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爲康甯公主挑選驸馬時，動靜着實不小。輪到壽甯公主，正好相反，幾乎沒有聲張，迅疾定下了驸馬的人選。
程錦容看着裴皇後一言難盡的神情，心裏悄然一動：“皇上選了誰做壽甯公主的驸馬？”
裴皇後低聲歎了口氣：“是永安侯次子，裴珏。”
程錦容一同沉默。
又是永安侯府。
永安侯此人，能屈能伸能忍，厚顔卑劣無恥。去年被禁足大半年，借着親家衛國公之勢重回朝堂後，立刻上奏折請天子立六皇子爲儲君。
永安侯是嫡親的舅舅，不知昔日隐情的六皇子，對着永安侯的百般示好，終究不能全然無動于衷。
永安侯沾着六皇子的光，很快重新站穩朝堂。而且，永安侯已經知道了宣和帝的忌諱和不滿，和二皇子疏遠了許多。
如此知情識趣的大舅兄，就是看在皇後和六皇子的顔面上，宣和帝也要擡舉一二。
于是，這一年裏，永安侯再次成了天子心腹。
爲了六皇子的儲位安穩，裴皇後不得不忍下心中惱怒。
宣和帝要爲壽甯公主選驸馬一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永安侯就是其中一個。以永安侯爲人，立刻就動了心思。
尚公主的好處确實不少，所以，性情溫柔的康甯公主要招驸馬，勳貴府邸無不紛紛動心。輪到壽甯公主，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壽甯公主失了貞潔，又得了失憶怪症，就像一顆不知何時會爆開的炮竹。可别沒撈到好處，再被牽累。
家中嫡子舍不得，庶子吧，又怕皇上看不中。
就在衆人斟酌猶豫之際，永安侯私下觐見天子，主動請婚：“……壽甯公主也到了婚嫁之齡。微臣鬥膽，想爲家中次子裴珏請婚。”
“裴珏今年十六歲，比壽甯公主小了兩歲。論年齡，也算合宜。”
“微臣厚顔自誇犬子幾句。裴珏雖是庶出，卻是精心教養長大，孝順恭謹，性情溫良。讀了十年書，也學了十年武藝，文武兼備，相貌也生得俊朗。”
“再者，微臣是壽甯公主的親舅舅。從小看着壽甯公主長大，對她的性情脾氣十分熟悉。日後，裴珏尚了公主做了驸馬，永安侯府就是壽甯公主的夫家。皇上也盡可放心，不管到了何時，不管壽甯公主失憶症會不會好，永安侯府上下都會對公主畢恭畢敬，絕不會慢待半分。”
“微臣也敢保證，裴珏一定會好好照顧公主。”
宣和帝被這一番“誠摯”的話打動了。
是啊，壽甯公主失了貞潔，尚未成親就落過胎。現在又有失憶怪症。他當然可以爲壽甯公主指婚，可也得顧慮着人家樂不樂意。
裴珏是壽甯公主的親表弟，又是永安侯主動求的親事，壽甯公主成了親，也不會受半分委屈閑氣。
唯一可慮的，就是裴珏是庶出，不是嫡子。
話說回來，家中有嫡子的，也不肯求娶壽甯公主啊！
宣和帝動了心思，神情頗爲緩和：“此事朕要仔細斟酌考慮。”
永安侯心下大定，知道此事已成了大半。拱手說道：“微臣今日和皇上說的話，絕不敢讓第二人知曉。爲了壽甯公主的閨譽，也請皇上仔細斟酌。”
宣和帝找了個借口，令六皇子去了一趟永安侯府，暗示六皇子好好觀察裴珏爲人。
六皇子去了永安侯府半日，回宮後，如實向宣和帝回禀：“父皇，裴珏表哥的性情脾氣都很好，爲人謙和有禮。比起裴璋表哥，确實略遜了一些。不過，也是十分出衆的少年郎了。”
六皇子也是全心爲壽甯公主考慮，壓低聲音說了下去：“皇姐之前遇人不淑，落到今日的境地。現在爲皇姐挑驸馬，爲人品性最要緊。”
“以兒臣看來，裴珏做皇姐的驸馬很合适。”
身爲庶子的裴珏，少了幾分矜傲和張揚，遇事肯退讓肯低頭，這樣的性子，和驕縱任性的壽甯公主做了夫妻，也會處處容讓着她。
宣和帝見六皇子對裴珏滿口誇贊，不由得笑了起來：“小六，朕倒是很少見你這樣誇贊過誰。”
六皇子笑道：“兒臣也是一心爲皇姐着想。父皇若是信不過兒臣的眼光，不如親自召裴钰進宮一趟。”
宣和帝淡淡說道：“不必了。過幾日，朕就下旨，爲壽甯賜婚。”
……
“這件事，皇上一直沒提。”裴皇後的聲音再次響起：“直至兩日前，皇上才告訴本宮，說要爲壽甯和裴珏賜婚。”
“皇上當時還說，若是别家的庶子，他絕不會允。裴家是本宮的娘家，裴珏是本宮嫡親的侄兒。賜婚裴家，既是擡舉本宮，也是爲了小六的顔面。”
宣和帝一番“美意”，裴皇後還能說什麽？
裴皇後隻得領了宣和帝的美意，謝過天子恩典。
程錦容張口開解勸慰：“皇上心意已經定了，說什麽都遲了。娘娘也不必郁悶了。”
“我在裴家長大，裴珏我也很熟悉。他沒有勳貴弟子的傲氣，性子溫和，自小就在嫡母的眼色下過日子。壽甯公主的脾氣，别人未必受得了，裴珏倒是無礙。”
裴皇後氣悶地說道：“我不是嫌棄裴珏。我就是厭憎永安侯，借着此事巴上了小六，和皇上又做了親家。”
永安侯府不但沒被鏟除，反而一日比一日顯赫。裴皇後心中膈應之極。
“我知道娘娘心中不痛快，我心裏也膈應得很。”程錦容低聲道：“不過，裴钰尚了公主後，就是天家驸馬，算不得永安侯府的人了。”
“永安侯想結親借勢，不過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裴皇後終于舒展眉頭，有了笑容。
就在此時，宮女匆匆來禀報：“啓禀娘娘，壽甯公主殿下來了……”
沒等裴皇後張口，壽甯公主就推門而入，一臉惱怒：“母後！我才不想嫁給那個裴珏！母後可要爲我做主！”
這一幕，何其熟悉。
幾年前，元思蘭進京求公主和親。壽甯公主也是這般惱怒地說堅決不嫁鞑靼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