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聽到這個要求,也是一愣。他道:“這應該是你自己準備的義體吧?”
“這些日子殺了許多鷹犬,拆了不少零件,才湊成此身。”白漫道:“算是大家夥一起湊的。”
“名副其實的百衲之體啊。”向山點了點頭。
江湖人想要湊出一副過得去的義體,也就隻能這樣在陣前殺敵搶零件,再你一點我一點的湊起來了。
而這麽多年下來,“統治者”與“反抗者”之間就“反繳獲”的技術攻防,也升級了幾輪。
在剛剛起事的時候,就有技術,将一些較爲脆弱的計算單元模塊,将芯片之類的東西整個封在匣子裏,隻留下數據接口。盒子的内層塗抹了白磷與發熱劑,隻要拆開這東西,瞬間的高溫就會讓半導體性質徹底改變,電子元件無法再用。
不過這也屬于比較原始的技術了,也好破。講究一點的,可以先用氮氣或者稀有氣體布置一個無氧環境,再慢慢拆開。直接一點的,可以将模塊整個拆下來用。現代的庇護者倒是不用這一手了。
當今的鷹犬更加直接。他們所使用的義體,性能強大,但是零件很容易磨損,需要不斷的更換零件,才能保持那種強大的性能。
聲子刀與人造肌肉纖維都是如此。
而這兩種東西,都需要極高的生産成本。
俠客很難穩定的獲取補給,自然也就難以使用了。
向山道:“你應該有額外的探查裝置吧,義眼和義耳,能駕馭多少?”
“肋下、後背、大腿後側都有義眼。拳頭上的裝置雖然不具備完整視覺,但也能依靠紅外線進行測速。”白漫老實回答:“然後肩部、胯部都有義耳。”
“嗯,還算是全面吧。”向山道:“你對感官的駕馭還需要再多練一下——我探查一下配置,不介意吧?”
向山說着,就盯住這義體肋下的部分。
“大俠請便。”
然後,這義體手微微顫動了一下。
向山已經駭入了這義體,直接測試了一下硬件。
“嚯嚯,不錯嘛。”向山道:“還挺厲害的。”
說着,向山轉過身,拍了拍白漫大俠的肩膀:“不要辜負了陶醫生饋贈。”
白漫一愣,道:“無名大俠,這……大俠武功應當比我更高,我……”
向山揮揮手:“這義體的布置實在是不合我的習慣。矢量噴射器位置布置得與我南轅北轍。足部也是單純的支撐結構。我短時間内也養不了這樣的義體。”
“這……”
“況且做完手術之後我們就要立刻撤退了。”向山道:“這沙塵暴随時有可能停下來。到那個時候就徹底走不了了。”
“我好歹也是個舊世代拿到了資格證的大夫,既然要做手術,就得全心全意。做完手術之後,我大腦損耗甚劇,精神疲憊,也沒法發揮多強的戰鬥力。這不還得靠你出力?”
這倒是實話。向山雖然會做手術,但是畢竟生疏了一點。而于公于私,他都絕不能讓陶恩海出意外。
做完手術之後,他應當無法作爲有效戰力了。
白漫道:“那……我隻好暫時先用着……”
“哈,别,你自己留着吧。”向山揮揮手:“世界上又不是隻有這一台仿星器,托卡馬克我也會做,隻要有材料。”
白漫有些遺憾:“那我也隻好厚着臉皮用着了。那大俠你之後要去哪裏?有什麽打算?”
向山反問:“你呢?”
“我?啊,這百衲之體雖然助我獲得了更高一層的戰鬥力,但自身其實還未臻圓滿。我需得輾轉各地與官府交戰,不斷的收獲實戰數據,同時争奪更多的部件來。”白漫道:“綠林大豪也是目标。”
“不錯,目标還挺明确。”向山點了點頭:“我本來是打算往南走的。”
其實不是。
“往南走”這個任務根本就是陶恩海發布的。向山手上沒有其他的事情,自然要先去做這件事了。
“往南走?大俠也是爲了殘奧會的事兒?”
“殘奧會……”向山嘀咕了一句:“也?”
