在原有的精神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C·希瓦吉-21完全不理解對方爲什麽要突然用這樣詭異的發音高喊“人格覆面”這個冷門術語,更不知道他發了什麽瘋要突然狂笑。
——這是一個……好……機……會……
C·希瓦吉-21突然之間陷入了困惑之中。
他感覺自己的内力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不是“沒有找到連接對象”,也不是“被防火牆拒絕訪問”。
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他從來沒有在内功戰中體驗到這個感覺。
完全無法形容。
這種疏離感……
——發……生……了……
然後,他感到身後一陣震顫。
一把刀砍在了他身上。
應該是一把刀……吧?
他從來沒有正經的用外功對決,但應該是這樣的觸感。
可是
一把刀?從身後?砍在他身上?
——爲什麽?
C·希瓦吉-21緩慢的轉了過去。
一名遊騎兵一劍斬在他身上。
然後,這一名遊騎兵輕輕一晃。
剛才這名遊騎兵腦死亡了。C·希瓦吉-21就是因爲這個才無法理解這種“叛變行爲”的。
在戰場上攻擊長官,是會觸發“督戰官機制”的。
遊騎兵這種體内藏着同位素電池,可以戰鬥至少十年的。哪怕是武功體系有殘缺,也一定要防備。
隻不過,絕大多數由智能系統控制的“自毀機制”,都容易被内功高手從外側引爆,顯得很傻。
但是,“督戰官”比較特殊。它是一個獨立系統,隻與大腦中的特殊區域相連。當遊騎兵在戰場上出現了“攻擊長官”……不,是在心中模拟“攻擊長官”這個念頭的時候,這個系統就會觸發。它會向神經細胞傳輸一個特殊的電信号。
包括網狀激活系統在内,部分神經細胞的離子通道會瞬間錯亂。
大腦無法正确的清醒。
與此同時,這個信号也可以觸發細胞的凋亡程序。
全腦的腦細胞會在主體昏迷之後開始凋亡,不可逆轉。什麽手術都無法拯救。
這個系統是獨立運作,不接受外界信息,連電源也是獨立的微型電池,隻與遊騎兵的大腦相連。它從遊騎兵自己的大腦内抽取判斷。
——爲……什……麽……
C·希瓦吉-21感覺完全無法理解。
他甚至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爲。
他居然彈開了自己身上的外裝甲,露出了炮管。
他也在攻擊自己人。
——爲……什……麽……
不應該是這樣的。與大腦直接相連的義體不同于無人機,很難駭入。遊騎兵自身也有内功修爲。就算敵人真的駭入了他們的義體,他們也可以運轉内功來抵抗。
——我被控制了?
C·希瓦吉-21完全無法理解。他明明感覺得到……他的内功還在。他特化的索緒爾神域依舊可以瞬間輸出龐大的代碼。
然後,他感到一陣怪異。
他被一股内力攻擊了。攻擊他的人是風猇IV。應該是。
——但是……爲什麽……
他還是沒想明白。
雖然兩個指揮官之間不會因爲“督戰官機制”而橫死,但是師弟應該沒有翻臉的理由……
可内功突然自行運轉了。
某種刺激從輸入設備鑽進他的大腦。
——啊……啊啊……
仿佛條件反射一般,C·希瓦吉-21居然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他爆發出醞釀已久的反抗。
但是,C·希瓦吉-21也明白了。在自己的認知之中,這股内力應該是針對控制自己的力量所發。但是對方不知道使用了什麽手段,将這股内力嫁接到了自己師弟那邊。
想必風猇IV也是一樣的狀況。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樣的狀态。遊騎兵們将武器往同伴身上招呼,将子彈往同伴身上傾瀉。
風猇IV死于一杆白焰火尖槍。金屬射流擊穿了他的生物腦。
而下手的那個遊騎兵,也被“督戰官”所殺死,陷入腦死亡的狀态。
遊騎兵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在“督戰官機制”的判斷之中,他們大部分都參與了“圍殺長官”的行爲,所以已經開始腦死亡了。或許還有幾人生物腦還活着,但是卻沒有戰鬥力了。
C·希瓦吉-21活到了最後。他擊敗了每一個殺向自己的人。幾個攻擊他的遊騎兵都死于督戰官機制。但是他也失去了那個蜘蛛狀的擴展底座,整個身體如同倒下的垃圾桶一般側翻在地上。
C·希瓦吉-21艱難轉動義眼。
——爲什麽……
——發生了什麽……
他看到那個可怕的俠客站了起來。俠客的手按在額頭上,似乎非常痛苦。他從地上随意撿起一名遊騎掉落的武器——一杆長槍,走到C·希瓦吉-21面前。
——他要……幹什麽……
C·希瓦吉-21近乎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
他看着那個俠客掄起金屬棒,用力砸了下來。
一下,兩下,三下……
——爲什麽啊……
C·希瓦吉-21最終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