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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第1213章 有餘

第1213章 有餘

(祝大家新年快樂,平平安安。麽麽哒~)

樹影婆娑,映面成碧。

方才餘時務和馬研山各做一夢,餘時務夢見自己變成一隻漆園蝶, 被蛛網所沾,悔不該破繭。

馬研山夢見自己與佳人醉酒夜宿小舟,有孤鶴橫江,一鳴驚人,醒後見二道士羽衣聯袂翩跹。

馬研山隻覺得自己碰到一位貨真價實的神仙了。

他也曾親眼見識過家族裏邊那些供奉仙師抖摟幾手秘法,隻是對馬研山而言, 他們依舊算不得自己心目中真正的世外高人,就隻是氣力大些、會點仙法的……人。

道士挽拂塵,道:“餘道友不會怪我強行留客吧?”

餘時務灑然笑道:“是我失約在先, 怨不得陳山主懲戒在後。”

陳平安說道:“若是山澤野修,估計就不會有餘道友此刻的氣度。”

餘時務笑而不語,假裝沒聽出對方的言外譏諷之意。

陳平安望向馬研山,“馬苦玄選擇隻保你一人遠離這座恩怨窟,确有其理由。”

翻過賬本,馬研山雖然浪蕩,卻不算什麽歹人,平時做的都是些荒誕事,簡單說來,就是手不髒,心不黑。

本來這種膏粱子弟,也不算得什麽好人, 至多是不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而已,隻是落在沒幾隻好鳥的烏紗巷馬氏家族當中,讓馬研山一下子就成了異類, 果然做人如酒桌, 全靠旁人當托。

想起餘時務先前的稱呼, 陳山主?馬研山終于回過味來,“你是陳平安?”

陳平安點頭道:“是我。”

馬研山聽到這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反而有種終于吃下一顆定心丸的感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問道:“這裏是?”

陳平安笑道:“HD道旁,名利紛紛,青瓷枕上,黃粱一夢,真假在你,假真在我。”

馬研山聽得迷糊。

餘時務給出一個确切答案,“我們身在陳山主的心相天地中,既可以說假,也可以說真,真真假假,全看陳山主的心意。”

馬研山問道:“陳山主是要與我們馬家尋仇?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我?”

陳平安笑道:“你還夠不上那個分量,我找的, 是違約的餘時務,馬研山就隻是個添頭。”

餘時務問道:“登門手刃仇寇,取其首級而歸, 陳山主猶然覺得不足以報仇雪恨?”

陳平安說道:“餘時務,你是一個不錯的人,将馬苦玄視爲摯友,你該勸的也勸了,該幫的也幫了,甚至不惜以身涉險,當朋友當到這個份上,實屬不易。真武山也是一座門風很好的仙府,你如果願意就此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讓你帶着馬研山離開此地,至于馬研山将來是否能夠進入真武山修道,以後會不會與我尋仇,我現在就可以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無所謂,随你們。”

餘時務微笑道:“要論交朋友,我遠遠不如陳山主诤友。見過隐規之人,身可托家亦可托。”

陳平安皺眉道:“還不死心?”

餘時務雙手虛握拳頭,撐在膝蓋上,“事已至此,哪敢繼續糾纏下去,既沒意思,也沒意義。”

餘時務輕輕呵出一口霧氣,“隻是作爲旁觀者,随口提醒陳先生一句,當初不殺顧璨,以後代價很大。”

陳平安笑道:“這種話,你有本事就跟顧璨說去,他如今就在玉宣國京城皇宮,順路。”

餘時務搖頭說道:“不敢。”

他甯肯招惹陳平安,也絕對不會跟顧璨結仇。

餘時務以心聲問道:“你能不能不殺馬苦玄?”

陳平安說道:“你我心知肚明,是生是死,得看馬苦玄自己如何決斷。”

餘時務看着眼前那團漸漸飄散的霧氣,問道:“我能夠看看馬氏衆人的各自下場嗎?”

陳平安直接拒絕道:“不能。”

我跟你客氣客氣,不是你跟我不客氣的理由。

餘時務猶不死心,“先前說過,我有些金精銅錢,就當是花錢看戲了,每看一人就掏一顆金精銅錢。”

陳平安說道:“餘道友口氣不小,你知道馬氏諸房子孫到底有幾個人嗎?這就是你所謂的‘有金精銅錢若幹’?”

