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着‘手術中’的燈光還亮着,如奔騰不息的黑色霧氣蔓延開來,鬼在呼嘯,妖在怒吼,魔在發狂,好像在撕扯着什麽東西。醫院走廊的盡頭迅速結成了霜,空氣都開始變得陰冷。
唯有一人,筆直的站在走廊,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閃着‘手術中’的燈光。他好似對那些瘋狂的鬼哭狼嚎并不在意,他心裏挂着的人唯有手術室内的妻子。
他大概二十八九歲,面如皎月,眼若星辰,一身簡單的裝扮都足以讓他成爲世界的焦點。
俊揚帥氣的側臉緊繃着,雙手按壓交疊在一起,唇線緊抿着,内心的恐懼已經快要将他徹底的淹沒。
直到閃着‘手術中’的那盞燈滅了,他發現他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兒裏了。
那扇大門打開,從裏面飄出了一個白色鬼魅,她面容蒼白,毫無血色,姿色卻是上等,生前必定是嬌豔動人的美人,她與門口等待手術的男人有着十分相似的臉孔。
他緊張的欺身上前,聲音有着以往不曾有的輕顫,“姐姐,雲瑤怎麽樣了?”
第五姗姗沉着臉,有些不安的看着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弟弟。
第五昇空的心蓦地一沉,從身體深處内湧起的不安迅速掩蓋了他所有的理智,眼眶通紅,跌跌撞撞的朝着手術室内跑去,他告訴自己,雲瑤隻是生了一個孩子,不會有任何的事情,絕對不會……
第五姗姗飄然追去,企圖想要拉住他,她的手卻是穿透了弟弟的手腕,什麽也沒撈到,意識到自己已死了,她的心疼到發顫。
“阿昇,姐姐對不起你,你不要……”
第五昇空頓住腳步,身形顫抖如篩,他無法控制自己狂怒的情緒,嘶聲裂肺的怒吼,“對不起有什麽用,你說過的,會幫助雲瑤順利生産的,可是最後呢?她死了,死在百鬼的争搶之下。”
“阿昇,你姐姐盡力。”霍語從手術室内走出,臉上布滿了疲倦,嘴角還有些血迹,可見方才的那一場大戰有多麽的激烈。
“盡力有什麽用,我說過我不要孩子的,是你唆使雲瑤偷偷換掉了避孕藥,現在她死了,你們滿意了嗎?”他發狂的沖向了手術室,兩扇大門孤零零的開着,手術室内已經是黃紙,紅線,墨鬥,八卦鏡散了一地,手術床上躺着他最心愛的女人,用盡一生也愛不夠的女人。
他說過,要陪她環遊世界,去她一切想去的地方。
他說過,要帶着她去吃美味的食物,讓她每天都活在甜品的世界裏。
他說過,他們要慢慢變老,将對方老的模樣也刻印在心中,哪怕下輩子兩人生錯了時辰,也能記住對方年輕老邁的模樣。
他說過……
他說過的太多了,可是還沒有做完,她就先一步離開了,他的每一步都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第五昇空顫抖的掀起了蒙在她頭上的白布。
他渾身都疼,疼的渾身痙攣,僅一眼,便足以讓他死了千百回。“不,雲瑤……”
她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躺在了冰冷的手術台上,疼的他整顆心都跟着糾扯在了一起,抱着她冰涼的身體,禁不住流下了悔恨的眼淚,“雲瑤,我錯了,我就不該任由着你和姐姐胡鬧,就不該心裏也産生過一絲貪念,想知道我們的孩子到底像誰?所以老天懲罰了我,才讓我失去了你!”
隻是,他愛的人再也無法去回應他任何的問題了。
霍語抱着還在襁褓中的小嬰兒出現在手術室門口,身旁跟着一抹鬼魅的白色身影,她看着難過的弟弟張了張嘴,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于弟妹的死,她也是愧疚難過,可是第五家不能沒有傳人,旱魃不除,天下何以安生?
第五昇空抱起了毫無聲息的倪雲瑤,第五姗姗焦急的問他,“阿昇,你抱着雲瑤去哪裏,你的女兒也不打算要了嗎?”
女兒?
他不由得收緊了抱緊妻子的手臂,流下了滿是悔恨的眼淚,淡淡的撇了一眼霍語懷中尚在襁褓中的小嬰兒,嫌惡到不願再多看一眼。
“我甯願從未生過她。”俊秀的眉峰蹙起,朝着第五姗姗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說出口的話就像是無數把利刃刺入胸口一樣的難受,“恭喜姐姐,終于如願以償,第五家第87代傳人降生,願她能夠除掉旱魃,完成第五家先輩的願望。”在他的眼裏,她就是害死妻子的罪魁禍首。
說罷,抱着愛妻大步昂首的離開了,所經之處,那些淤積的寒冰瞬間融化,形成了一片薄涼的水迹。
第五姗姗張張嘴,隻能望着弟弟遠去的背影,心中懊悔不已!
霍語輕歎了一口氣,“姗姗,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誰念西風獨自涼,就叫她第五念吧!”