“畢竟殘奧會乃是盛典。彼時必會有大量的庇護者前去觀禮。”白漫道:“下一屆就在南美辦。我本意是過去,提前三年布局,好做下一樁大事的。不料卻正好撞上這件事。”
“啊哈。”向山點了點頭:“說得有理。”
“可惜此去向南,荒野甚多,重型義體寸步難行。”白漫道:“我會改道,從海下前往東南亞的重工業區。望日後能聽聞前輩……‘真正的俠名’。”
向山點了點頭,繼續坐在一旁,還是回憶自己關于手術的技巧。
末了,他還找到了留存的3D打印機與堆放的零件,對醫療儀器進行些微改進。
不得不承認,向山的醫學知識還是有些落後于時代的。而魔教的實驗技巧,也有許多可取之處。
原本陶恩海在手術室内冥想,選擇将記憶轉移。見到向山的做派,卻是有些疑惑。向山給他解釋了自己繳獲的内容,并詢問陶恩海關于六龍教的事情。
“六龍教?這名字還真是第一次聽。”陶恩海道:“雖然江湖上确實有很多門派,但是那些門派實質上還是地理位置上接近或者武功、理念上相似的俠客抱團互助的組織。如果那般說的,有嚴密規矩的就很少了。‘使臣’這種職位,也很少出現在江湖的組織架構之中。”
“更别說,還與科研騎士團有關。”
向山疑惑道:“按照我聽到的情報,科研騎士團裏也有一些同情江湖俠客的人?”
“少。大多數科研騎士團不會背叛自己的位置。他們隻不過是崇敬約格莫夫那些人‘作爲科學家的一面’罷了——那裏面也包括向山。”陶恩海道:“他們最多說有一點江湖習氣,但絕對不是江湖人。”
“當然,真個叛出那騎士團、落草江湖的大俠也是有的,但畢竟也是少數。”
“但聽你的描述,那個六龍教,根本就是紮根在騎士團之中,有組織的團體。”
對于這個猜測,陶恩海卻是憂心忡忡:“有這麽一支隊伍,也不知是福是禍。”
兩小時之後,陶恩海的助手進來,給陶恩海的生物腦打了一針。這一針卻是從後側刺穿腦機屏障,将針口壓得較低。
然後,八小時快速過去。
在這八小時中,令人不安的迹象也開始顯現了。沙塵暴開始漸漸稀薄。雖然很快就又厚重了起來,但是任誰都知道,這沙塵也不是永不停歇的。
從風沙起開始,這沙塵暴已經過去了好幾日。
它也該停歇了。
它随時有可能停歇。
陶恩海也知道了實在是不能等。
他很快就記憶給封好,然後将三塊硬盤托付給向山。
“這些都是記憶。”陶恩海對着向山道:“希望對你有幫助。”他頓了一下,道:“我也确實不該說什麽。你不知道一些往事,對你來說未必是錯的。但是,你隻有這一個‘認同’……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天下所有人都應當做自己。”
向山打開顱骨,将這三塊硬盤固定好,道:“人人都應該做自己。但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身不由己’。”
陶恩海笑了笑:“人在江湖啊。”
這一段話說得雲山霧罩,但是向山和陶恩海都明白。
這些記憶就是向山目前所不知道的東西——一些來自舊世代的曆史。
陶恩海希望向山可以不要作爲“武神”,而是作爲一個人、一個俠客來戰鬥。但是向山除卻“向山”之外,卻沒有任何身份。
随後,陶恩海就将自己的義眼——也就是向山之前的、曾随武祖一起失蹤在萬機之父軍中的那一雙義眼取出,交給自己的弟子。
向山盯着盧修将這一雙義眼安上。
一段秘密将被暫時封印。
——很好,這樣很好。
向山如此對自己說着。
盧修則将自己的義眼随手棄了。他之前使用的義眼當然比地球群俠平均水平要好很多,但是由于陶恩海之前就安排說将自己的義眼給助手,所以盧修早就将自己的好義眼換了出去。這一雙義眼是這裏最差的一對。
然後,陶恩海的義體打開,頭顱連着脊椎一齊脫出。
盧修将這一塊放到了手術台上。
陶恩海的狀況好像确實不怎麽樣了。他的脊椎上都是一些灰黑色的組織。這些組織甚至淹沒了數據接口。
第一步要先分離脊椎,然後拆開合金顱骨,将大腦放置進暴露環境之中。
向山拿起了手術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向山不知怎麽的,想起了這句話。這仿佛是直接從他的大腦之中流出了一樣。回憶突然炸開。
他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種“手在顫抖”的錯覺。
但很快,這錯覺就消失不見了。
“還好。”他對自己說道。
擔任助手位的盧修道:“無名大俠?”
在助手位上,他倒是能找回冷靜。
“嗯,我還好。”向山道:“現在開始脊椎分離手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