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貂婵刻意報複,在回去的路上,庾獻時不時就有心悸之感傳來。
他的身體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弱。
庾獻竭力的調動内息,從神秘木匣中源源不絕的汲取生之氣息。
這力量來的綿韌,卻遠不如詛咒來的霸道。
庾獻節節抵抗,節節潰退。
等到身體實在撐不住時,隻能臨時覓地休息。
然而這持續不斷地衰弱和疲憊感,卻讓庾獻充滿了踏實的感覺。
比起斬屍替身法要從身體裏斬出一屍,這樣的代價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那如附骨之蛆般如絲如縷纏綿在肌肉骨骼裏的力量在慢慢衰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滿勃勃氣息的生機。
這股生機帶着青草和樹木的清新,帶着野花和果實的芬芳。
這神秘木匣的力量比起嫘祖之肺,果然絲毫都不遜色。
庾獻強忍着疼痛和疲憊,終于在僞诏失效之前,趕到了子午谷口。
今日負責哨望的是搗蛋鬼常樂。
她自從出川就跟着艱苦行軍,什麽中原繁華錦衣玉食根本沒有見到,這些日子更是跟縮頭老鼠一樣藏在子午谷中。
好不容易看到探路的庾獻回來,常樂激動的遠遠就在不停揮手。
庾獻定睛一瞧,見是常樂。
心情頓時就不是那麽美麗了。
他好不容易做足準備,可不願意在最後出什麽岔子。
庾獻略作思索。
重來。
于是在常樂翹首以待的期盼中,庾獻的身影遠遠消失。
常樂看的一頭霧水,“???”
等到庾獻好不容易繞道找到了巴山鬼王他們,張松趕緊迎上來詢問道,“國師此行,可有收獲?”
庾獻心中早有說辭。
他當即看着衆人肅然說道,“不錯。還好我提前出去查探了一番,這些日子關中局勢的确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說完,庾獻就把長安之亂的前前後後大略說了一番。
衆人聞言驚訝不已,過了一會兒,張松才後知後覺得醒悟道。
“如此一來,我等豈不是不用再去長安救人了?”
“不用去長安?”
衆人聽了面面相觑。
慶幸之餘,又有些失落。
耗費那麽多功夫穿過蜀道,最後竟然是白忙一場。
衆人正議論紛紛,張松忽然發現帶來消息的庾獻,神色嚴肅不發一語。
他是心思靈透之人,連忙向庾獻問道,“國師,莫非下官說的不對嗎?”
庾獻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若是單論此事,你說的并沒錯。可是我在來的路上,偶然截獲了這個……”
說着,庾獻從衣袖中拿出一副絹帛。
張松仔細一看,見那絹帛上隐隐有光澤潋滟,色呈五彩。
他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說道,“看這寶光,國師手中的莫非是聖旨?”
庾獻沉聲說道,“不錯。這份旨意正好是發往益州的,還在路上就被我截獲。上面的内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說着,庾獻将聖旨遞給了張松。
張松眼中驚疑不定,小心翼翼的接過。
他有一目十行之能,草草一觀就臉色大變,“怎麽可能?!”
庾獻看着張松的臉色,故意問道,“這聖旨莫非有假?”
張松聞言也起了念頭,他仔細将手中聖旨打量了一番,這才沒了僥幸之理,臉色難看的說道,“國師或許不知,事涉朝廷兩千石高官的任免,必是三公手書,天子用印。這道诏書有五色寶光流轉,真的不能再真。”
庾獻聽了放下心來。
這聖旨上的字很快就得消失了,提前讓張松驗看,倒是少了個隐患。
庾獻目視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立刻明白這定是庾獻搞的鬼。
雖說他也稀裏糊塗,不過倒不妨礙他給庾獻幫個暗手。
巴山鬼王輕咳一聲,主動開口問道,“這旨意上說的什麽?莫非有什麽變故?”
張松一慌,下意識就想把聖旨往袖中一藏,轉眼醒悟過來,這種事情怎能隐瞞得了。
他支吾了一會兒,不得不實話實說,“朝廷賞功,打算委任劉州牧爲司空。”
巴山鬼王聽了有些疑惑。
劉焉擔任三公,這無疑是高升了,張松怎會是這般模樣。
接着,就聽張松幹巴巴的說道,“朝廷、朝廷還打算任命賈龍爲州牧,犍爲太守任歧爲州刺史。”
張松這話一說,就連對政治不太敏感的巫鬼宗門之人,都相顧嘩然。
誰不知道益州牧府的主要敵人,就是任歧和賈龍這兩個叛賊啊!
特别是自從這兩人叛亂以來,益州牧府的大多數軍事行動都是直接針對的他們。
毫不誇張的說,深度參與這場益州内亂的,就是在場的這些人,和他們所代表的背後勢力!
——倒向益州牧府的益州本土派,益州牧府的主戰力青衣羌,因鬼姬所請而來相助的巫鬼宗門,以及鶴鳴道宮的道士們!
可若是這兩人做了州牧和州刺史……
賀玄素來沒有顧忌,他劈頭蓋臉的向張松質問道,“劉焉跑去享受榮華富貴了,那我們怎麽辦?”
張松這會兒也心如亂麻。
朝廷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讓往日的生死大敵轉眼成了頂頭上司。
那些世外之人大不了就此避世不出,可是他們這些依附劉焉的本土派和青衣羌卻絕對會遭到血腥清洗。
張松正六神無主,就見庾獻平靜的向他一攤手。
張松猶豫一下,将手中的聖旨遞了過去。
庾獻接過,拿在手中。
随即在衆人的注視下雙手一撮,将那絹帛撮的粉碎。
張松本就是極聰明的人,他見庾獻這般膽大,心中也豁然開朗。
庾獻掃視了瞠目結舌的衆人一眼,淡淡說道,“什麽朝廷的聖旨,我們不理就是了。”
張松越發覺得庾獻果決,他小心的提醒道,“國師此言雖佳,可若是朝廷見久無回應,将旨意明發天下,又該如何是好?”
那時候劉焉若不遵從,就隻能抗旨造反了。
劉焉會因爲底下人的生死,甯肯放棄三公的高位,去做一個反賊嗎?
張松可沒有半點把握。
庾獻聽了正中下懷,他看着張松,認真的說道,“嗯,這個我也想過,我們去把長安的朝廷打垮了,他們就發不出這樣的聖旨了。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