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雙指夾着一枚小雪錢,它在指尖一點一點消散。
他一步跨出南苑國京城,來到牯牛山遺址,悄無聲息,便是那個在此結茅修行的俞真意,都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
簡陋茅屋外,俞真意在月夜下負手而立,湖山派高手和幾位嫡傳弟子,都已經被他敕令返回宗門,近期不準抛頭露面。
這位貌若稚童的天下正道領袖,此時頭戴那頂銀色蓮花冠,這是兩人盟約之一,事成之後,丁嬰要拿出這頂道冠給他,道冠名爲“鈎沉”,是藕花福地曆史上最玄妙的法寶,沒有之一,除了能夠自主庇護戴冠之人的體魄、神魂,還能夠淬煉肉身、平靜心境,更重要一點,是這頂道冠,可以幫助尋找到潛藏四方的谪仙人。
俞真意本就粗略掌握了仙人掌觀山河的神通,先前在牯牛山之巅,眺望南苑京師,丁嬰、陳平安和陸舫之流,在他眼中,就是最爲光彩奪目的幾盞“燈火”,如今有了這頂道冠,如虎添翼,俞真意有九成把握,隻要自己這次成功脫離圍剿,以後的天下,所有谪仙人都會寸步難行。
俞真意身邊懸停着那邊琉璃飛劍。
袖中還有一件剛剛到手的仙家重器。
那個斜背巨大金黃葫蘆的小道童,果然沒有食言,不願飛升,選擇走下城頭之人,都可以拿到一件法寶,俞真意就在被夷爲平地的牯牛山遺址,找到了一部玉牒書,這是古代帝王君主祭天封禅的“告天之文”,隻是文字古怪,不見四國記載,俞真意知道答案多半會在敬仰樓或是鏡心齋,這兩處對于天外天的谪仙人,了解最豐。
俞真意對于丁嬰的死,沒有什麽感覺,更談不上傷感,最多就是惱火丁嬰的功虧一篑,使得他和湖山派的許多謀劃,要做出很大的改變。
你與天鬥,我管世間。
這就是丁嬰和俞真意的默契,大道互補,所以一正一邪的執牛耳者,最有可能打生打死的兩大宗師,私底下選擇了結盟,設下了南苑之局。兩人區别,在于丁嬰想要殺掉除了他們之外的榜上所有人,俞真意則隻針對那些谪仙人,周肥,童青青,馮青白,當然還有最後出現的那個陳平安。
俞真意開始在月色下散步,一呼一吸皆是修行,這也是俞真意當初以大毅力大魄力,舍了一身巅峰武學修爲的根源所在。
修道一事,首重心性,這才是俞真意憧憬的風景。武學的境界太低,一輩子在泥濘裏打滾,那群江湖莽夫還渾然不知。程元山之流,貪得無厭,恨不得目之所及,皆是我囊中物。唐鐵意之流,貪戀沙場權勢,夢想着有朝一日坐擁江山美人,最好死後還能青史留名,卻不知不得長生,皆是虛妄。劉宗之流,隻在力氣上鑽牛角尖,不值一提。
隻是可惜了種秋。
這個生死之交的昔年朋友,畫地爲牢,
俞真意行走方向随意,步子大小也沒個定數,小時與常人無異,大時一步飄出十數丈,但始終沒有在某個方向上走出去太遠,有些時候就沿着一條無形的大弧軌迹上,悠悠而行。
這幅場景,讓那些個帶兵駐守各個方向的南苑國功勳武将,一個個心驚膽戰。生怕自己倒了大黴,俞真意剛好從自己這個方向突圍,京城就這麽近,轉頭即可見,這意味着皇帝陛下對這邊的動靜,盡收眼底,一旦俞真意打定主意在今夜破陣,誰敢怯戰避戰?
