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樂斯舞廳的槍擊事件,錢人龍和賀明遠當場死亡,柳娜梅和李奇濤被訓斥了一頓,胡孝民反而安然無恙。
他提前預判了賀明遠的身份有問題,派陶準然和李奇濤将他盯死。
所有人都知道賀明遠有問題,除了他自己之外。賀明遠到死也不明白,他爲什麽會被李奇濤和陶準然打死,還被扣上一個軍統内奸的帽子。
“姐,這次連累你了。”
胡孝民第二天早上,特意去了趟柳娜梅的辦公室,很“誠懇”地道歉。
要不是柳娜梅,他想除掉賀明遠很難。軍統要制裁錢人龍,就更難了。如果可以的話,軍統能給柳娜梅寫封表揚信。
“我确實大意了,沒想到軍統會在這個時候動手。”柳娜梅歎了口氣,錢人龍剛到四處,還沒正式上任,就死在仙樂斯舞廳門口。這對其他想投靠特工總部的人,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她原本安排了嚴密的保護,哪想昨晚卻出了差錯。負責保護的人,在仙樂斯舞廳裏面等着,誰會想到軍統會在仙樂斯舞廳門口暗殺呢。
胡孝民一臉愧疚地說:“其實我也有很大的責任,明知道賀明遠有問題,卻沒能及時阻止。”
柳娜梅笑了笑:“賀明遠再厲害,不也被你識破了身份?”
昨天晚上的行動,軍統的槍手安然逃離,潛伏在情報一科的賀明遠,卻沒能逃脫,她其實是有些懷疑的。
這麽機智的一個卧底,爲了一個錢人龍而暴露,是不是太可惜了?賀明遠如果知道被跟蹤,應該在槍手開槍前就離開才對。如果他不知道被懷疑,槍手行兇後,得第一時間跑向錢人龍才對。
總而言之,昨晚賀明遠的表現,有不合理的地方。
胡孝民歎道:“可惜我的反應慢了一拍,原本可以一箭雙雕,結果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柳娜梅突然說:“這件事就到爲止吧。我去接一個人來這裏,你開車送我過去。”
“願意效勞。”
在柳娜梅的指引下,胡孝民在法租界金神父路的一家小旅館,接到了一位約三十歲的女士。
女士姓關,叫關壽楣,據說是一個作家,擅長寫新詩和散文。
她穿得很樸素,一件粗布旗袍,頭發挽成一個發髻,眼神清澈,身上沒帶什麽首飾,就左手有個銀手镯。
看到關壽楣,胡孝民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氣質,讓他覺得親切。
關壽楣說不上特别漂亮,但與柳娜梅站在一塊,她身上的那種發自骨子裏的優雅和淡然,讓濃妝豔抹的柳娜梅黯然失色。
令胡孝民沒想到的是,回到特工總部後,趙仕君親自接待了關壽楣,還帶着她參加了特工總部的看守所、審訊室以及大禮堂。
“柳姐,這個關壽楣是何方神聖?”胡孝民與柳娜梅在大花園聊着天,忍不住好奇地問。
柳娜梅随口說:“她與主任是老相識,她妹妹與主任的夫人還是複旦同學。”
胡孝民更是不解:“那至少與主任認識十年了,有主任這層關系,又是作家,爲何生活還如何拮據?”
柳娜梅笑道:“所以現在才想投靠趙主任嘛。”
趙仕君帶着關壽楣參觀了特工總部幾處地方後,讓柳娜梅陪着她閑聊,他單獨見了胡孝民。
趙仕君随口說:“這個關壽楣是個左翼作家,你幫她找個住處。”
胡孝民殺曾柏山時,他就覺得胡孝民可用。等他殺了張小通,又把費仲彜帶回上海後,他已經視胡孝民爲心腹。胡孝民的能力和忠誠,令他很欣賞。他願意将一些機密之事,交給胡孝民去辦。
胡孝民問:“要不要監視起來?”
趙仕君擺了擺手:“關壽楣以前幫過我們夫婦,當年要不是她,我們恐怕會餓死在上海街頭。她目前生活有困難,我當然要盡力幫她。”
胡孝民想了想,說:“沒問題,我給她在法租界找套公寓吧。”
他明白趙仕君的意思了,養着關壽楣,不用特别關注。
趙仕君突然問:“你是不是在愚園路弄了套别墅?”
胡孝民苦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主任,在愚園路473弄3号。我與慧英過幾天就要結婚了,準備搬到那裏住。”
趙仕君說他“弄”了套别墅,這句話蘊含深意。他沒渴望别墅的事能保密,但趙仕君知道得也太快了吧。
趙仕君說道:“介不介意讓關壽楣過去住段時間?她這個人很好相處,平常也喜歡安靜,偶爾打打麻将,逛逛街,不會影響你們。”
“不介意,我會幫主任看住她。”
趙仕君擺了擺手:“不用特别關注她,如果她想知道什麽,隻要不涉及機密,都可以跟她說。”
胡孝民連忙說:“我等會就幫關小姐搬家。”
“不急,中午我留她吃頓飯,下午再搬到你那裏。”
胡孝民很不解,回到情報處後,向陸實聲報告了。
“處座,你說主任這是怎麽想的?就算再有交情,也不能這樣安排吧?”
陸實聲說道:“主任這樣安排,自然有其道理。你也别多想,按照主任的意思去做就行。”
胡孝民突然低聲問:“她會不會是共産黨?”
陸實聲意味深長地說:“不管她是不是,隻要住在你那裏,她就不是。”
胡孝民一拍額頭:“處座高明,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中午,胡孝民請顧慧英到謝記飯館吃飯,在路上,胡孝民低聲跟她說起了關壽楣的事情。
顧慧英吃驚地說:“關壽楣?住我們家?”
胡孝民問:“這是主任的安排,我們隻能服從。你這麽驚訝,是不是認識她?”
顧慧英有些激動地說:“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着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聽說過這篇文章嗎?”
這是高爾基的《海燕》,正是關壽楣翻譯的,她在學校期間就讀過,現在還能完整地背出來。
“看來她還是個名人。”
“何止是名人,之前她的抗日言論:甯爲祖國戰鬥死,不做民族未亡人,爲她赢得了‘民族之妻’的稱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