二十五年後。
“第五念,你怎麽還有臉睡覺,快給我起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空中漂浮的人影猛然落地,亦真亦幻的霧氣随之蕩漾開來,露出一張精緻絕倫的小臉,巴掌大小,表情生動,大概二十六七歲的模樣,隻見她随手一揮,床上的維尼被子竟然被翻扯在空中飄蕩。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見,一定會吓破膽。
第五念已經習慣了,沒有被子,那就蜷縮着抱着自己睡,反正姑姑已經死掉了,根本碰不到陽世間的人,她最大的能耐也就是控制個物體而已。
第五姗姗氣惱了,這丫頭真是沒心沒肺到了極點,她都已經抓狂到快瘋了,她竟然還能睡得着。
彙聚一抹陰力到右手,使出通陽的法術,一巴掌狠狠的拍到了第五念撅起的小屁股。
陡然,殺豬一般的嘶吼響徹整個暗黑的夜空,“啊!”
第五念奮勇而起,展現一個鯉魚打滾,頂着一頭亂草窩的頭發,兇狠的瞪着眼前那抹鬼影,“姑姑,你的心是黑的嗎?怎麽可以對你可愛的小侄女下手這麽狠?”
第五姗姗揪着胸口,猛烈的喘氣,四周的迷霧越散越濃,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
第五念無語了,“姑姑,你别忘了,你已經死掉了,再裝心髒病就不像了。”
微微顫顫的手指着第五念,“你這個不孝女,你給我惹出這麽大的禍,你還有理了是不?”
“姑姑,你都罵了我這麽長時間了,一點都不體諒人家追了一隻成精的狐狸精跑了兩天A市的辛苦,沒有半分的酬勞不說,你還不分青紅皂白的叫罵一通。你說,我到底惹出什麽禍了?”她每天都有好好的捉鬼,除了漫天要價以外,她根本就是個乖寶寶好不好?
第五姗姗從懷中掏出一張類似紅色的喜帖,‘刷’的一抖,有她的名字,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名字,闵禦塵。
輕蹙眉,“這是什麽?”轉念一想,立刻驚恐的說道,“姑姑,你該不會是在陰間就給我相親了吧?雖然離我死掉的時間不遠了,可是也不至于這麽着急吧?”
第五姗姗覺得,再聽這丫頭胡扯下去,她一定會直接被氣活過來。“胡說八道什麽,若這人死了倒也還好,可偏偏他沒死,你說你結婚了,爲什麽不告訴我?”第五家的女人怎麽可以結婚呢?
恨鐵不成的口氣繼續道,“姑姑是怎麽和你說的,咱們第五家秉承天命,降妖除魔,代代繼承人皆活不過28歲,你說你不想着除去旱魃,竟然跑去和别人玩兒結婚,你這不是害人嗎?”
結婚?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爲啥她毫不知情?
她驚懼布滿了一雙水眸,指着紅紙上的名字,大聲的問道,“姑姑,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第五姗姗微微一怔,立刻好似死了爹娘似的,歇斯底裏的大吼着,“你這個丫頭,我讓你潛心修煉法術和武功你不聽,整天就知道散玩兒,現在你稀裏糊塗與别人都結婚了竟然不知新郎是誰?”
第五念欲哭無淚,與第五珊珊七八分相似的小臉上挂滿了沮喪,杏仁的水眸微微眯了起來,偏着小腦袋左思右想,不自覺的咬起了粉嫩如花瓣的唇,實在想不出這闵禦塵到底是誰?她竟然連他是何種樣貌都想不起來,更别提什麽結婚的過程?
陡然想起自家的戶口本,跌跌撞撞的下床,拿出戶口本,戶主第五念,翻過下一頁,是自己的弟弟第五絕,再翻一頁是第五意墨,然後接下來是空空如也。
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氣,“姑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咱家戶口本我還是未婚,更沒有什麽闵禦塵。”
第五姗姗環着胸發出冷冷的笑聲,“第五念,你以爲你沒有去民政局登記就不叫結婚嗎?你與他拜過天地,一樣是被天地所承認的。”
某人腦仁疼,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決定裝死。反正都已經這樣,難不成她還要以死謝罪?
就算是她死了,不到28歲,閻王爺也不收她,還是要把她帶回陽間還魂。
“姑姑,寶寶困了,根本就想不起來那個闵禦塵到底是何方神聖,你可不可以等人家睡醒了在想?”她開始耍起了無賴。
第五姗姗感覺腦中那根名爲‘理智’的神經瞬間折斷了,這丫頭的心簡直太大了,出了這麽的事情竟然還想着睡覺。
她若不是28歲就死掉了,早晚要被這丫頭氣的滿頭白發。
算了,她還是去調查調查那個闵禦塵到底是誰吧?
不找點事情做,她恐怕真的會成爲一個瘋鬼的。第一個先咬死第五念,這個不聽話的臭丫頭。
一覺睡到自然醒,懶懶的伸了一個大懶腰,外面陽光正好,正是逛街的好時候。
心動不如行動,行動不如馬上動。
從床上爬起來,泡了一個美美的湯,然後描上淡妝,将一頭長發全部挽起,紮了一個丸子頭,換上前幾日去商場買的今年春季最新款,奢侈品牌當然是每個女人的最愛。
第五念從懂事以來便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怎樣的有限,所以她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想吃好吃的便吃,看到喜歡的就買,不論價錢,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該怎麽享受生活。
某人提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戰利品,開了車門,将所有東西全部塞進去,大功告成。
去‘緣起’看看這幾天的業績如何,晚上再帶以蘿和兒子出來吃晚飯。
或許此時,第五念根本就想不起來她拜過天地的老公了!也更加不知道第五姗姗就快要急的活過來了。
我無恥的占個坑,沁兒的文打算放在番外,少寫一點,最近産生一寫文就惡心的感覺,不能總維持在易醉的文上,我要換一個新的環境,讓你們感受到清涼一夏的刺激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