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翻身下馬,笑問道:“裴錢他們幾個呢?”
魏檗幸災樂禍道:“我故意沒告訴他們你的行蹤,三個小家夥還以爲你這位師父和先生,要從紅燭鎮那邊返回龍泉郡,如今肯定還眼巴巴等着呢,至于朱斂,最近幾天在郡城那邊轉悠,說是無意中相中了一位練武的好苗子,高了不敢說,金身境是有希望的,就想要送給自家少爺返鄉回家後的一個開門彩。”
陳平安與魏檗并肩而行,石柔依舊遠遠跟着,隻是跟陳平安相互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陳平安歉意道:“買山一事,一拖再拖,實在抱歉。”
一身白衣的魏檗行走山路,如湖上神人淩波微步,耳邊一側懸挂一枚金色耳環,真是神祇中的神祇,他微笑道:“其實永嘉十一年末的時候,這場生意差點就要談崩了,大骊朝廷以牛角山仙家渡口,不宜賣給修士,應該納入大骊軍方,以此作爲理由,已經清晰表明有反悔的迹象了,最多就是賣給你我一兩座靠邊的山頭,大而無用的那種,算是面子上的一點補償,我也不好再堅持,但是年關一來,大骊禮部就暫時擱置了此事,正月又過,等到大骊禮部的老爺們忙完事,過完節,吃飽喝足,再次返回龍泉郡,突然又變了口風,說可以再等等,我就估摸着你應該是在書簡湖順利收官了。”
陳平安苦笑道:“半點不順利。”
魏檗轉頭看了眼如今的陳平安相貌,哈哈笑道:“瞧得出來,隻比俗子轉入神道時必經的‘形銷骨立’,略好一籌,慘不忍睹。裴錢幾個看見了你,多半要認不出來。”
陳平安撓撓頭,歎息一聲,“即便談妥了買山一事,書簡湖那邊我還有一屁股債。”
魏檗微笑道:“終究隻是錢财二字上傷腦筋,總好過最初的心境起伏不定、萬般我皆錯,太多了吧?”
陳平安展顔而笑,點頭道:“是這個理兒。”
魏檗突然說道:“我可沒錢借你,就一個北嶽神靈的空架子,不過你要是能以此拐騙來神仙錢,你隻管拿去,掙着了錢,算你本事。”
陳平安輕輕搓手,笑呵呵道:“這哪裏好意思。”
魏檗一愣,聽口氣,不像當年的那個陳平安啊,像是隻要自己一個不小心,這家夥就要順坡下驢,真要扯着北嶽正神的虎皮大旗去掙錢?魏檗趕緊一拍陳平安肩膀,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就算了,我哪裏好意思讓你不好意思,朋友嘛,相互體諒……”
石柔遠遠跟着兩人身後,說實話,先前在落魄山山門口,見着了陳平安的第一面,她真吓了一跳。
幾年不見,變化也太大了點。
難道是先後沒了隋右邊、盧白象、魏羨和朱斂在身邊,隻能單槍匹馬闖蕩那座書簡湖,然後就給野修無數的書簡湖,打出了原形,混得十分凄慘?能夠活着離開那塊名動寶瓶洲的是非之地,就已經很心滿意足?石柔倒也不會因此就小看了陳平安,畢竟書簡湖的無法無天,這幾年通過朱斂和山嶽大神魏檗的閑聊,她多少清楚一些内幕,明白一個陳平安,即便身邊有朱斂,也注定沒辦法在書簡湖那邊靠着拳頭,殺出一條血路,畢竟一個截江真君劉志茂,就夠所有外鄉人喝上一壺了,更别提後邊又有個劉老成重返書簡湖,那可是寶瓶洲唯一一位上五境野修。
陳平安說道:“跟裴錢他們說一聲,别讓他們傻乎乎在紅燭鎮幹等了。”
魏檗會心一笑,點點頭,吹了一聲口哨,然後說道:“趕緊回了吧,陳平安已經在落魄山了。”
如有一葉浮萍,在湍急水流中打了個旋兒,一閃而逝。
然後在紅燭鎮一座屋脊翹檐附近,有魏檗的熟悉嗓音,在裴錢三個小家夥身邊響起。
正托着腮幫的裴錢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躺在屋頂曬太陽的青衣小童揉了揉下巴,“我覺得魏檗是在唬人,吃飽了撐着,逗咱們玩呢。”
坐在裴錢身邊的粉裙女童輕聲道:“魏先生應該不會在這種事情騙人吧?”