餘時務笑道:“畢竟是玉璞境的修道之人,也沒什麽開銷的機會,故而小有餘财。”

“看這些旁人故事,于你而言意義何在?”

“我跟陳山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你年紀輕輕就走過了千山萬水,我卻是常年居山修道,下山次數寥寥無幾,想要借機多看看人生百态,錢财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陳先生不必多想這其中是否包藏禍心,若是不信,我可以發個毒誓。”

馬研山聽到這裏,一般來說,如那書上所寫,跳過發誓環節,才算惺惺相惜,不曾想那位陳山主徑直說道,“那你發個誓。”

餘時務還真就遙遙對真武山祖師堂發了一個心誓。

之後餘時務從袖中撚出一顆金精銅錢,輕輕放在兩人之間的地闆上。

陳平安朝馬研山那邊擡了擡下巴,笑道:“餘道友既然财大氣粗,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餘時務啞然失笑,還真就又撚出一顆金精銅錢,疊放在第一顆錢上。

院内水霧彌漫,再不見槐樹,而是浮現出一條烏紗巷的景象,有小販挑着擔子走過,裝着小炭爐,做那吹糖人的行當,也有那吹面人的,擺攤木偶戲或是皮影戲的,甚至還有一位背着韋馱像的化緣僧人,面容枯槁,眼神澄淨,穿過這條烏紗巷。到這裏爲止,在馬研山看來,就是一幅很正常的市井圖,隻是畫卷光陰流逝較快而已,就像是一幅拼湊出來……錦灰堆。然後場景一變,烏紗巷旁,大雪隆冬時節,風吹着路邊酒肆的大布招卷來卷去,鋪子裏邊,挂着一個古色古香的蝈蝈籠,酒肆老闆娘是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年輕寡婦,馬研山一下子就認出她的身份,是那馬錄的娘親,而馬錄也是馬氏青壯一輩當中學武最有出息的一個,泡了十幾年的藥水桶,一年到頭打熬體魄筋骨,又投貼拜師于某個玉宣國武将,走了武舉一途。隻是婦人此刻更爲年輕,也換了身份,再不是那個頤指氣使、喜好暗地裏放高利貸的精明老婦了,如今這個女子,臉色有些蠟黃,沒了光澤,她就像沒有年輕過,肌膚從沒有白過、臉色從因羞赧而紅過,風流雲散,不知所蹤。不知如今還有幾個男人,還記得她年輕時的容顔。天寒地凍的光景,屋内酒客卻是不少,馬研山逐漸認出他們,都是馬府地位卑賤的下人,可能是轎夫,趕馬車的,可他們在“今天”的酒肆,不是對那婦人手上揩油,便是滿嘴葷話,其中就有個登門催債的男人,讓婦人陪坐飲酒,說話的時候總喜歡咧嘴笑,可能是他覺得自己言語風趣,可能是因爲他鑲着一顆金牙。他用眼神暗示婦人無果,便徑直低聲言語,告訴婦人隻要帶他去一趟後邊的竈房,便可以免去本月利息,婦人抵死不從,至今未能嘗到半嘴葷腥味的漢子,便狠狠打賞了一耳光給她。婦人那個還在蒙學的孩子,想要替娘親讨要一個公道,漢子便結結實實還給孩子一個響亮的公道。漢子罵罵咧咧撂下狠話,再不還錢,就讓她去窯子當暗娼,臉頰紅腫的婦人既不敢說什麽,更不敢報官,隻是眼神呆滞,坐在地上抱住嘴角滲出血水的可憐孩子,命途坎坷的女子,早就不太想做過的對錯事和明天的好壞命運。

背一把銅錢劍的中年道士笑問道:“是繼續看下去,還是要換一幅畫卷瞧瞧?”

餘時務點頭道:“換一幅畫好了。”

道士說道:“那就先把賬結清。”

餘時務轉頭問道:“研山,畫卷有幾人是你們馬府中人?”

