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将這一幕看在眼底,心裏暗暗好笑。
也不知朱啓瑄往日受了婆婆多少閑氣。現在總算有機會“回敬”一二了。
程錦容沖朱啓瑄使了個眼色:“你稍讓一讓,我來爲伯母施針。”
朱啓瑄應了一聲,起身讓了位置。程錦容坐在床榻邊,打開藥箱,取出金針。細長的金針閃着寒光。
晉甯侯夫人面色一白,全身一個哆嗦,閉目昏了過去。
朱啓瑄:“……”
朱啓瑄哭笑不得。倒是程錦容,半點不驚訝,随口說道:“有人見了金針就怕,嚴重的昏厥也是有的。”
隻不過,誰也沒料到晉甯侯夫人也是這等外強中幹色厲内荏的人。
晉甯侯夫人昏厥了片刻,很快再次醒來。
一睜開眼,就見程錦容肅穆凝神,手中拿着細長的金針,往她的頭臉處落下。晉甯侯夫人全身僵硬,不敢亂動……當然也無力亂動就是了。
這一施針,就是小半個時辰。
待施針結束,程錦容一一拔除金針,晉甯侯夫人已是滿頭滿臉的冷汗。身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程錦容輕聲吩咐朱啓瑄:“去端些溫水來,爲伯母擦擦汗。久躺床榻之人,容易生褥瘡。所以,每日都要擦洗換衣。這等事一個人做不來,等鄭清淮醒了,你們夫妻兩個一同動手。”
朱啓瑄張口應下。
程錦容忙着看診,叮囑幾句,很快離去。
朱啓瑄去端了溫水來,擰了溫熱的毛巾,爲晉甯侯夫人擦拭露出外的頭臉和手腕等處。
晉甯侯夫人還沒緩過勁來,覺得兒媳手勁重了,習慣性地皺眉,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兒媳。
身爲兒媳的朱啓瑄一臉無辜地回視:“婆婆這樣看兒媳做什麽?如果兒媳有什麽做的不到之處,婆婆直說就是了,兒媳一定改。”
她倒是想說!也得張得了口!
晉甯侯夫人繼續瞪朱啓瑄。
可惡的是,往日還算溫順聽話逆來順受的朱啓瑄,就像睜眼瞎似的,繼續追問:“不知婆婆到底要說什麽?”
晉甯侯夫人心頭的火氣蹭蹭往上升,眼裏快噴出火星來了。
可惜,她就是把眼珠子瞪出來,也張不了口說不了話。
朱啓瑄心裏别提多暢快了。
這幾年,她不知受了婆婆多少冷言冷語。爲了丈夫,爲了兒子們,她不得不忍氣吞聲。現在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婆婆再厲害,也隻能躺在床榻上幹瞪眼。
她一邊伺候着,一邊說些不痛不癢的風涼話,看着婆婆一肚子悶氣偏又說不出口的模樣,真是太解氣了。
……
鄭清淮睡了兩個時辰,将近正午時才起。
他連飯也沒顧上吃,匆匆去了親娘床榻邊。
原本還算平靜的晉甯侯夫人,一見兒子來了,眼圈蓦然就紅了。淚珠一顆一顆往外湧,活脫脫就是被人苛待過的委屈模樣。
朱啓瑄:“……”
朱啓瑄心裏那個氣就别提了。
這個可惡的老虔婆!
這半日,自己不過就是說了幾句風涼話而已。一會兒喂水,一會兒擦洗,手下伺候的活半分都沒落下。
她擺出這副樣子來,分明是故意來膈應自己,順便離間挑唆小夫妻的感情。
朱啓瑄心中哼了一聲,面上流露出一絲愧色:“清淮,是我沒照顧好婆婆。婆婆病得這麽重,心情不佳。我嘴笨,不會哄婆婆高興。又笨手笨腳的,伺候得不夠細心周全。”
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背擦拭幹幹的眼角。
晉甯侯夫人:“……”
她吃虧在不能說話,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孝順的兒子一臉心疼地走到兒媳身邊,握住兒媳的手柔聲道:“啓瑄,你别這麽說。是我沒用,嫁給我之後,沒能讓你過上舒心的好日子。現在,母親病重,你得和我一同照顧母親。是我對不住你!”
呸!
做兒媳的,伺候婆婆天經地義!有什麽對不住的!
再者,朱啓瑄根本沒存好心。故意說那些風涼話來氣她,成心要将她氣死!現在又在兒子面前裝模作樣,呸!
晉甯侯夫人恨不得跳起來用手指着兒媳的鼻子怒罵一頓。
奈何她連動一動手指都費力。最多就是用眼睛死力地瞪過去罷了!
鄭清淮安慰了妻子片刻,又坐到床榻邊,拿起帕子爲親娘擦拭眼角。然後低聲道:“母親,兒子知道你心氣高,這般病着,心裏不痛快。”
“可是,人再強也強不過命。母親命中有這一劫難,躲也躲不過去。”
“還請母親放寬心,我和啓瑄會一直守在床榻邊,好生照顧母親的。也請母親多多體恤兒子和啓瑄,别因爲心中不暢快,就尋啓瑄的不是。”
晉甯侯夫人:“……”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這個娶了媳婦就忘了親娘的混賬東西!
晉甯侯夫人也不擠眼淚了,目光像刀子一樣嗖嗖地飛到兒子身上。
鄭清淮看着滿眼怒火的親娘,心中苦笑不已。他轉頭對朱啓瑄說道:“快正午了,你先去吃飯。等你吃過了,再來換我。”
朱啓瑄點點頭離去。
等朱啓瑄走後,鄭清淮轉回頭,和滿眼憤怒的晉甯侯夫人對視:“我知道母親心中怪我。怪我總護着妻子。”
“母親有嫡出的三個兒子,庶子還有三個。兒媳六個,孫子孫女加起來十幾個。母親一發怒,想罵誰就罵誰,人人都得低頭聽母親的話。母親罵我這個兒子,我也沒有怨言。”
“啓瑄是我妻子,随我來邊關過苦日子。爲我生了三個兒子。我如果不護着她,鄭家上下還有誰會向着她?”
“母親但凡疼我幾分,又怎麽會忍心刁難她?無非是因爲,在母親心中,誰也不及母親自己重要。稍有拂逆,母親便要發怒。”
晉甯侯夫人臉孔都漲紅了,眼中火焰熊熊燃燒。
鄭清淮臉上閃過一絲澀意,低聲說了下去:“表嫂說了,患了卒中之人,不可枉動心火。否則,一旦再次發病,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母親了。”
晉甯侯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