裴錢猛然站起身,雙手握拳,輕輕一撞,“我師父真是神出鬼沒啊,不聲不響就打了咱們仨一個措手不及,你們說厲害不厲害!”
粉裙女童掩嘴而笑。
青衣小童沒好氣道:“厲害個屁,還咱們在這裏白等了這麽多天,看我不一見面就跟他讨要紅包,少一個我都跟陳平安急眼。”
裴錢轉頭望向青衣小童,一隻小手同時按住腰間刀劍錯的刀柄劍柄,語重心長道:“朋友歸朋友,可是天大地大,師父最大,你再這麽不講規矩,一天到晚想着占我師父的小便宜,我可就要取你狗頭了。”
說得很老氣橫秋,是裴錢一貫的風格。
大概是年紀不大的關系,有喜歡說些大話怪話,所以很難讓人分清楚裴錢到底哪句話是真心話,哪些是可以當做耳旁風的無心之語。
青衣小童白眼道:“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
裴錢搖搖頭,“我跟老廚子熟啊,請他出手打死你,我再取你狗頭,又沒說錯。”
粉裙女童有些緊張,生怕這兩個家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他們倆雖然經常拌嘴吵架,可是真正動手,還真沒有過,兩個人倒是經常喜歡“文鬥”,動嘴皮子,說一些搬山倒海的神仙術法,比拼高下。
青衣小童掂量了一下遠遊境武夫的分量,以及那個老廚子與裴錢的關系,再就是魏檗那個勢利眼,好像對裴錢也很刮目相看,他心中愁苦萬分,立即跳起身,隻得滿臉谄媚道:“裴女俠,咋這麽開不起玩笑呢,陳平安是你師父,也是我家老爺啊,一家人和氣生财,說什麽狗頭不狗頭的,再說了,我也不是狗啊,我可是道家三掌教都拍過數次肩膀的一條大蛟龍,在咱們骊珠洞天和龍泉郡,誰敢?就憑我這份英雄氣概,你就該多敬重我幾分,以後莫要再說這種傷和氣的氣話了,幼稚,不好。”
裴錢一本正經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們江湖人士,一口唾沫一顆釘!”
青衣小童嬉皮笑臉道:“知道啦知道啦。”
粉裙女童松了口氣。
還好他們兩個沒翻臉,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麽當和事佬。
三人在紅燭鎮一座座屋脊上邊蜻蜓點水,很快離開小鎮,進入山中,一條盤踞在無人處的黑色大蛇遊曳而出,腹部碾壓出一條深沉痕迹,聲勢驚人,裴錢率先躍上落魄山黑蛇的頭顱,盤腿而坐,将竹刀竹劍疊放在膝蓋上。
粉裙女童坐在黑蛇背脊中央。
青衣小童站在黑蛇的尾巴上,一晃一晃,隻是當他望向那個黑炭丫頭的纖細背影,他心頭有些陰霾,先前那一瞬間,自己又感受到了黑炭丫頭恍若天生的壓迫感。
這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感覺,讓他很不适應。
第一次察覺到裴錢身上的異樣,是在群山之中,他們一起圍追堵截那條成了精的亂竄土狗,裴錢渾身草木碎屑,臉上還有被樹木枝條鈎破的幾條小血槽,終于好不容易堵住了那條“野狗”的去路,她對于身上那點不痛不癢的傷勢,渾然不覺,眼中隻有那條走投無路的野狗,雙眼神采奕奕,拇指按住刀柄,緩緩推刀出鞘,她貓着腰,死死盯住那條野狗,竹刀出鞘一寸,眼神便炙熱一分。
從那個時候開始,青衣小童就沒再将裴錢當做一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看待。
他甚至還有些疑惑不解,挺正人君子的陳平安,怎麽就找了這麽個小怪胎當弟子?還是開山大弟子?
