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獻是決斷之人,既然拿定了主意,就再也顧不得什麽有傷天和。
他辨明了方向,飛速的向之前駐紮的地方奔去。
察覺到庾獻的動向,底下正團團圍困着山坡的士兵,連忙嗚嗚的吹響了号角。
行動最快的騎兵,立刻開始騷動起來。接着大隊的騎兵開始轉向,縱馬前馳,試圖要半路邀擊庾獻。
最遠處的步兵也跟着旗号鼓角而動,一邊判斷庾獻的意圖,一邊在外圍重新結成包圍網。
庾獻有些詫異,這會兒才有心思認真審視底下的兵馬。
之前他隻留意了士兵們的戰力,如今看來,這些道兵的指揮行動,才更顯得不凡。
庾獻自己“撒豆成兵”出來的兵馬,幾乎隻能執行最呆闆的命令,本能的投入戰鬥。
若想充分發揮實力,必須得有左先鋒這樣的統帥擔任中樞。
可是賈诩召喚出的這些道兵,明顯沒有大将指揮。
他們似乎是把無數的應對方案,都深埋在骨子裏。
面對敵人的變化,能夠自發的像水一樣流動、集結、發起攻擊!
這幾乎就是庾獻所知的最完美道兵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其中的訣竅。
庾獻看完有些震驚。
賈巨佬不會是沒事就在家裏給這些道兵敲代碼吧!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給了庾獻一個提醒。
賈诩看似對這陣厮殺不聞不問,但說不準就有什麽後手。
自己的意圖,還是表現得不要太直白。
庾獻左沖右突,仍舊裝作困獸猶鬥的模樣,又經曆了好一番搏殺,才回到昨日過夜的地方。
此時已是日中。
庾獻一夜不眠不休,又厮殺了這大半日,就算有永不衰竭的力量,整個人的精神也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若非報複賈诩的念頭支撐着他,恐怕庾獻早就有了認輸等死的打算。
庾獻左右一看,終于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昨夜賈诩施展兵法時流下的幾滴血!
這幾滴血落在地上,早已經變得像是堅硬的黑褐色石頭。
庾獻拿在手中,勃勃的生機一吐,那黑褐色的堅硬血塊立刻有了軟化的迹象。
随着浸入的生機愈多,那黑褐色的石塊終于重新變成了深紅色的模樣。
這幾滴血并不散開,反倒自發的凝成略帶柔韌的血珠。
庾獻将那幾滴血攥在掌中,當下再無顧忌,全力向那發現鹿群的河谷奔去。
或許是庾獻的沖殺軌迹如此直接,那原本在小轎中閉目養神的賈诩,也忽然有所察覺。
他出來看了一眼,有些詫異,“這小道士怎麽回了那裏。”
賈诩皺眉思索了一下,接着目光遠眺,視線在鹿群那裏略一停留,又看向遠處。
賈诩沒找到什麽頭緒,有些搞不清楚這小道士要幹嘛。
他想了想,将兵馬分開,讓開一條道路。
“呵,老夫倒要看看你還有何術可用。”
庾獻沖殺之間壓力驟然減小,他猛的擡頭四望,果然看到賈诩正在一處高地上打量着自己。
庾獻心中有些不安。
雖說預期中可能得要頂着賈诩操作一波,可是巨佬就這麽看着,還是給了庾獻極大的壓力。
不過庾獻現在的狀态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他的精力在枯竭的邊緣,殺伐之力也随時會耗盡。
庾獻索性直向那河谷沖去。
賈诩默默在高處注視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士兵也如同蟻群一樣一邊給庾獻讓路,一邊洶湧的從後圍裹上來。
庾獻花了極短的時間沖到河谷。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奔鹿群而去,手起一刀,就殺死一鹿。
那小鹿哀鳴一聲,跌倒在地。
庾獻卻是愣住了。
他看着鹿頸上汩汩流出的鹿血,艱難的吞咽着唾沫,一時間幾乎要忘記本來的目的了。
一日一夜的苦戰讓他消耗極大。
庾獻固然可以轉化神秘木匣中的生機維持生命力,但是精神上的饑餓感,卻越發熾烈起來。
看着庾獻愣在那裏,山坡上的賈诩也微微皺了皺眉。
這小道士莫非要血食?
這是要拼命的節奏啊。
好在庾獻掙紮了一會兒,仍舊忍住了吞食的欲望。
“左先鋒!”
庾獻低喝一聲,喚出了左先鋒,接着以不多的殺伐之力撒豆成兵,召喚出了一些兵馬。
這些兵馬一出現,卻并沒有如賈诩所認爲的那樣,做困獸之鬥。
反倒是迅速向那鹿群奔去,開始大肆殺戮。
那些鹿似乎被吓呆了,隻是溫馴的站在那裏。
數千頭野鹿注視着庾獻,目光中有些空洞,又像是看着幽遠的遠處。
隻是庾獻這時隻顧掙紮求生,哪還理會得。
賈诩看着那巫鬼化的左先鋒,又看看庾獻的舉動。
忽然有些明白,“這小道士還懂巫鬼術法,莫非這是要血祭?隻是如今這年頭,也沒多少能回應的邪神了吧。”
賈诩想着,索性在袖中起了一卦。
隻可惜,沒有陰陽銅錢相助。
賈诩算完,沒明白庾獻的目的,卻得到了一個極不吉祥的預兆。
“這小道士在作死啊。”
賈诩皺緊了眉頭。
他的目光反複在庾獻和那鹿群上來回。
秦嶺之中雖有大群野鹿,但很少進入關中,這處河谷有這麽多野鹿徘徊不去,本就古怪。
難道?
賈诩想着剛才那極不吉祥的預兆,心中有了退意。
“殺了這小道士盡快離開才是。諸劫不沾,才能保身。”
賈诩決斷一下,立刻轉身回了小轎。
随着轎簾一落,那些道兵原本就連綿不絕得攻勢,立刻洶湧起來。
亂箭密密麻麻叮叮當當的落在庾獻附近。
庾獻召喚的那些道兵在騎軍的沖突之下,幾乎當場潰散。
左先鋒雖然勇猛,但面對這人山人海的浪潮,也無能無力。在勉強抵擋了一陣兒,很快被打成黑煙消散。
庾獻大驚失色。
左先鋒可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他連忙再次召喚。
随着一道黑煙升騰,左先鋒再次出現。隻不過他的狀态已經極不穩定,随時瀕臨崩解。
庾獻急忙讓僅剩的道兵,将左先鋒護住。
可是轉眼間,那些豆子化生的道兵就被殺的七零八落。
好在借着這一番混亂厮殺,庾獻也布好了材料,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庾獻深吸一口氣,雙臂扭曲着用盡了力氣,像是從地上提起了極爲沉重的東西。
——“八門金鎖陣!給老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