馬研山報了一個數字,六。

餘時務很爽快,一口氣掏出十二顆金精銅錢。

“其實是八個。”

道士笑着糾正道:“家族太大也不好,連自家人都認不全。無妨,四顆銅錢,就當是送的彩頭。”

一片生長在野水裏的蘆葦蕩,蔥茏可愛,人過時常有不知名的鳥雀急急掠起,翠綠顔色,快若飛矢。有衙門中人帶着一隊流徙犯人走在泥濘道路上,後者全部帶着沉重的枷鎖,再被一根繩子串成螞蚱似的,在路上蹒跚而行。水上有一艘彩船,高三層,正在宴飲,翠袖殷勤勸酒,金杯錯落共飲流霞,玉手琵琶,莺莺燕燕,濃郁酒香混着脂粉,不知誰率先瞧見岸邊的景象,有貴公子立即命人拿來碎銀子,讓樓船靠近岸邊,讓女子砸向那些囚犯,隻要砸中一人,可得黃金一錠。

餘時務問道:“馬研山?”

馬研山怔怔出神,聞言回過神,神色複雜道:“隻有兩個,一人在船一人在岸。在馬府,是父子身份。”

餘時務便拿出四顆金精銅錢,與那位“背劍挽拂塵的中年道士”說道:“可以換了。”

之後一位出身将種、卻生性善妒的皇後娘娘,在那嫔妃仙肌勝雪、宮髻堆鴉的帝王家後院内,隻因爲皇帝偷摸了一位宮女的手,第二天皇帝陛下便收到一隻匣子,裏邊裝着宮女的慘白雙手。她還曾讓健碩宮人将一位貴妃綁到跟前,剮出後者的雙眼,割了雙乳……将其活活折磨緻死,尤其是最後一幕,那歹毒皇後讓一夥健婦拿來木椎……馬研山看得臉色比宮女那雙手還要慘白,差點就要當場嘔吐。

餘時務忍不住問道:“莫非時時刻刻,都是這般慘烈田地?”

道士說道:“也有些滋味寡淡的,隻是擔心餘道友覺得花了冤枉錢,才有意挑揀出這幾幅畫卷。接下來就會是那位皇後娘娘遭了天譴,被谪化爲一條巨蟒,占山作祟,被一夥男女皆有的捕蛇人用煙熏之法,逼出洞窟,再被亂刀砍死,膽被剖出浸了藥酒。下輩子,依舊投胎爲女子,暴斃,被一夥歹人盜墓開館,屍骨分離,賣給了海邊漁民,某部分白骨被用在船上,按照風俗,用以出海鎮潮。一報還一報,報應不爽。至于那位貴妃爲何遭此劫難,自有她的前因後果,隻是你們錯過了,想要看,可以将畫卷倒退回去。至于皇帝皇後與這位貴妃的身份,你可以詢問馬研山,這次肯定認得了。是繼續看下去,還是換一換?”

餘時務默不作聲,隻是繼續掏錢。馬研山心神震動,早已汗流浃背,顫聲道:“換一幅畫,趕緊換一幅。”

要讓馬府上上下下,相互間仇恨對方。

可這還不止,還要讓某些人痛恨自己。

一處鄉野,孩子們經常在那片墳地放飛紙鸢,旁有一片矮樹林,嫩枝條上邊,不知是鹌鹑還是斑鸠在叫着啄着。

千山鋪雪,樹花呆白。有弱冠之齡的世家子坐一小車,從山中拖冰淩而返城。

在那豆棚瓜架下,有年齡差了一個輩分的女子在竊竊私語。“嬢嬢,你好看。”“我以前更好看。”

少女的清脆嗓音,像那枝頭的黃鹂。婦人的嗓音柔媚,像剛落地的花瓣。

有那高聳入雲的巍峨青山,簡直好像是從地裏長出來的,千萬年來一直就在那裏,此山中有一座曆史悠久的山上門派。仙府女子,炎夏酷暑時節,喜好戴水精芙蓉冠子,故而又名避暑冠。有一位面如冠玉的天才修士,下山曆練一趟再返山,便苦苦暗戀着一位仇家之女,這年桃花吹盡梅花,不知佳人何在。恍然一夢,客窗清明,蓦見人家,背影昏鴉。

好像學問可以慢慢積攢,才分卻是一個人打娘胎裏帶出來的。有個天資卓絕的寒門子弟,依仗“聰明”二字,不谙半點人情世故,一邊牢騷着翻遍史書,哪個奸臣不是才子,一邊在各色人物那邊,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到底說錯了哪句話,隻是抱怨着天妒英才,隻得就此蹉跎半生,常去賒賬的飯館每次漲價,都要請他書寫菜單。他好酒,堪稱嗜酒如命,于色上倒是尋常。像那逛廟會集市,他不看女人,女人們也不看他。