沒誰覺得将近萬餘南苑京畿精銳,興師動衆地圍剿一個“稚童”,有什麽滑稽可笑。
誰能想象兩位宗師之戰,就能夠打得一座牯牛山都消失,他們這些隻是精通戰陣技擊的血肉之軀,死在沙場争鋒上,可以雖死無悔,那麽死于這些神仙人物的彈指之間,一袖之下?可能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就死了,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累累屍骨,這他娘的算怎麽個事?!
俞真意當然不會在乎那些南苑國将士的所思所想。
他現在真正上心的存在,隻有兩人,那個至今還沒有出手過的“童青青”,城頭之上,當她從破碎鏡面中抽出那把劍後,俞真意都感受到了一絲危險。
比她更讓俞真意忌憚的人物,當然還是那個正面強殺丁老魔的陳平安。
俞真意不怕這大軍重重包圍,甚至不怕那個童青青的捉對厮殺。
唯獨陳平安,俞真意不敢掉以輕心。
至于爲何陳平安不阻攔自己汲取此地靈氣,任由自己境界穩步攀升,俞真意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與丁嬰一戰,受傷太重,已是繡花枕頭?
所以陳平安在入城之時的停步,其實是在故弄玄虛,蒙蔽了城頭所有人?
俞真意停下腳步,望向京城那邊,月下的城池輪廓,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一探究竟的念頭。一旦陳平安與鏡心齋以及種秋聯手,才是真正的禍事,到時候以唐鐵意和程元山的牆頭草性子,一定會見風使舵,徹底倒向南苑國。
俞真意返回茅屋,伸出手,掌心輕輕在琉璃飛劍的劍身抹過。
他如今是可以做到禦劍遠遊的仙人風采,隻是比起書籍上記載的真正逍遙遊,差了太多,無法升空太高,也無法禦風太遠,實爲憾事。
俞真意視線上移,看着那輪明月,終有一天,自己可以禦劍在人間的頭頂,俯瞰山河,比我高者,唯有日月星辰。
俞真意猛然降低視線,京城那座尚未修繕完畢的殘破城頭上,看不清人物的相貌,但是俞真意眼中,出現了一團明亮的光芒,極爲礙眼。
俞真意冷笑道:“這就來了嗎?”
城頭上,有個背劍的年輕女冠,盤腿坐在一處箭跺上,一手端着個還熱氣騰騰的砂鍋,香氣彌漫,一手下筷如飛,一邊吃一邊念叨:“哎呦娘咧,這玩意兒真是好吃,就是實在太辣了些,不行不行,下次不能一口氣買兩碗了。”
下邊城門,有數騎疾馳而出,傳遞皇帝陛下親自頒發的一道軍令。
禦林軍和三支京畿駐軍,除了負責鎮守京城南門的那一支大軍,死守原地,其餘各自撤離駐地,向後撤出二十裏。
像是在給人騰地方。
給俞真意和城頭上這位容貌傾城的女冠。
埋頭狂吃,偶爾擡頭瞥幾眼牯牛山方向,俞真意如果這會兒腳底抹油,她可沒轍,追不上的。
将那隻砂鍋放在身旁,一雙筷子輕輕擱放在砂鍋上邊,太平山女冠黃庭,站起身,拍了拍肚子,滿是後悔,“這一頓宵夜,吃得有點過分了啊,還不得胖了兩斤啊。唉,樊莞爾,飯碗?你是飯桶才對吧……”
等到開始三支南苑精銳開始緩緩轉移駐地。
女冠黃庭眼神鋒芒畢露,死死盯住俞真意那邊,抹了抹嘴,輕聲道:“估計打完這場架,就能瘦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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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脊上大睡的陳平安,是給城外的巨大動靜給驚醒的,舉目遠望南方,有兩抹璀璨劍光,交相輝映。
是俞真意的琉璃飛劍,和黃庭那把境中劍。
陳平安沒有返回住處去取長氣,而是從飛劍十五中取出一劍一刀,懸在腰間左右,原本屬于窦紫芝的長劍癡心,以及飛鷹堡世代相傳的那把狹刀停雪。
一掠而去,身影如飄渺雲煙。
種秋早已站在城頭上,陳平安來到這位南苑國師身旁。
陳平安問道:“這就打起來了?”