棋墩山出身的黑蛇,無比熟稔返鄉山路。
裴錢,和青衣小童粉裙女童,三位各懷心思。
裴錢用刀鞘底部輕輕敲擊黑蛇頭顱,皺眉道:“别偷懶,快一些趕路,不然哪天我學成了瘋魔劍法,就拿你來練手。”
“座下”黑蛇隻得加快速度。
落魄山那邊。
陳平安重返竹樓,百感交集。
一路上,魏檗與陳平安該聊的已經聊完,以縮地成寸的一方山水神祇本命神通,先返回披雲山。
石柔看着陳平安登上二樓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搬了條竹椅,坐在檐下,很好奇陳平安與那個崔姓老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老人不像是純粹武夫,更像是個退隐山林的老儒士,魏檗和朱斂,好像很默契,都沒有在她面前多說什麽,都當老人不存在。
老人一開始是想要栽培裴錢的,隻是随手輕輕一捏筋骨,裴錢就滿地打滾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糊了一臉,可憐兮兮望着老人,老人當時一臉自己主動踩了一腳狗屎的别扭表情,裴錢趁着老人怔怔出神,蹑手蹑腳跑路了,在那之後好幾天都沒湊近竹樓,在群山之中瞎逛,後來幹脆直接離開西邊大山,去了騎龍巷的糕點鋪子,當起了小掌櫃,反正就是死活不願意見到那個老人。在那之後,崔姓老人就對裴錢死了心,偶爾站在二樓眺望風景,斜眼瞥見裴錢,就跟見着了一隻雛鳳幼鸾成天待在雞窩裏、那小家夥還特别開心,這讓一身儒衫示人的老人有些無奈。
陳平安敲門進入。
崔姓老人盤腿而坐,睜開眼睛,打量着陳平安。
陳平安坐在老人對面,背着那把劍仙,腰間懸挂着養劍葫。
老人覺得那把劍有些礙眼,至于那枚養劍葫,還稍微好一些,江湖兒郎,喝點酒,不算什麽,“就靠着這些身外物,才得以活着離開那處污穢之地?”
陳平安說道:“不能說‘就’,不過沒有這把劍,我還真活不下來。在書簡湖青峽島,差點被一位上五境野修打死。”
老人譏笑道:“人家若是真要殺你,有無這把劍,根本不重要。”
陳平安說道:“在可殺可不殺之間,沒有這把劍,可殺的可能性就會很大了。”
老人皺眉不悅。
陳平安緩緩道:“武學路上,當然是要追求純粹二字,可是如果刻意爲了盡善盡美的‘純粹’,一次次故意将自己置身于生死險境當中,我覺得不好,一次涉險而過,哪怕再有兩次三次,可是總有一天,會遇到過不去的坎,到時候死了也就是死了。我覺得練拳的純粹,要先在修心一事上,比山上修道之人更加純粹,先做到心境無垢,出拳之時夾雜着諸多身外物,事後才有機會剝除,這是武道純粹的根本,不然武學道路,本就道阻且長,坎坷難行,更有斷頭路在前方等着,如果仍是喜歡告訴自己死則死矣,還怎麽走得遠?”
老人雙拳撐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冷笑道:“怎麽,出門在外浪蕩幾年,覺得自己本事大了,已經有資格與我說些大話屁話了?”
