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一誠覺得,自己苦苦等候的機會,終于要來了。柏仲超不知道敵後地下工作的危險,中統原本就很少行動,他還要親自行動,這不是自讨苦吃嗎。
不僅如此,柏仲超還選擇了一個軍統還沒完成的目标:法租界公董局秘書處翻譯董樞。
胡孝民得知柏仲超的目标後,替他暗暗擔憂,新二組有專門的行動小組,自己随時掌握着董樞的行蹤,都還沒找到機會下手,柏仲超初來乍到就要冒這麽大險。
胡孝民問焦一誠:“你覺得柏仲超會成功嗎?如果失手了,考慮過後果嗎?不僅他的情報組要完蛋,你的潛伏組,怕也會成爲打擊對象。”
他找不到柏仲超,無法阻止柏仲超的行動。可焦一誠有辦法,吳承宗表面上是柏仲超的副手,實際上是焦一誠的人。
焦一誠歎息着說:“人家是特派員,哪輪到我來說話?”
他巴不得柏仲超行動,最好能失手,反正自己的行動早就向胡孝民報告了,特工總部不會找自己的麻煩。
胡孝民能猜到焦一誠的想法,故意說道:“柏仲超這是想在離開上海前,自己幹一件漂亮的事。如果他的情報組出事,上海區怕是不會成立了,你這個上海區長,也要落空了。”
一個潛伏組,是不可能成立上海區的。兩個組的話,重慶或許會考慮重建上海區。
柏仲超的能力,胡孝民還是清楚的。不會因爲兩年不見,就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柏仲超從小過着優越的生活,沒吃過什麽苦,要不然身材也不會這麽胖。或許他接受過特工訓練,但要殺人,還是親自殺人,還不行。
焦一誠苦惱地說:“那怎麽辦?”
他當然想當區長,也想讓柏仲超跌個跟頭。
胡孝民問:“董樞的情報,是不是你們替他準備的?”
“對。”
胡孝民緩緩地說:“那就好辦了嘛,真董樞身邊保镖如雲,連軍統都不敢動手。但如果找個假董樞,就算死了,也沒人會在乎。”
焦一誠一臉茫然:“假董樞?”
蓦然,他突然明白了,這不就是配合柏仲超演場戲麽?
兩天後,柏仲超得到“準确”消息,“董樞”将去中山北路的一個台基,身邊不帶保镖。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柏仲超當即決定動手。
柏仲超确實受過軍事訓練,但也隻會射擊,但還沒殺過人。原本建立情報組,他的任務就算完成,可好強的他,必須帶着榮譽離開。
好不容易來敵後執行任務,沒鬧點響動,回到大後方,如何以抗日英雄自居?如何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唏噓自己的功績?
前面的任務,柏仲超都是爲了工作,這次的任務,純粹是想滿嘴自己的虛榮心罷了。
當真正拿起槍時,柏仲超才發現,槍是這麽的沉重。他的子彈射出去,不再是打在靶上,而是要射入人體,奪取一條人命。
哪怕對方是個漢奸,但也是條人命。
晚上十點,在中山北路預定的地方,果真出現了一個身影,柏仲超走過去,擡手就是兩槍:“砰砰!”
開完槍後,感覺對方倒地,也沒驗證是否死亡,轉身就走。
吳承宗開着車子就在旁邊的裏弄等着,柏仲超上車後,吳承宗迅速駕車離去。
在車上,柏仲超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此時的他很激動,在靶場打槍,與在實戰殺人,完全是兩種體驗。柏仲超覺得,此時的自己,就是一個救國救民的抗日英雄。
車子開了一會,柏仲超才逐漸平靜下來:“吳先生,以後情報組就交給你了。”
吳承宗一邊開着車子,認真地回答:“請特派員放心,我一定會按照你的吩咐,把情報組的工作搞好。”
如果柏仲超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他快點離開。剛才倒地的那人,隻是一個流氓,而不是董樞的話,恐怕會舉起槍向自己射擊。
柏仲超很欣慰,到碼頭時,他把槍也留給了吳承宗:“這把槍沾過漢奸的血,希望你以後能拿着它繼續殺敵。”
吳承宗鄭重其事地說:“請特派員放心,這把槍的槍口,會永遠指向敵人。”
柏仲超連夜登船離開,帶着抗日英雄的自豪。等了回到重慶報到時才知道,這個晚上殺的,隻是一個青皮,連漢奸都稱不上。
但柏仲超并不認可這種說法,在孤島的青皮,也是漢奸的一種,自己就是抗日英雄,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
胡孝民笑吟吟地說:“恭喜。”
就在柏仲超離開上海的碼頭後,焦一誠向胡孝民報告了這件事。柏仲超來趟上海,雖沒幹出什麽事,但讓吳承宗拿到了中統的身份,還成了中統的情報組長。
焦一誠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終于走了,今天晚上能睡個安穩覺了。”
胡孝民故意問:“如果你們成立上海區,你當然是區長。隻是,吳承宗真的能勝任情報組長嗎?”
吳承宗的身份他心知肚明,要不然,這次吳承宗的表現,也不會這麽出色。看着吳承宗,好像沒幹什麽事,可他能赢得柏仲超的信任,給柏仲超設下迷局,讓柏仲超上船後還覺得殺了董樞,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焦一誠苦笑道:“吳承宗現在是柏仲超的嫡系,要是不讓他當組長,柏仲超會再來上海跟我争。”
吳承宗當然不夠資格當組長,可他是柏仲超的人,如果柏仲超一走就替換,遠在重慶的柏仲超肯定不幹。
胡孝民說道:“那就讓吳承宗幹,他當經理多年,業務能力可能一般,但管人是沒問題的。”
柏仲超走後,胡孝民覺得,施健吾派到柏記米号的内線,應該會主動撤離。然而,苗刃之向他暗中報告,施健吾在柏記米号還有發現,這次是他的大舅戴朗如。
苗刃之結結巴巴地說“施健吾……吾懷……疑,戴朗如是……是共産黨。”
胡孝民吃驚地說:“什麽?共産黨?他腦子壞掉了吧?是不是隻要逮住一個人,就誣陷别人是抗日分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