種秋點頭道:“黃庭本就是你們家鄉那邊的修道中人,對于靈氣的感知,遠超于我們。”
陳平安說道:“她是覺得再給俞真意這麽鲸吞靈氣,會打不過?”
種秋無奈道:“哪裏,若是如此,黃庭早就出手了,按照她的說法,是故意等着俞真意吃飽了,她才出手,省得俞真意輸了有借口。”
陳平安實在無法理解那位太平山女冠的想法,生死厮殺,這麽锱铢必較的事情,怎麽到了她那邊,就會如此兒戲。
反觀陳平安自己,大街一戰,從馬宣、琵琶女子、笑臉兒,一直在試探這座天下深淺的同時,還要一次次隐藏實力,再到算計鳥瞰峰陸舫,最後到種秋和丁嬰,哪一步不走得缜密謹慎,哪一拳不出得穩穩當當。
雖然不理解她的想法,但是陳平安心胸之間,還是有些佩服和羨慕那個黃庭,行走江湖,若是可以做到不論生死和結果,好像就該這麽……不怕死。
陳平安跟種秋說了有關橋梁建造的書籍一事,種秋笑着答應下來。
再就是關于那位琵琶女子和姓蔣的寒士書生一事。
對于一國國師而言,尋找一位滞留京城、參加科舉的讀書人,一樣是小事,但是種秋卻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而是問了一句,“你确定要見那個書生?”
陳平安道:“見不見,到時候再說吧。”
種秋這才點頭。
兩人一起望向牯牛山那邊,俞真意和黃庭,兩位穩穩占據天下前三甲的大宗師,打架聲勢越來越大。
往往一抹森森劍光,能夠長達十數丈,甚至是數十丈。
大概是覺得有陳平安和種秋并肩而立的地方,才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皇後周姝真,太子殿下魏衍,還有公主魏真,以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将軍,在禦林侍衛的嚴密護送下,登上城頭,直奔兩人而來。
周姝真自然不敢在種秋這邊擺架子,雙方不失禮儀地寒暄一番,魏真見到國師後,更是戰戰兢兢,沒辦法,種秋是她的授業恩師之一,公主殿下生平第一次挨闆子,也是拜國師所賜,當時小姑娘哭得一臉鼻涕眼淚,找到了正在對弈的父皇和母後,一個說打得好,一個說打得輕了。在那之後,魏真就畏懼種國師如豺狼虎豹。
老将軍能夠與這三位天潢貴胄同行,想必是南苑國第一等煊赫顯貴的功勳老人,果然種秋見到他後,直呼其名地打招呼:“呂霄,你怎麽來了?”
老将軍披挂一身甲胄,中氣十足,冷哼道:“外邊的京畿兵馬,大半是我調教出來的大好兒郎,我卸甲歸家咋了,沙場陷陣是不行,我承認,可一身調兵遣将的本事,我呂霄還沒丢!你們攔着不讓我出城也就罷了,難道還不許我目送他們一程?!”
老人一拍城頭,惱火道:“你們這些個飛來飛去的江湖宗師,怎麽就不肯消停點?一場架接着一場架,打得吵死,大半個京城百姓都睡不好覺,尤其是那個穿白袍的什麽谪仙人,給吹噓得神神道道的,什麽丁老魔都是他的手下敗将,還長得俊俏非凡,害得我那倆孫子孫女,一個勁兒問我認不認識他,一個說要跟陳仙師拜師學藝,一個說要見識英雄豪傑,我認識他個大爺啊,我要是見着了那個白袍子,一定指着他鼻子罵他個半死,别的不說,那名字取得真不咋的……”
種秋忍着笑。
老人給氣得橫眉豎目,正要破口大罵,種秋擺手道:“行了,皇後娘娘和太子、公主都在這,你呂霄就少噴點唾沫吧。”
老将軍悶悶收聲。
陳平安不說話,心想這老将軍是個耿直性子,可就是脾氣火爆了點。
呂霄瞥見那年輕人的視線,正在氣頭上的老将軍瞪眼道:“小子,瞅啥?!敢笑話我?”
