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永安三廠黨支部書計唐偉達,特意找陳佐成談話,與他商量如何應對罷工中出現的新問題。
“陳佐成同志,永安三廠以改組爲名,借機解散全體工人,你有什麽好的辦法應對嗎?”唐偉達的語氣,俨然陳佐成是他最重要的助手似的。這樣的語氣,平常都是與支部副書計才說的。
陳佐成受寵若驚,想了想後說道:“工人總是要維持生計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再說了,隻要我們堅持,還怕資本家不讓步?既然要重新雇傭工人,那就得提高工資,改善我們的生活條件,降低勞動強度和減少工作時間。”
唐偉達誠懇地說:“能具體說說嗎?”
他的任務,就是引導陳佐成說出上級的指示:堅持抗争,爲工人謀取更大的利益,讓身份暴露的工人去其他工廠,或者去浦東參加抗日武裝。爲了解決工人罷工期間吃飯問題,由組織出面,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
陳佐成點了點頭,自信地說:“上海的棉紗廠又不隻有永安三廠一家,比如宜昌路的慶濟紡織廠、長壽路的上海緯成利記絹絲廠都有紡錠2000枚,他們都是新建的工廠,需要招收大量熟練工人。隻要願意,可以去的地方多得很。上海有百萬工人,還怕安置不了三千多工人?”
唐偉達說道:“你的想法很好。剛才說到的提高工資,改善生活條件,降低勞動強度,減少工作時間,這些都是爲工人兄弟争取的正當權益,無論是去新工廠還是重新進永安三廠,都是可行的。”
陳佐成聽到唐偉達當面誇獎,連忙謙虛地說:“我也是工人,當然知道工人需要什麽。”
這幾天,他感覺自己的人生達到了巅峰。上級信任,組織重視,他都快忘記自己是叛徒這件事了。
唐偉達擔憂地說:“怕就怕工人兄弟家裏等米下鍋,堅持不下去就麻煩了。”
陳佐成說:“這就需要我們團結起來,大家互幫互助,共同渡過難關。”
唐偉達歎息着說:“如果組織上能籌集一筆錢就好了。”
陳佐成點了點頭:“對,如果能籌集一筆錢,就能讓大家更團結。”
唐偉達引導着說:“有些工人,如果新工廠不招,永安三廠也不要,他們的出路又在哪裏呢?難道隻能離開上海?”
陳佐成說道:“那也未必不是出路,咱們在浦東不是有抗日武裝麽?”
唐偉達握着陳佐成的手:“陳佐成同志,你的這些建議和想法都很好,我會向上級報告。”
陳佐成問:“唐書計,周書計今天會來廠裏麽?”
柳娜梅給他的任務,不僅要親近唐偉達,還要掌握周進明的行蹤。如果能接近周進明,就再好不過。
唐偉達說道:“當然會來,你的建議和想法,我會向他報告。另外,你也要作好向他當面報告的準備。”
下午周進明果然來了永安三廠,也與陳佐成談了話。
周進明握着陳佐成的手,親切地說:“陳佐成同志,你的建議和想法,組織上研究之後決定采納,我們将公開在報紙上爲工人的出路呼喊。一些暴露的同志,也會去浦東的部隊。上級籌集了部分資金,幫助工人維持生計。”
陳佐成激動地說:“太好了,有了這些舉措,我們的罷工一定會勝利!”
周進明感慨地說:“隻要我們團結一心,任何困難都會克服。不管是巡捕房也好,76号的特務也罷,甚至我們内部的敵人,都能打敗他們。”
陳佐成臉色一僵:“我們團結一心,内部怎麽會有敵人?”
唐偉達和周進明對他都很坦誠,可他内心還很卑微,“敵人”這兩個字讓他膽戰心驚。
周進明正色道:“敵人亡我之心不死,我們要時刻警惕。”
周進明走後,陳佐成問起唐偉達,才知道不是永安三廠出了問題,而是華南情報局發現了一個叛徒!
下午,上海工人救亡協會在各大報紙上發表《永安三廠工人之路在何方》,向社會揭露了永安三廠資方的陰謀。并且向上海其他紗廠推薦永安三廠的工人:他們技能熟巧,正義團結,歡迎有愛國之心的老闆雇傭。
柳娜梅看到之後,也有些慌亂。她必須掌握永安三廠的第一手資料,晚上,依然在公共租界,她與陳佐成再次見了面。
柳娜梅聽到陳佐成的報告後,怒火中燒,臉上布滿了寒霜:“什麽?這些都是你建議的?”
陳佐成得意地說:“唐偉達與我商量解決辦法,總不能什麽都不說吧?我的建議,周進明也很欣賞呢。他說我的能力,應該挑更重的擔子。”
柳娜梅臉色緩和下來:“你又見到周進明了?”
陳佐成說道:“那是當然,他還說起一件事,這次罷工76号滲入很快,要我們嚴加堤防,内部不能出問題。我問了唐偉達,他說了一句,華南情報局有個叛徒,我們絕對不能出第二個叛徒。”
柳娜梅驚詫地說:“叛徒?他是怎麽知道的?不是懷疑你吧?”
“叛徒”這兩個字,讓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黑狐。
陳佐成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呢,我是要挑重擔的人。”
聽到消息時,他其實吓得半死,周進明和唐偉達打消了他的疑慮。如果他被懷疑,怎麽可能告訴他這麽重要的消息呢?不要說周進明,就連唐偉達都接觸不到了吧?
柳娜梅緩緩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她現在很擔憂,陳佐成所說的華南情報局那個叛徒,是不是自己的黑狐呢?
這個消息,要不要馬上通知黑狐呢?如果不通知黑狐,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就太得不償失。
“注意,柳娜梅出來了。”
在小旅館外面,一位男子突然低聲說道。
如果張曉如在的話,一定能認得,這就是他在新民書局見到的華南情報局情報員方誠。
柳娜梅出來後,招手叫了一輛人力車,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他坐的是我們的車嗎?”旁邊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問,他叫古明嶽,華南情報局的負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