餘時務一直在掏錢,幾疊高高低低的金精銅錢,“矗立”在兩人之間。

“如何?看過了這些場景,是不是都覺得無甚意思?當然,你們隻要一路耐心看下去,還是有點嚼頭的。”

道士微笑道:“馬研山,想不想看原本屬于你的幾幅畫卷?放寬心,都是白送的,不收錢。”

馬研山如墜冰窟,趕緊搖頭。

隻是難以遂願,道士一挽拂塵,便有畫卷攤開。

曆來多是老媪或是半老婦人,走在大街小巷,與各家各戶收買破爛舊衣。畫卷中,卻有一個衣衫不合身、露出腳踝的年輕男人,挽着籃子,在巷中吆喝,讓旁人瞧見了,難免覺得可惜。

“剩餘兩種人生,相對就要更跌宕起伏了,在一座福地當那天下無敵的江湖宗師,積攢了兩甲子内力,稍微催發内力,有劍芒數寸,被帝王将相和江湖豪傑,視爲書上的陸地劍仙之流,然後離開了福地,遇到了一個下五境練氣士,起了點小紛争,就給人随手打殺了,看來劍芒不該出現在這本有神仙鬼怪的書裏。”

“第二種人生,貧道就偷工減料了,與那不喜女色的才子際遇重疊,隻是讓你在中年歲數,更換了命理,得以與一位潛邸皇子相識相交,不出三年,立刻顯榮,在那天下大亂的世道當中,英雄殺枭雄,枭雄殺英雄,又或者英雄殺英雄,枭雄殺英雄。要不要看看你這種人生的最後幾年,會有不錯的轉折,以你的腦子,肯定意想不到。”

聽到這裏,馬研山問道:“陳平安,你能不能抹掉我的這些記憶?”

一旦所有人“夢醒”過來,而且保留了與之相關的全部記憶?以後的馬府衆人,豈是一句“互生怨怼,雞飛狗跳”這麽簡單的?

馬研山甚至開始擔心一旦都清醒過來,完全不用陳平安動手,就開始自相殘殺了,字面意思的那種。

道士抖了抖袖子,伸出手,托碗狀,便有一隻白瓷碗憑空出現手中,不知是水是酒,微微蕩漾,“勉強是個聰明人。”

“餘道友,你這銅錢陣法還沒布好,能不能給句準話,還需要我等多久?”

“你們可能都知道我在年少時,在家鄉小鎮,曾被正陽山那頭搬山猿追殺過,不過我手刃蔡金簡一事,估計你們就不清楚了。”

“想要在陣法一道登堂入室,尚未墜地的骊珠洞天就是最好的‘手稿’,所以除了曾經身在局内的劉志茂幾人,必須跟他們補上幾場虛心請教,當年置身于小鎮,是如何被壓勝到不敢動用絲毫靈氣的,本來我選中了種昶,現在就隻好勞煩餘道友‘順路’走一趟骊珠洞天了,好讓我勘驗效果一番,逐漸補上漏洞。”

“餘時務,誰借你的膽子,玉璞境練氣士,就敢坐在一位止境武夫身邊動手腳?”

“已經三次了,事不過三,小懲大誡到此爲止。餘時務,且睡去。”

馬研山轉頭望向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知爲何,根本不見“道士”有任何動作,餘時務竟然已經耷拉着腦袋,沉沉睡去了。

陳平安伸手一抓,手中便多出一隻裝滿沸水的水壺,遞給馬研山,“去,澆在那螞蟻窩上邊。”

馬研山被吓得連連後退。

陳平安冷笑道:“就因爲那些蝼蟻有名有姓,與你沾親帶故,便于心不忍,不敢了?”