陳平安沒有還嘴,隻是摘下酒壺,喝了口酒。
老将軍誤以爲此人是江湖中人,既然能夠與種秋站在一起,那多半是武藝不俗的年輕高手了,人品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便語重心長道:“小子,瞧你模樣,也是有些書卷氣的,一看就是個讀書種子,可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呂霄看人奇準,真心勸你以後莫要行走江湖了,不奢望你去沙場建功立業,不用你馬革裹屍,隻要多學學咱們種國師,當然是隻學他文聖人那一面,什麽狗屁武宗師,有啥好的……”
陳平安無言以對,擠出笑容,尴尬點了點頭,又喝了口酒。
老人除了脾氣火爆,說話不太好聽,其實心腸還是很不錯的。
公主魏真在一旁捂嘴偷笑。
她可是知道這個年輕人身份的,先前在狀元巷酒樓那邊,已經見過他一次了。
但是呂老将軍隻知道那個打死丁老魔的年輕人,身穿一襲白袍,會禦劍,會仙術,可不知道他揚言要指着鼻子罵的家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哪怕是對江湖頗爲厭惡的老将軍,親眼看着牯牛山那邊的劍光熠熠,氣沖雲霄,仍是忍不住偷偷感慨了一句,“真神仙也。”
但是犟脾氣的老将軍,不放過任何機會,去教訓那個誤入歧途的年輕人,轉頭勸說道:“瞧見沒,這才是宗師風範,你小子要多少年才有此境界?給你一百年,也辦不到吧?所以說啊,還是棄武從文,若是哪天想明白了,願意投筆從戎,那更好,隻要我那會兒還沒進棺材,你就來找我,我親自爲你引薦,南苑國任何一支精銳邊軍,你小子随便挑!”
老将軍說得唾沫四濺。
陳平安抹了把臉,歎了口氣,隻得自報名号,“我叫陳平安。”
老人嘿了一聲,“你叫陳平安咋了,又不是姓種,咱們南苑國當大官的家夥,我哪個不熟悉……”
老将軍驟然停下話語,闆着臉點點頭,伸出大拇指,裝傻扮癡道:“好名字!”
然後老人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默默地走到種秋身旁,再默默挪步,一直走到最外邊的太子殿下身旁。
老将軍打算近期都不要開口說話了,要修一修閉口禅。
陳平安又看了一會兒牯牛山之戰,說道:“我先走了。”
當然沒有人阻攔。
約莫一炷香後,看出了那場大戰的一些端倪,種秋笑着感慨道:“之前勝負還在五五之間,現在不如他多矣。”
周姝真尚且還看不出什麽,太子魏衍也差不多。
至于老将軍呂霄和公主魏真更是一頭霧水。
呂霄納悶道:“國師,他就這麽走了?”
種秋笑道:“陳平安今夜隻要願意出現在城頭,俞真意就不敢太肆意妄爲了。”
說到這裏,種秋轉頭望去,心中歎息,不是說好了萬事不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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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悄然回到院子的時候,天還未亮。
這些天,蓮花小人兒一直蜷縮在法袍金醴之中,睡得愈發香甜,陳平安也就沒有穿回金醴。
進了屋子,發現小家夥的呼吸越來越平穩,換了一個睡姿,陳平安幫着卷了卷金醴衣角。
陳平安走出屋子,枯瘦小女孩坐在一根小闆凳上,靠着房門睡覺了,睡夢中,她皺着眉頭。
陳平安甚至可以從她的睡姿,依稀看出,年紀不大的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戒備。
陳平安雙手握拳,輕輕放在膝蓋上,安安靜靜等着天亮。
老道人突兀出現,站在他身邊,一站一坐。
老道人開門見山道:“你既然背了陳清都的這把長氣劍,我就破例讓你以完完整整的皮囊和魂魄,進入這座藕花福地。至于你爲何而來,我當然算得出來。隻是要我幫你重建長生橋,難是不難,可天底下沒那麽便宜的好事。”
老道人伸手指了指曹晴朗的屋子,“之前聽說了你與那個孩子的一番話,關于對錯先後的道理,我便知道你跟老秀才的關系了。畢竟老秀才的順序之說,天底下我是第一個知曉的,一筆糊塗賬,也好意思誤人子弟!”
