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在家裏沉思時,柳娜梅與特高課的渡邊義雄,正在四川北路的一處洋房内見面。她看似是情報處的副處長,實際主要還是爲憲兵隊效力。
比如說這次潛入永安三廠,就是受特高課的指令。她在陸軍部是少佐軍銜,日本人也承認這一點,渡邊義雄是大尉,對她表面上還是比較尊重的。
渡邊義雄很是欽佩地說:“柳小姐,這次真是辛苦了,如果能破獲江蘇省委工委,又是大功一件。”
江蘇省工委指的是工人委員會,而非工作委員會。根據中央指示,江蘇省委按照職業重新調整了機構,比如說學生委員會、群衆委員會等。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以區域來劃分。
柳娜梅搖了搖頭:“我的目标可不是工委,而是江蘇省委。”
她是一個極有野心的女人,總想讓人對她刮目相看。她的這種好勝心,日本人也很欣賞,覺得她不愧是諜戰之花。
渡邊義雄一臉敬佩,朝柳娜梅重重點了點頭:“江蘇省委?柳小姐果然大手筆。”
柳娜梅緩緩地說:“目前永安三廠有江蘇省委工委的委員,我的人已經接近他,順着這個人,抓到江蘇省委工委書計周進明指日可待。我的想法是,通過周進明,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省委機關,抓到共産黨的省委書計劉堯。”
周進明是省委委員,經常要參加省委的會議。隻要不急功近利,完全可以一舉破獲省委機關。
渡邊義雄問:“胡孝民的情報一科,對你有幫助嗎?”
柳娜梅點了點頭:“當然,情報一科可以幫我迷惑共産黨,我甚至會把胡孝民的部署,通過我的内線,及時報告給永安三廠的黨支部。這樣做,隻是爲了讓我的内線,能赢得共産黨的信任。”
她給胡孝民名單,并非真讓情報一科接手任務。她也并不認爲,情報一科能查出什麽東西。在她的計劃中,情報一科隻是自己的煙霧彈。
甚至,永安三廠的罷工是否成功,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她的目标是江蘇省委工委,至少要抓到工委書計周進明,才算任務完成。如果能破獲江蘇省委機關,就再好不過了。
渡邊義雄問:“這個計劃,你爲什麽不告訴胡孝民,是不信任他嗎?”
他與胡孝民打過交道,對胡孝民印象不錯。胡孝民獨自闖到抗衛二大的駐地,救出了自己的弟弟渡邊英勇,他是很感激的。
柳娜梅搖了搖頭:“我不信任任何人,特别是中國人。渡邊君,我覺得日本要在特工總部維持一種平衡,不能太支持趙仕君。”
胡孝民之所以能擔任情報一科的科長,并不是他有多強的能力,而是因爲赢得了趙仕君的信任。據她所知,胡孝民替趙仕君辦過好些私事。機緣巧合之下,才當了這個情報科長。
如果論能力、論資曆,這個情報科長,都輪不到胡孝民。
她表面與胡孝民關系融洽,并不代表她認可胡孝民的能力。要不然,她也不會将自己的真實意圖隐藏起來。
胡孝民隻是她的一枚棋子,對他可能有限的信任。如果可以,甚至可以随時抛棄胡孝民。
渡邊義雄詫異地問:“爲什麽?”
孫墨梓不喜歡與日本人打交道,而趙仕君對日本人很忠誠,日本人當然喜歡聽話又能幹的趙仕君。
柳娜梅擔憂地說:“趙仕君與孫墨梓在特工總部矛盾很深,蕭一誠死後,總務處又落到趙仕君手裏。再這樣下去,特工總部就要成趙仕君的天下了。”
渡邊義雄疑惑地說:“這樣有什麽不好嗎?晴氣中佐很看重趙仕君,也願意全力支持趙仕君的工作。”
柳娜梅突然說:“如果趙仕君兩面三刀呢?”
渡邊義雄驚訝地說:“兩面三刀?你是說……趙仕君與重慶暗中有來往?”
柳娜梅搖了搖頭,喃喃地說:“不一定是重慶。”
除了重慶還有延安、還有共産國際,甚至還有英美蘇情報組織。
渡邊義雄站了起來,朝柳娜梅鞠了一躬,誠懇地說:“柳小姐,你在特工總部,一定要盯緊趙仕君。如果他們異常,請務必第一時間報告特高課。”
柳娜梅也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說:“我是陸軍部的人,當然會爲大日本帝國效力。”
她最大的願意,是在這亂世中活下去。如果能活出自己的價值,就真的沒有遺憾了。
怎麽樣體現自己的價值?成爲真正的諜戰之花、成爲日本人倚重的重量級間諜、能在上海翻雲覆雨、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胡孝民并不知道柳娜梅有這麽大的野心,她隻想知道,柳娜梅的内線會是誰?還有之前她打入華南情報局的“黑狐”,會不會也出現在永安三廠呢?
組織上雖給了他一份名單,可這份名單,隻是柳娜梅身邊出現的人物。如果這兩個名單有重合,才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
然而,柳娜梅接觸的大多是女性,這其中雖有永安三廠黨支部的黨員,可他總覺得不對勁。并非他瞧不起女性,而是覺得,要領導這次的罷工,估計更強有力的領導。
柳娜梅會不會通過這些女性,轉而接觸永安三廠的地下黨組織呢?比如說被開隊的唐偉達,正是永安三廠黨支部書計兼江蘇省委工委委員。
胡孝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永安三廠黨支部委員,女地下黨員華蒙梅身上。
柳娜梅到永安三廠後,很快引起了華蒙梅的注意。華蒙梅發現柳娜梅同情女工後,主動與她接觸,并且還向黨組織建議考察柳娜梅。如果不是柳娜梅急着撤走,很有可能加入永安三廠的黨支部。
華蒙梅也出現在了柳娜梅的名單中,她會不會就是柳娜梅的内線呢?胡孝民不敢斷定,隻能小心求證。
他從事地下工作,還潛伏在敵人内部,太知道一個黨員被組織懷疑,是何等的痛苦。
在加入中國共産黨的時候,胡孝民就發過誓,不怕困難、不怕犧牲,要爲共産黨事業奮鬥到底!
從事地下後,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可能永遠無人知曉,他的功績也将成爲黨的機密,甚至永遠不會公開,但他依然無怨無悔,隻爲心中的信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