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扶一臉疑惑的注視着剛進營地的馬車。
不一會兒,随侍在馬車附近的騎兵紛紛下馬。
有人急急跑來回報,“奉車都尉到了。”
“奉車都尉?”董扶一怔。
等反應過來是誰,手中一顫,險些揪下一把胡子。
劉焉的兒子劉璋竟然自己跑回來了?!
度過了最初的驚喜後,董扶猛然想起剛才庾獻揚揚魚竿,轉身離去的悠然身影。
董扶心中佩服的五體投地。
國師,真乃神人也!
果然什麽都不用做,劉焉的兒子就自己回來了!
董扶連忙對那小兵說道,“還不快去向州牧報喜。”
在這個最艱難的時刻,劉璋的歸來,的确大大的振奮了益州牧府的士氣。
董扶曾和趙韪、呂常等州中大吏讨論過,劉焉的幾個兒子中,劉璋性情最是溫仁,如若有割據一方的那一天,等劉焉死後可以推舉劉璋繼任益州牧。
劉璋的順利歸來,也讓益州牧府内部高層産生了一場激烈的大讨論。
那就是國師庾獻到底還靠不靠得住?
劉焉原本自認爲對庾獻已經足夠知根知底,覺得他隻是鶴鳴山中的一個小道士,因緣際會才成了朝廷承認的國師。
誰料這個小道士入門時間不長,一身的本領卻這般莫測。
不但能在戰場上力抗龐德,還能讓以占蔔谶緯聞名的董扶這般推崇。
這次更是輕易地就算出他兒子會自己回來,可見庾獻确實是有些本領的。
董扶一力推薦,希望劉焉能重視庾獻這位高人。
但是以王商爲代表的穩妥派則覺得庾獻本領越大,危險越大。
若是對他太過倚仗,一旦重蹈當初臨陣脫逃的覆轍,那麽益州軍可能會瞬間陷入險境中。
“何況奉車都尉歸來,未必不是因爲我益州氣數鼎盛所緻。”
董扶聽了黃權所言,搖頭說道,“國師之能,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覺得凡事還是要多問問他的意見。”
董扶地位崇高,黃權這個新晉從事不敢多言,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劉焉,“到底如何,卑職相信州牧自有明斷。”
劉焉正神不守舍的不知想着什麽,底下的話隻聽進三分。
見底下人都看着他,也不顧剛才黃權說了什麽,向董扶皺眉問道,“國師不贊成我們和韓遂聯手,說我兒自然會歸來。現如今我兒回來了,我們派出的信使也出去了,那又會如何?”
董扶這才想到自己疏忽的地方,庾獻的預言,嚴格來說隻實現了一半。
庾獻不看好和韓遂的聯手,這又意味着什麽?
董卓手裏還有劉焉兩個兒子呢!
益州牧府有了繼承人,可以不在意這些,可那畢竟是劉焉的親子,他豈能無動于衷。
董扶霍然起身,“下官知道國師去了哪裏,這就親自去問問。”
……
庾獻神色平靜的釣着魚,心中卻在暗爽。
想不到剛給董扶說了,自己裝的逼就能實現。
這快樂,比修道有趣多了。
而且自己雲山霧繞的一說,也沾不了什麽因果。
都說玄之又玄,衆妙之門。莫非道門典籍裏那些玄言玄語,也是類似的密碼,讀懂了就能窺探那些先行者想要暗示的衆妙?
這種瞞着上天搞事情的爽感,先行者們也無法拒絕吧?
老子留下道德經啓蒙後世時,是不是也有這種低級的快樂?
還是老子的快樂我根本想不到?
庾獻感悟叢生,不知不覺竟頗有進益。
無論何等神聖書籍,寫下的都是人話,道出的都是人性罷了。
庾獻正有所得,就見董扶匆匆趕來。
怎麽又來了?
庾獻詫異。
不會又讓我算卦吧?
這不好吧。
現在庾獻也隻敢在邊邊角角的地方稍微暗示下,曆史主線碰都不敢碰的。
董扶一來就拱手道,“國師,前事果被言中,奉車都尉自行歸來了。”
庾獻笑着示意董扶坐下,“這我已經知道了。”
董扶拂了下地上的青草,在河邊坐下,“國師,下官還有一事請教。”
事關重大,董扶不等庾獻拒絕就直接問道,“國師說奮起而作,不如垂拱無爲。那假如我等已經着手了呢?”
接着又有些尴尬的說道,“實不相瞞,州牧思子心切,已經派心腹去聯合韓遂,也給長安的幾個賢侄去信了。”
庾獻想着剛才的想法,忍不住心思有些動了。
如果能找到上天的底線,那庾獻在這漢末亂世将如魚得水。
那我要不要說呢?
庾獻正猶豫着,見水漂微動,連忙提了提竿。
可惜提的急了,水面上蕩過水波,一條大魚向遠處遊去。
董扶順着看了過去,接着目露沉思。
庾獻醞釀了一下,打算用新領悟的玄言玄語暗示一二。
誰料董扶忽然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庾獻行了一禮,開口說道,“下官明白了,這就讓州牧早作準備。”
庾獻,“???”
董扶再次拜了拜,帶着從人急急忙忙而去。
庾獻一臉懵逼的看着董扶走遠。
怎麽了這是?
他看看手中的魚竿,又趴在河邊往臉上照了照。
發生了什麽?
……
董扶急急離開後,徑直來大營見劉焉。
劉焉見董扶回來,打起精神問道,“如何?國師怎麽說?”
董扶一臉凝重,“國師說此行必敗,兩位賢侄恐怕有難測之禍!主公,節哀啊!”
“什麽?!”劉焉臉色一下難看下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我雄踞益州,他董卓連關中都難以保全,如何敢輕易招惹我?”
董扶沉默了一會兒,“隻怕兩位賢侄天數如此。”
此時帳中人還未退,那些本就對庾獻有些成見的人,都覺得董扶此言可笑。
黃權開口不鹹不淡的說道,“天意如何,凡人豈能盡知。國師雖不凡,卻也沒有這麽大的能耐。”
“何況既然我等已經知道了,自然可以再派密使,去緊急阻止兩位公子行事。如此一來,天意之下,莫非還有兩個結果?”
劉焉聞言擊掌道,“不錯,公衡說的有道理!”
他是最不希望這一幕發生的。
接着劉焉目光炯炯的注視着黃權,“那以公衡之見,本牧該如何是好呢?”
黃權聞言目光閃爍,半晌才道,“事情也好辦。既然國師有這等不凡之見,不如就去請此人去救回兩位公子。正所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倒要看那國師,如何圓過此事。”
劉焉聽了眼前一亮,大贊道,“黃公衡果然腹有機謀!”
他又看向董扶,“茂安覺得如何?”
董扶無言以對。
黃權對庾獻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對他豈不也是如此。
若是他相信庾獻的判斷,那麽庾獻去親自解開這個局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董扶隻能說道,“隻怕國師不肯。”
劉焉想了想,胸有成竹道,“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