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兄弟不約而同的回頭去看庾獻。
庾獻心中有數,面上帶了一絲尴尬。
他有想過,董白會因爲董卓的事情和自己生出芥蒂,卻沒想過,竟是這般激烈的轉瞬反目!
庾獻甚至不太确定董白是再次被斑斓給盜号了,還是董白就是這樣的董白。
庾獻努力平靜神色,對三人果斷說道,“事到如今,也不必想太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逃離長安。”
“若是光咱們幾個,這也算不得什麽。可如今常樂身負重傷,必定會拖累我們的速度,想要全身而退,就得另想法子了。”
封亮聞言問道,“那庾師兄是怎麽打算的?”
庾獻想了想,對他們說道,“咱們還是要分散撤離,明日我會設法引開長安朝廷的注意力,到時候你們就見機行事,護着常樂離開長安,先去和巴山鬼王會合。”
三人對望一眼,他們顯然都知道庾獻主動做餌的風險,賀玄猶豫了一下,主動開口說道,“師兄,要不我和你一起?有封明封亮在,足夠照顧的了常樂師妹。”
庾獻搖頭,“事情是我惹出來的,自然該我承擔。何況常樂傷勢不見好轉,還不知道有沒有别的隐患,你們三個都在,也能多些照應。”
賀玄聞言也不堅持。
“好!師兄也要小心些,若是事情不成,也不要太過勉強。等我們尋了巴山鬼王,可以再想辦法來長安救人。”
庾獻和這白石山的三小鬼相處的頗爲融洽,此時分别,也有些不舍。
昨晚他一直都在思量一事,這會兒忍不住對賀玄說道,“師弟,你還記得昨天那妖道對你說的話嗎?”
賀玄聞言撇撇嘴,“又不是什麽好話,惦念這個做什麽。哼,那家夥傷了常樂,以後等我修行有成,一定要給他好看!”
庾獻卻不這麽看。
野雞道人說賀玄時辰不遠,隻怕這小鬼真的命數不長了。
庾獻心頭黯然,礙于情面,卻不好直接明言。
隻是庾獻終究不能眼看他平白送命,隻得刻意提醒道,“那妖道來曆玄奇,不是等閑之輩。他肯平白點醒你,是你的福緣。”
賀玄有些不滿,怏怏說道,“莫非師兄也覺得我是短命之人?”
庾獻自然不會和這小鬼置什麽閑氣,他不理會賀玄的情緒,繼續叮囑道,“那妖道說你之後會十賭九赢。可十賭九赢,終有一輸。這裏面未必沒有啓示。”
“我知道賭術是你的道途,可若想賭赢離場,就不要拿自己輸不起的東西來下注。”
庾獻很是懷疑,野雞道人所說的十賭九赢其實就是在明牌提醒,賀玄在之後會連赢九次,随後輸掉自己的性命。
可是這等玄機,誰又能說的明白?焉知庾獻所想的這些,不是來自天意的誤導?
賀玄嘿嘿一笑,既沒有許諾,也沒有拒絕。
第二天,庾獻慢悠悠的起身出門。
到了門口的時候,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阻攔。
驿丞匆匆忙忙的趕來,高呼道,“國師哪裏去?”
庾獻瞧了那驿丞一眼,明知故問道,“怎麽?我不能出門嗎?莫非你還要軟禁我?”
長安朝廷顯然是還沒拿定主意,該怎麽處置庾獻這些人。
底下做事的人,也不敢妄自揣測。
那驿丞隻得苦笑道,“國師此來是爲西涼軍的事情,若是朝廷諸公正好有軍國之事要尋找國師,豈不是就錯過了?還請國師以大局爲重,稍忍耐些。”
庾獻聽了笑道,“我也不往别處去,隻是要去見一見左中郎将劉範。我從川中來時,捎來了他的一封家書。這劉範乃是司隸校尉黃琬的表侄,莫非這點情面都沒有嗎?”
驿丞聞言倒是松了口氣,笑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用國師費心了。今天治書禦史劉誕家有喜事,早上的時候,還見左中郎将從前街打馬去赴宴。等他回來時,下官可讓人将他叫住,國師再給他書信不遲。”
庾獻聽了,欣然道。
“正巧也要見劉誕。”
驿丞聞言一臉的苦色。
庾獻知道他在想什麽,當即道,“我也不爲難你。剛好我也不識路,你可令人當先開道,陪我同去。若是朝廷諸公尋我,也不至于急切間找不到人。”
“這……”
驿丞猶豫了一下。
接着轉念想到,朝廷之所以軟禁此人,不立刻處置,無非就是因爲董白攻勢甚猛,讓他們看到董卓當年的影子。
朝廷尚且要留上一線,何況是他這等人物。
再說,隻要自己帶着兵馬重重圍裹,庾獻在哪裏也沒什麽分别。
那驿丞苦笑道,“既然如此,下官這就安排人手。”
不一會兒,驿丞準備停當。
庾獻出門一看,不由莞爾。
在驿館列隊的兵士足有數百,一個個都帶着長槍勁弩,看着庾獻如臨大敵。
甚至在人群之中,還有幾個路人打扮的中年儒生。
驿丞倒是面皮頗厚,睜着眼說瞎話道,“國師肩負重任,一身安危,關系甚大,下官豈敢輕忽。”
庾獻笑道,“無妨,前面帶路。”
就在庾獻跟着大隊兵馬前往治書禦史劉誕家時,防守明顯疏松的驿館中,白石山的幾位弟子也做好了準備。
先是許多鬥雞趁人不備從後院的井溝中鑽出。
接着那些鬥雞見左右無人,迅速的化爲一個少年。
随後,搖動骰子的聲音響動,又有兩個少年爬上牆頭。
在一個少年身上,還用背屍的手法,以鎖鏈在身後吊了一個少女。那少女額上胸前貼滿了紙錢,腳下的鞋中則撒滿黃土。
雖然這少女看上去已經身體僵硬,全無氣息,但是對她的生機卻無半點損耗。
兩少年在牆頭對望一眼,都爲自己的想法得意。
常樂身負重傷,身體又柔柔軟軟的,抱起來很是麻煩。
如今使用巫鬼宗門的咒術封印之後,不但可提可背,而且隻要再用封亮的吊死鬼吊住她的脖頸,甚至還不會晃動。
奔跑跳躍什麽的,也頗省心。
賀玄記得庾獻的吩咐,小聲對兩人說道,“咱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會兒看庾師兄那邊的情況,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