馬研山面無人色。

陳平安淡然道:“奇了怪哉,也沒見這些蝼蟻做這類事情的時候,有半點恻隐之心。”

“好像你們眼中,在這世道上,什麽都有,唯獨沒有人。”

元嬰境老妪蒲柳,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那位年輕隐官的幫兇還是幫閑了。

沈刻還在玉宣國京城内鬼打牆,沈老宗師是個聽勸的,趕忙尋了幾件趁手兵器,殺得刀鋒都起卷了,隻是殺來殺去,都是沈刻殺沈刻。那位陳劍仙不知用上了什麽陰損……神通手段,被殺之人的疼痛之感,沈刻都可以清晰感知,這就迫使沈刻爲了自保,不但需要殺人,而且出手殺人的速度必須要快。

賒刀人種昶已經離開這處是非窩,杏花巷馬氏欠他的,終究是要被他讨還回去的,就像小鎮俗語所說,先餘着。

于磬留在了那處仙府遺址,繼續跟“縫補匠”蕭形作伴。冥冥之中,這個真名複姓公孫的舊洗冤人,覺得自己是很難離開了。因爲蠻荒女修也好,神神道道的道冠“任公子”也罷,與她言語,都太真誠,真誠得就像把她當成了自家人。

馬川和馬璧這撥馬氏子弟,各有各的際遇,他們給予這個世道的惡意,都在幻境當中,得到了數倍、十倍的償還。

隻是他們在現世造的孽,不是誰幡然醒悟了,就可以一筆勾銷的,天底下沒有這等美事。

“女狀元”在禦花園撞見了家族私塾先生的姜桂,後者一席話說得馬徹呆若木雞。

姜桂自然是聽命行事,來此“點撥”馬徹幾句。隻是在這之前,他打破腦袋都無法想象,紅塵曆練,還能這般。

旁觀者清,故而愈發畏懼那位陳劍仙的手段。

接下來一幕,更讓姜桂不是個滋味,原來那位皇帝陛下竟然飛奔來此,刻意撇開宦官和扈從,先讓姜國師别多管閑事,再笑嘻嘻着追逐那位女狀元,馬徹此刻已經言語無礙,“她”與那個色迷心竅的皇帝陛下,或者說自己,開始解釋這種荒誕局面,不曾想那個“他”卻聽得大笑不已,反而稱贊“她”奇思妙想,馬徹終于心死如灰,她便一頭撞向假山……下一刻,她便撞向了皇帝陛下,兩者合二爲一,馬徹癱軟在地,生不如死的處境,徹底脫困了?還是拉開序幕,開篇而已?

就在此時,馬徹看到了那個站在姜桂身邊的青衫劍客。

馬徹就像看到了一個比“自己”更可怕的存在,地面又泛起一股尿臊味。

陳平安問道:“在姜夫子看來,馬徹在仕途能不能飛黃騰達,如果當了廟堂公卿或是封疆大吏,又會是什麽結果?”

姜桂小心翼翼說道:“馬徹肯定可以當個大官,而且官聲肯定不會太差。”

陳平安突然問道:“姜桂不是你的真名吧?”

鬼物書生老老實實回答道:“本名管窺,祖籍在舊朱熒王朝一個地方小郡,年少慕道,因爲家境還算殷實,喜好遊曆名山大川,運道不錯,遇見了師尊,被他收入門下,成爲嫡傳弟子,就與山下斷了關系,當了那個小門派的祖師爺,後來門中弟子沖撞了一位大人物,雙方下手都不知輕重,最後我們就惹惱了一個……根本招惹不起的人物,隻說我的下場,就是被一位獨孤氏皇族劍修洩憤斬殺,魂魄僥幸逃脫,再不敢待在朱熒王朝,鬼物比野修更混不開,本想着去往書簡湖開山立派,占據一席之地,或是依附 宮柳島,但是當時劉老成不在島上,那會兒正值截江真君劉志茂聲勢最盛,可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投靠劉老成收益更大,就往北遊曆了一趟,早知道就在書簡湖多待幾年了,好像不管是投靠誰,結果都不錯,反正如今都是真境宗了。”

說得太多,怕陳劍仙不耐煩,說得太少,又怕被認爲是沒誠意。

陳平安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管窺說道:“非是胡謅,絕無半點虛言,我在這馬府二十年間,除了教書,并無作惡。”

陳平安笑道:“其實我們還是同行。”

管窺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你可算不得什麽好夫子。教來教去,也就隻教出馬川馬璧兄弟二人,得了功名,隻說科舉制藝文章,朝野公認少年神童的馬徹,是不用你教的。”

“陳山主所言甚是。”

“對了,是不是因爲你師尊姓姜,門派帶個桂字,故而用了個姜桂的化名?不曾想你還是個念舊之人。”

