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陸一奇重重地将辦公室門闆甩上,沉悶的聲響在整條走廊裏悠悠回蕩着,似乎可以感受到木門闆正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一般,強悍的尾勁讓門闆始終在微微顫抖着,隻需要再一點點力量就可能直接散架。
清晰地傳達出陸一奇與拉蒂默之間戰術會議的最終結果,不需要語言,這就已經足夠——顯然情況有些激烈。
陸一奇轉身朝着進攻組辦公室方向走了兩步,迎面就看到一個身影,腳步不得不緊急刹車,差一點點就要正面撞上了對方。
“诶诶诶,我的意式濃縮。小心!這裏是辦公區域,不是訓練場,沒有必要橫沖直撞。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整個上午就依靠這一杯意式濃縮度過了嗎?這是延續生命力的能源!能源!”
“你知道我們辦公室的咖啡機多麽糟糕,那咖啡就好像猴子尿一般,我專程繞道到四條街之外的咖啡屋買回來,就準備搭配我的可頌了!每天上午我就隻有這一點點指望了。”
“如果就這樣灑了,難道我還要再跑一次嗎?不,我絕對不會喝我們辦公室那糟糕透頂的貓尿咖啡!注意!請注意你的行爲,好嗎?你已經不是莽撞的高中生了!”
絮絮叨叨。
啰啰嗦嗦。
不需要擡頭,就知道這肯定是球隊的體能教練伊薩克-伯恩斯(Isaac-Burns),機關槍式話唠堪稱他的标志,球隊上上下下都領教過,沒有人能夠抗衡,一句話就可以衍生出無窮無盡,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
逃!
陸一奇湧到嘴邊的“抱歉”都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被伊薩克硬生生地打斷,然後強制性地灌輸了一大堆話語——上一刻還在面對拉蒂默,下一刻就開始面對伊薩克?
陸一奇現在隻覺得頭暈腦脹,有種想吐的沖動,但如果可以的話,他甯願再次回到防守組辦公室面對拉蒂默,也不願意站在這裏面對伊薩克,于是,他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丢下一句“抱歉”,轉身就走。
“怎麽又跑起來了?難道我們沒有規定嗎?走廊裏不能奔跑。上帝,他簡直就是一個孩子,看我到底在說什麽胡話,他就是一個孩子。我真心覺得自己應該換一份工作,工作對象是孩子,合作同事又是孩子,這到底是什麽事兒嘛……”
那些嘀嘀咕咕的話語全部都被抛在了身後,即使是自言自語,伊薩克也可以滔滔不絕地說上許久。
陸一奇轉頭一看,現在已經保持了安全距離,這才揚聲喊了一句,“意式濃縮就要涼了。”
“哎呀。我的意式濃縮!”後面傳來了伊薩克郁悶的驚呼聲。
陸一奇連忙加快腳步,轉身就離開了辦公樓區域,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果,剝開包裝,丢進嘴巴,惡狠狠地咀嚼起來,就好像正在咀嚼敵人的屍體一般,快速跳動的心髒才緩緩平複下來。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等腳步來到室外,那夾雜着堪薩斯河清新水汽的空氣撲面而來,夏末的暑氣依舊殘留在九月初的曼哈頓角角落落,沒有來得及散開,這讓胸口的濁氣緩緩吐了出來,肩線與下颌線條也都松懈了下來。
此時,陸一奇嘴角微微上揚起來,眼底流露出了一抹釋然:很好,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剛剛的局面,其實是陸一奇精心算計、精心安排的結果。
從過去一年時間的相處來看,拉蒂默是一位固守原則、思想死闆、缺少變通的教練——不是說他的個人,而是說他的戰術,整體戰術布局還是遵循着NCAA多年累積下來的一貫傳統套路,缺少戰術變革與變動,這也體現在了防守戰術風格上:
四平八穩、中規中矩;比起戰術來說,更加相信天賦。
其實,朗-普雷斯去年也曾經試圖調整防守戰術,但防守部分本來就不是普雷斯的強項,在讨論與構思過程中,拉蒂默成功說服了普雷斯,讓普雷斯意識到自己的防守戰術不夠完善,于是就把變動推遲。
現在的整體戰術框架,依舊是施耐德時代延續下來的遺産。
這也意味着,作爲臨時主教練的陸一奇,一上來就想要大刀闊斧地說服拉蒂默改變戰術,可謂是難上加難。
陸一奇知道,自己的機會可能非常非常渺茫。
但陸一奇與普雷斯的不同之處就在于,陸一奇對防守戰術的理解更加清晰也更加先進,他擁有一個完整清晰的戰術思路,可以與拉蒂默的戰術理論相抗衡,并且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而第一場比賽的下半場,“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臨場改變戰術并且取得成功,這就足以成爲撬動杠杆的第一個動力,改變局面。
隻是,陸一奇需要一個說服拉蒂默的戰術。
首先,提出一個非常非常過分的要求來挑釁對方刺激對方,直接就蠻不講理地沖破對方底線。
其次,提出一個相對沒有那麽過分的要求來說服對方,讓對方明白這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徹底改變整個防守前線的基礎陣型”,這是拉蒂默絕對不可能接受的條件;“打破線衛的現有戰術功能”,這也是拉蒂默在短時間之内難以接受的變化……相較而言,“要求線衛站位靠前”,這就顯得沒有那麽驚世駭俗了,陸一奇最終讓拉蒂默接受了這一改變。
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陸一奇需要一步一步地完成改變,同時,他也需要球員們一步一步地接受改變。一口吃不成胖子,拉蒂默是如此,球員們也是如此,所以,陸一奇可以接受這樣的改變步調。
作爲僅僅帶領球隊完成一場比賽的臨時主教練,陸一奇能夠讓拉蒂默接受一點點改變,這已經十分難得了,這也是他今天前往防守組辦公室之前爲自己設立的目标——最終,他成功達成。
盡管這就是自己的計劃,盡管這已經提前預料到,但陸一奇的胸悶卻是真實的:拉蒂默的冥頑不靈着實令人頭疼。
倒不是說,陸一奇就堅持自己的戰術一定正确;他隻是希望,拉蒂默能夠開放可能性,讓球隊進步的可能性。
他們可以坐下來,一起深入讨論,如果他的戰術是錯誤的,又或者是有漏洞的,那麽他們就一起完善,最終攜手找到通往勝利的鑰匙,這才是教練組最需要做的事情——但拉蒂默拒絕了。這才是最令人郁悶的部分。
但不管如何,至少他的第一個目标已經達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