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獻尋了賀玄和封明封亮二人,徑自離開了軍營。
要入長安的話,少不了要和巴山鬼王溝通一下。
庾獻雖有自保的信心,但是若有這些巫鬼宗弟子相助,也是不小的助力。
走出裏許,就聽身後馬響。
庾獻回頭,見李肅正驟馬馳來。
等到了跟前,李肅伸手一抛,扔過來一個絹帕包裹的物事。
那絹帕在空中散開,落到庾獻手中,竟是一枚小小的金印。
庾獻低頭,看着掌心那枚金印,詫異的瞧了李肅一眼。
“這是何意?”
李肅有些促狹的上前,“國師怎麽走的這般狼狽,連該有的文書都沒帶齊整。”
庾獻剛才隻顧要離開那尴尬的地方,竟忘了這事兒。
沒有相應的文書,就沒法和長安朝廷交涉。
李肅眼神示意了下庾獻,“你那徒兒讓我把她的金印給你送來了,需要用到什麽,自己慢慢寫吧。”
庾獻輕歎一聲,張口将那金印吞下。
又對李肅吩咐了一句,“我走了之後,你好生看着董白,若是事情不能成,帶她逃了性命就是。王圖霸業,又算得了什麽。”
經曆了白天一事,庾獻有些灰心喪氣。
李肅有些深意的說道,“你才要好好留心些,這裏出了事,我大不了一走了之,長安城可好進不好出。”
庾獻聞言,心中微歎。
有時候這般搖擺不定,縱然一時得意,卻未必便是什麽好事……
庾獻走的匆忙,白石山的三位弟子也沒多問。
他們嘻嘻哈哈着,想着回山之後,該怎麽向同門炫耀自己的見識。
等到了和巴山鬼王約定的地方,見了衆人,庾獻把前事一說。
聽到董白已經收服了西涼兵,張松等人無不欣慰。
隻要董白再奪回長安,那麽劉焉入朝爲三公的事情,就徹底沒戲了。
知道庾獻還要入朝,衆人心癢,都想去長安看看。
庾獻這次入長安把握不是很大。
能帶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庾獻和白石山的幾位弟子已經有了些默契。這次依舊要了賀玄三人。
常樂聽後,百般不肯,固執異常。
庾獻無奈,隻得将她算上。
張松見常樂得了機會,也有些躍躍欲試。
可惜之前庾獻僞造聖旨欺騙了衆人,若是張松入了長安,那就瞞不住了。
好在張松不敢違逆庾獻的意思,不然光這些就是個麻煩。
張松沒能得到去長安的機會,卻也不敢怠慢。在他的協助下,庾獻順利的僞造好了文書。
庾獻留下巴山鬼王等人接應,帶着賀玄他們向長安進發。
賀玄和封明、封亮三人扮作道童。
常樂則扮作了董白的心腹女官。
庾獻忌憚這丫頭的隐藏屬性,生怕她露出破綻,惹出什麽麻煩,一路上不厭其煩的交代她和此行相關的事情。
好在常樂雖然調皮,卻極聰明,很快就把此行的目的和董白的一些情況盡數記熟。
到後來,常樂被庾獻叮囑的不耐煩起來,用手指索性堵住耳朵,隻是笑嘻嘻的看着庾獻。
……
此時長安正風聲鶴唳着,把守城門的校尉聽說是董白軍中來使,慌忙前去回報。
沒多久,朝中執政的士孫瑞就急急忙忙的帶人前來迎接。
他一見面,就慌忙對庾獻躬身拜倒。
庾獻正覺詫異。
就聽士孫瑞激動的說道。
“國師忍辱事賊,暗中以衣帶诏流布關東,這才讓關東諸侯不至氣餒,起義兵震懾董卓。國師危難之中拔救大漢,稱得上功德無量。”
士孫瑞此言一出,白石山的幾個小鬼都一臉古怪的看着庾獻。
庾獻心情複雜,勉強說道,“隻是機緣巧合罷了,哪裏有什麽功德。”
士孫瑞卻隻當未聞,依舊誠懇的問道,“如今朝中去了奸臣,正是百廢俱興的時候。恰好國師歸來,不知何以教我?”
庾獻這才察覺出士孫瑞的蔫壞。
守城校尉分明就是以董白使者的身份回禀的,這會兒士孫瑞拿話擠兌住庾獻,無非是想讓庾獻選擇立場。
看來,哪怕長安朝廷對庾獻的所作所爲心有疑惑,一個反複小人的評價也是免不了的。
庾獻此時哪裏還有回旋餘地。
他歎了口氣,開口說道,“貧道是方外之人,本就無心這紅塵之事。這次過來,也爲了徒兒的事情,哪裏好妄議朝政。”
庾獻此話一出,士孫瑞臉上流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随後态度變得淡淡,“那,既如此,不知渭陽君派國師來朝,有何所求?”
董白讓庾獻來,隻是爲了迷惑關中諸多勢力,象征意義要大過實際意義。
求取侯爵也不過是個引子。
士孫瑞忽然這般倨傲,倒讓庾獻生出反感。
庾獻冷笑一聲,索性閉口不答。
不過,這也在士孫瑞的預料之中。
董白不過是一喪家之犬罷了,朝廷何必在她身上弄的不清不楚。
隻要敷衍些日子,以董白那點實力,在兵荒馬亂的關中,恐怕根本撐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這妖道開不了口。
朝廷到時候喊打喊殺,也不落人話柄。
誰料,就在兩人互鬥心機的時候,一旁的小巫女常樂卻有些不淡定了。
庾獻這一路都是在教她,遇到事情該如何應答。常樂雖然淘氣,卻也不傻,知道這次入城危險不小,勢必要小心再三。
這會兒常樂見庾獻不答,眼前的老頭問的又是庾獻反複教過的事情,她有些疑心是不是該自己說話了。
她往日錯事做的多,這會兒唯恐想差了。
回頭看看三個師弟,卻見這三人也是一臉沒見過世面且緊張的模樣。
常樂得不到任何幫助,隻能小心翼翼的開口。
“這個,我知道……”
庾獻和士孫瑞都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常樂心中委屈,趕緊閉緊了嘴。
士孫瑞也不和庾獻兜圈子了,索性說道,“朝中事務繁忙,渭陽君的事情還要再議。不如國師先帶人去館驿住下,等忙完了,再和國師商議此事。”
庾獻也正中下懷。
他還想找機會去見見劉焉的兩個兒子呢。
士孫瑞尋了一個服侍他的令史小官,引着庾獻一行前往館驿,之後便不再理會。
庾獻帶着幾個少男少女在館驿住下後,就耐不住他們的撺掇,帶着他們出來閑逛。
賀玄等人一路看着長安景物,不由啧啧稱奇。
這時長安還未經曆李傕郭汜之亂,雖然人口稀疏,市面荒涼,但還依稀能看到前漢強盛時的風貌。
巍峨的城牆,寬闊的道路,氣魄恢宏的陳舊府邸……都讓川中來的這些少男少女啧啧稱奇。
庾獻也頗感歎。
事實上,從公元一零七年到現在,西北的羌亂已經持續了八十五年。這八十五年陸陸續續的戰争,像是大漢身上的傷口,讓緊鄰涼州的關中持續失血。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關中之地不但人口丁壯持續減少,就連土地也在反複開墾後慢慢失去地力。
抛荒的土地越來越多,能耕種的土地出産越來越少。
庾獻看着這沒落的雄城長安,仿佛在看着大漢最後的餘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