當老人不過是身前向前幾分,竹樓二層的屋内,瞬間便是拳意豐沛如洪水,洶湧撲向陳平安。
就連竹樓外的石柔,都察覺到這股洪澇即将決堤的驚人氣勢。
陳平安坐在原地,巋然不動,身形如此,心境如此,身心皆是。
室内如有迅猛罡風吹拂。
陳平安不斷向後倒滑出去,隻是依舊腰杆挺直,哪怕背靠牆壁,依舊不改坐姿絲毫。
老人歎息一聲,眼中似有憐憫神色,“陳平安,走完了一趟書簡湖,就已經這麽怕死了嗎?你難道就不好奇,爲何自己遲遲無法水到渠成破開五境瓶頸?你真以爲是自己壓制使然?還是你自己不敢去深究?”
陳平安默然無聲。
老人看着那個背靠牆壁的枯槁年輕人,“怕死就是怕死,你不敢承認罷了,當然,你自有怕死的萬般理由,我不會因此而笑話你半句,不過呢,世事值得玩味處,就在于此,習武也好,修道也罷,可不管你的想法是不是合乎情理,所以你的道理是對的,但是很可惜,你無法用一個于你正确的道理,來說服自己的本心。你如今想要練劍,這個執念越來越深刻。我猜測你在書簡湖這幾年,經常會有念頭,在不經意間起起伏伏,浮光掠影,你卻不自知,一個是武夫好像不夠強,一個是劍仙實在太潇灑。這是人之常情,你從未見過我的真正出手,但是你卻走過了一趟劍氣長城,相信親眼所見的劍仙,不止一兩位。”
陳平安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反駁。
老人笑道:“我當年喂拳,出拳太多,拳拳有分寸,是将你的三境武道之路,打得無比平整,所以你雖然确實遭受太多痛楚折磨,但是路途很……平緩,這自然是我的厲害之處,不傷你體魄本元半點,更不壞你本心絲毫。但是你所見的劍仙風姿,可不會管你一個小武夫的心境,劍意縱橫千百裏,氣沖鬥牛開雲海,就像随随便便一巴掌,就在你心路上拍出了一個個大窟窿,你又是喜歡自省的半吊子讀書人,喜歡有事沒事就回頭,看看自己走岔了沒有,不曾想每次回頭,就要下意識看一看那幾個窟窿,如凝深淵,如觀深井,深墜其中,不可自拔。”
陳平安點頭道:“在老龍城,我就意識到這一點,劍修左右在蛟龍溝的出劍,對我影響很大,加上先前魏晉破開天幕一劍,還有老龍城範峻茂飛往桂花島的雲海一劍……”
說到這裏,陳平安神色凝重,“可是進入書簡湖後,我并非如前輩所說,毫無察覺,事實上恰恰相反,我已經有意識去一點點消弭這種影響。”
老人大笑道:“往水井裏丢石子,每次還要小心翼翼,盡量不要在井底濺起水花,你填得滿嗎?”
陳平安恍然大悟,伸手擦了擦額頭汗水,問道:“敢問前輩,那我應該如何做?”
老人冷嘲熱諷道:“看來一趟書簡湖之行,讓你形神憔悴不說,連一顆原本還湊合的腦子也生鏽了。”
陳平安隻是凝視着老人。
老人沉默片刻,“好在有些東西還沒丢幹淨,不然就真沒救了。”
老人擡起一隻拳頭,“習武。”
老人擡起另外一隻手,雙指并攏,“練劍。”
然後老人手氣雙手,站起身,居高臨下,俯瞰陳平安,道:“即便可以兼得,那麽主次怎麽分?分出主次,當下又怎麽分先後?什麽都沒想明白,一團漿糊,成天渾渾噩噩,活該你在城門大開的關隘外邊繞圈子,還洋洋自得,告訴自己不是打不破瓶頸,隻是不願意而已。話說回來,你跻身六境,确實簡單,不過就跟一個人滿褲裆屎一樣,從屋外進門,誤以爲進了屋子就能換上一身幹淨衣衫,其實,那些屎也給帶進了屋子,不在身上,還在屋内。你好在誤打誤撞,總算沒有破境,不然就這樣從五境跻身的六境,也好意思一身屎尿登上二樓,來見我?”
