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程錦容兄妹坐上馬車,回了程府。
在藥堂裏義診,既忙碌又充實,無暇多慮多思。程錦容略有些疲憊,更多的是熟悉的踏實和心安。
救死扶傷!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做起來并不容易。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程府。直至見到白芷熟悉的臉孔。
“奴婢見過小姐。”白芷一臉殷切的笑着上前行禮。
程錦容笑容淡了下來,瞥了白芷一眼:“你怎麽來了?”
白芷唯恐程錦容問起身契之類,忙笑道:“奴婢奉夫人之命,給小姐送宮中的賞賜來了。小姐及笄将至,五小姐的及笄禮在兩個月後。皇後娘娘各賞了三套禮服和發簪。”
一邊說着,一邊沖身畔的幾個小丫鬟使眼色。
丫鬟們各自捧了錦盒上前。
華麗精緻的發簪和禮服,在明亮的燭火下熠熠生輝。
哪怕被困宮中,哪怕被迫分離。可裴皇後,從未有一日忘過她這個女兒。沒有裴皇後的庇護,她也絕無可能安逸無憂的長大成人。
程錦容鼻間微酸,走上前,輕輕撫摸着及笄禮服。
娘!
我也一樣惦記你。
你别再陰郁傷心,也别再折騰自己了。我很快就進宮去見你!
誰也阻止不了我們母女重逢。
……
趙氏領着程錦宜上前,一同打量欣賞,驚歎連連。
程景宏程景安不愧是一對親兄弟,随意瞥了一眼,對閃亮華美的發簪禮服絲毫不感興趣。齊聲問道:“娘,晚飯備好了嗎?”
真是煞風景!
程錦宜沖兩位兄長翻了個白眼。
趙氏笑着數落:“瞧瞧你們兩個,都是餓死鬼投胎不成!”
程錦容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莞爾一笑:“我也餓了。”
趙氏立刻心疼地拉起程錦容的手:“一忙就是一整天,哪有不餓之理。我讓廚子熬了雞湯,整整熬了半日,你好好喝上兩婉,補一補身子。”
程景宏程景安:“……”
他們都是撿來的吧!
程景宏面無表情,心裏默默吐槽。
程景安臭着俊臉,滿面憤慨不平。
程錦容被兩位堂兄的表情逗得開懷一笑,心情陡然輕松愉悅起來。故意笑着打趣:“大堂兄二堂兄别急,一鍋雞湯,我最多喝大半。喝不完的都留給你們。”
程景宏繼續面無表情。
程景安瞪眼:“喂喂喂!再欺負我,我不讓你了啊!”
程錦容立刻轉頭告狀:“大伯母,二堂兄想動手揍我。”
趙氏瞪了程景安一眼:“你是做兄長的,怎麽能欺負錦容。動手萬萬不行!說話也得溫柔些。”
程景安:“……”
程景安用力捶了捶胸口,一臉悲憤的仰天長呼:“下輩子,我也要投胎爲女子。”
衆人一起笑噴。
程景宏哭笑不得,伸手重重敲了程景安一記:“胡說八道,也不嫌自己丢人。”
程景安诶喲一聲,苦着臉揉着發紅的額頭:“我就是随口說笑嘛!揍我也不輕點,這麽用力……”
看到程景宏的面色,程景安麻溜地改口:“大哥你手疼不疼,我替你揉揉。”
程錦容忍俊不禁,笑聲連連。
站在一旁的紫蘇,舒展眉頭,滿心快慰。
小姐住在侯府時,錦衣玉食,奴婢環繞。不過,到底是住在外家,言行不能肆意。便是笑的時候,也是溫婉展顔,笑不露齒。何曾有過這般開懷恣意的時候?
……
說笑一番後,衆人一起去了飯堂。
紫蘇和甘草跟在程錦容身後,主仆三人看都沒看白芷一眼。
白芷:“……”
白芷故技重施,紅着眼眶快步追上前,哽咽着喊了一聲“小姐”。還沒來得及說下去,程錦容便道:“我身邊不缺人伺候,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白芷哭了起來:“小姐留下奴婢吧!若是小姐不要奴婢,奴婢回了裴家,也會被夫人嚴懲。求小姐可憐可憐奴婢。”
這回,就連耿直的程景安也看出不對勁了,皺着眉頭道:“那一日容堂妹說過,你去求主子恩典,帶着身契來程家便可。你沒去求身契,一味在程家哭哭啼啼的做什麽?”
程錦容眸光一閃,淡淡道:“白芷,這裏是程家,你不必耍弄心機。我也不會留下你。”
白芷被噎得脹紅了臉,哭不出來了。
紫蘇轉身,沉着臉道:“小姐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還不快些回侯府去!”
白芷就是再厚的臉皮,也待不住了,隻得躬身行禮告退。
趙氏将這一幕看在眼底,心裏的疑團再次湧上心頭。
程錦容忽然執意要回程家,伺候多年的丫鬟就這麽打發了,态度冰冷決絕……這可不太像日後要嫁去裴家的樣子啊!
這其中,到底有何緣故?
……
晚飯後,程錦容主仆三人回了清歡院。
沐浴更衣後,紫蘇以毛巾爲程錦容擰幹長發。一張嘴也沒停過:“……甘草随小姐去藥堂,奴婢就守着院子。衣物箱籠歸置的差不多了。一屋子的醫書,還得慢慢整理歸置。還是布置一間書房吧!”
程錦容随口笑道:“這些小事,你拿主意便是。”
過了片刻,程錦容忽地問道:“紫蘇,你還記得我娘的模樣嗎?”
紫蘇手中動作一頓,目中閃過痛苦和追憶,聲音也沉了下來:“如何能不記得。别說隔了十三年,便是三十年,奴婢也記得清清楚楚。”
裴婉如“落水身亡”,她連主子的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這是紫蘇的徹骨錐心之痛。
主子的音容笑貌,紫蘇也從未忘卻過。
“奴婢不是家生子。”紫蘇低聲歎道:“奴婢的爹好賭,輸了銀子,被賭坊的人追上門要銀子。那一年,奴婢十歲,有些姿色。賭坊的老闆起了壞心,要拉奴婢去抵債。”
“小姐正好路過,見奴婢可憐,便出銀子還了賭債。”
“奴婢的爹占了便宜,還不知足。硬是要将奴婢賣給小姐,索要賣身銀子。要是小姐不應,他就要将我賣到青樓去。”
“換了别人,根本不會搭理。可小姐心善,不忍奴婢遭罪。又花銀子買下了奴婢。”
說到這兒,紫蘇眼眶濕潤,聲音哽咽:“小姐這麽一個心善的人,卻沒有好命。早早便香消玉殒。老天真是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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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