說到這裏,老道人冷笑道:“所以我決定稍稍提高一點門檻的高度。才有那樁圍殺之局,并且讓丁嬰禁锢了那件方寸物。你要是本事不濟,死在這邊,那麽長氣劍留下,我倒也不會太爲難你,至多将你留在這裏幾十年,怎麽來,還是怎麽回,不用擔心神魂體魄,我與老秀才不對付,還不至于拿你撒氣,隻不過規矩還是要有的。”
陳平安苦笑道:“原來如此。”
老道人嗤笑道:“後來有個陰陽家的高人,還是挺高的那種,一次出手,模棱兩可,剛好踩在我底線上,我便忍了他,不與他計較。可他那個天生陰陽魚體魄的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兩次附身樊莞爾,試圖提醒你,告訴你離開藕花福地的方法,我便将你身上其餘兩件法寶廢了。”
陳平安問道:“是那座紙人鎮,以及……北晉國?!”
老道人笑道:“你總算還沒蠢到家。這兩處皆是那人的手筆,挺有意思。至于他爲何願意出手,你曾經在他手上吃過苦頭?”
陳平安額頭滲出汗水。
是發自肺腑、油然而生的恐懼。
比生死更小,生死之事,往往手起刀落一瞬間。
陳平安這種畏懼,是那種好像置身于白霧茫茫的境地,一步走錯,就會墜入懸崖,然後有個人就站在崖畔,冷眼旁觀着他。
那個人。
陳平安直到現在才真正記起來。
是上次那個在飛鷹堡擦肩而過的憨厚漢子,漢子還對他咧嘴一笑。
更是那個在自己小時候,販賣糖葫蘆的漢子,那個笑眯眯的好人!
當時在飛鷹堡那邊,陳平安就覺得有些眼熟,可是死活記不起來。
陳平安記住的不是這個人的容貌,而是他的那種笑容。
從骊珠洞天,再到桐葉洲。
陳平安擡起手臂,擦了擦額頭汗水。
老道人問道:“終于記起是誰了?那麽想明白了嗎?”
陳平安點頭道:“想明白了,爲何他會好心提醒我,是不希望我進入這座他管不着的藕花福地,隻不過忌憚老前輩,不敢明目張膽行事。”
老道人嗯了一聲,“比蠢笨好了那麽一點。你其實隻說對了一半,那人如今對你并無惡意,否則就憑你那運氣,哪裏能找到蓮花小人兒。”
老道人又問,“我破得此局,别人當真破不得?可你直到現在才知曉真相,不奇怪嗎?”
陳平安搖搖頭,毫不猶豫道:“不奇怪。如果是以前,也會不奇怪,但終究是什麽都不懂的那種不奇怪,可這趟藕花福地走下來,聯系兩次出門遠遊,遇上的那些人和事,想通了不少,就更不奇怪了。”
老道人點頭道:“那現在就是有點小聰明了。”
陳平安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藕花福地?”
老道人笑道:“你應該先問什麽時候可以離開南苑國。”
這次老道人沒有賣關子,“等到南苑國京城事了,我帶你去看看這座天下。”
陳平安摘下酒壺,懸在空中,沒有去喝,實在忍不住,壯着膽子問道:“爲什麽?”
老道人呵呵一笑,“老前輩道法通天,很是無聊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