老人輕輕一跺腳。
陳平安的後背,被撲面而來的劇烈罡風,吹拂得死死貼住牆壁,不得不用手肘抵住竹樓牆壁,再竭力不讓後腦勺靠住牆壁。
體内一股純粹真氣若火龍遊走竅穴。
老人眯眼望去,依舊站在原地,卻驟然間擡起一腳朝陳平安額頭那個方向踹出,砰然一聲,陳平安後腦勺狠狠撞在牆壁上,體内那股純粹真氣也随之停滞不前,如負重一座山嶽,壓得那條火龍隻能匍匐在地。
老人啧啧道:“陳平安,你真沒想過自己爲何三年不練拳,還能吊着一口氣?要知道,拳意可以在不練拳時,依舊自我砥砺,可是身子骨,撐得住?你真當自己是金身境武夫了?就從來不曾扪心自問?”
陳平安呼吸困難,臉龐扭曲。
早知道這次返回竹樓,有大苦頭要吃,隻是沒想到會這麽直截了當。
但是老人的那個問題,讓陳平安心中如同“懸崖勒馬”,心意驟然停歇如拴馬,暫時摒棄老人拳罡帶來的壓制,靜心聚氣,聚精會神,去思考這個之前依稀想過卻一筆帶過的問題。
老人又是擡腳,一腳尖踹向牆壁處陳平安的腹部,一縷拳意罡氣,剛好擊中那條極其細微的火龍真氣。
陳平安隐約間察覺到那條火龍首尾、和四爪,在自己心扉門外,蓦然間綻放出三串如爆竹、似春雷的聲響。
老人說道:“顯然是有修行之人,以極高明的獨到手法,悄悄溫養你的這一口純粹真氣,如果我沒有看錯,肯定是位道家高人,以真氣火龍的頭顱,植入了三粒火苗種子,作爲一處道家的‘天宮内院’,以火煉之法,助你一寸寸打通這條火龍的脊柱關節,使得你有望骨體榮華煥發,先行一步,跳過六境,提前打熬金身境底子,效果就如修道之人追求的金玉形骸。手筆不算太大,但是巧而妙,火候極好,說吧,是誰?”
陳平安一臉茫然。
老人既然已經看出根腳,也就不再爲難陳平安,收斂氣勢,陳平安靠牆而坐,汗流浃背。
最後陳平安靈犀一動,苦笑道:“我曾經見過一位朋友的師父,道号火龍真人,現在想起來,當時離别之情,那位道袍繡有火龍的道人,确實伸出手指,虛點了我幾下。”
光腳老人皺了皺眉頭,“爲何這位老神仙要白白送你一樁機緣?”
修行路上,福禍相依,不可不察。
陳平安抹了把汗水,笑道:“送了那朋友一枚龍虎山大天師親手篆刻的小印章而已。”
老人點點頭,“山巅修士,不願虧欠,怕沾因果,你這一送,他這一還,就說得通了。”
然後老人突然問道:“而已?”
不等陳平安說什麽。
老人一腳踹出,陳平安腦門處如遭重錘,撞在牆壁上,直接暈厥過去,那老人連腹诽罵娘的機會都沒留給陳平安。
老人嗤笑道:“小小年紀,暮氣沉沉,真是欠揍。”
又是一腳,踹得陳平安身體撞向牆壁,墜地後彈了一下,剛因爲疼痛而清醒幾分,就又因爲疼痛而暈厥過去。
從頭到尾,老人沒有刻意隐藏氣機和言語。
一頭依附仙人遺蛻的女鬼算個屁。
竹樓檐下,女鬼石柔坐在翠綠小竹椅上,局促不安,她咽了口唾沫,突然覺得比起一登樓就被往死裏打的陳平安,她在落魄山這幾年,真是過着神仙日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