管窺歎了口氣,心悅誠服,抱拳道:“陳山主真是見多識廣,連我玉桂宮那麽個小門派都一清二楚。”

皇宮内,國師黃烈雙手負後,不慌不忙,踱步來到金黃色琉璃瓦屋頂的陽翠殿大門外,一路走來,赤紅色的立柱門窗,青藍碧綠等色的精美檐枋,再加上玉白色的石階,讓老人百看不厭,偶爾會後悔自己是個修道小成的練氣士,若是當了皇帝,穿龍袍坐龍椅,想必别有滋味?黃烈收起這點思緒,探頭望向裏邊那位“鸠占鵲巢”的儒衫青年。

老人僅憑相貌,認不出對方是誰,與心中猜測的那撥人物,好像都對上不号。當然不排除對方使用了障眼法的可能性。

看似溫文爾雅的儒衫青年,此刻就坐在髹金漆雲龍紋的天子寶座附近。

那人擡起頭,藻井正中雕龍,龍頭下探,口銜寶珠。

黃烈試探性問道:“仙師是落魄山的不記名供奉,客卿?”

顧璨收回視線,搖搖頭,微笑道:“我可當不了落魄山的供奉客卿。”

黃烈又問道:“敢問仙師,此行是路過賞景,還是?”

顧璨笑道:“老先生來此,是勸我速速離開,否則就要如何如何?”

黃烈哈哈笑道:“不必着急,仙師可以大大方方吃過宮中糕點瓜果,再走不遲。估計這會兒陛下已經讓禦膳房準備了,隻要仙師點頭,馬上就到。”

顧璨走到大殿一根瀝粉貼金的纏龍金柱旁,屈指敲擊幾下,啧啧道:“别說金丹地仙了,以前連金子都沒見過。”

黃烈幹脆就蹲在大殿門外,由着那個身份不明的過江龍亂逛,别說手指敲幾下柱子,對方想要搬走都成,好商量的。

顧璨轉頭望向門口,笑道:“提起禦膳,想起一事,看過了一些流散在外的宮中檔案,才知道原來皇帝老爺也常吃肚片、下水之類的,你們玉宣國的文人雅士,不都說被人請客下館子,涮個最地道的羊肉火鍋,隻要在桌上瞧見了下水之類的,就跟被人打了耳光似的,脾氣差一點的,還會當場甩臉子走人嗎?”

老人笑呵呵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檔子事,長見識了。”

要是換個地方,僅憑這幾句話,黃烈還真願意請此人下個館子,多聊幾句。

“前輩怎麽願意在這邊當差?南邊不是更好?”

“南邊确實有幾個小國開過價,隻是玉宣國薛氏這邊給錢最多。”

馬氏祠堂外。

馬苦玄問道:“陳平安,我們是一場分生死,還是先熱熱手,來個三場兩勝?玉璞境劍修,對上劍修之外的仙人境,好像不是不能打。止境武夫打仙人,勝算更是不小。隻有最後一場,再來各自手段盡出?”

見那家夥還是老樣子的沉默不言,好像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馬苦玄笑道:“信不過我?怕我在第一第二場就祭出殺手锏?”

“那你也太小觑杏花巷馬苦玄了,我隻要是說出口的話,一向比修士發誓更管用。”

“陳平安,你不是喜歡偷學嗎?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都不見好就收?”

陳平安身上多出了一件好似仙蛻的鮮紅法袍,微笑道:“什麽馬苦玄,你就該叫馬玄。”

馬苦玄臉色陰沉起來。

陳平安說道:“就憑她當年勸過你爹娘,這件事就跟她沒關系了。”

馬苦玄咧嘴笑道:“信得過你,我們是一路人。”

陳平安笑眯眯道:“馬苦玄,你這張嘴還是這麽臭。我學都學不來。”

被“好心當成驢肝肺”的馬苦玄,反而笑容燦爛,“陳平安,最後與你說句心裏話好了,骊珠洞天出了咱們倆,其實就足夠了。如果不是你我需要各自還債,巴掌大小的地盤,有朝一日,就是出了倆十四境的光景,還不夠嗎?”

一身鮮紅法袍的陳平安,意态閑适,緩緩拉開一個拳架,“學自曹慈的拳招,名爲龍走渎,不輕。”

馬苦玄微微皺眉。

陳平安說道:“赢你三場也是赢,赢你五場也是赢,所以不用那麽麻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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