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就沒那麽急迫了。
三人策馬行的大路。
或許是行蹤暴露的原因,時不時有探馬斥候前來拜見董扶。
庾獻在旁也不避諱,陸續聽了些瑣碎的軍務。
陳超率領的阆中叛軍果然在抵達江州之前登岸。
随後他們一路西逃,試圖向犍爲郡逃竄。
鶴鳴道宮的道人張修,親自前往巴郡,曉瑜各夷族。
素來桀骜不馴的羅、樸、督、鄂、度、夕、龔等七姓夷王,一日之間,舉旗響應。
随後張修以樸胡爲副将,杜濩、袁約爲先鋒,沿途伏擊陳超。
夷兵勇猛善戰,打的阆中叛賊潰不成軍。
除了陳超仗着有鹞鷹相助,狼狽逃走,其他的士兵都被殺死在荒野中,成爲了野獸的食物。
随後張修将兵馬直接屯紮在了犍爲郡的邊界,招誘蠻族,訓練士兵。
劉焉大悅,任命張修爲别部司馬。
如果是以往的話,這個消息絕對會讓董扶松一口氣。
張修這支奇兵,既能對犍爲郡形成壓力,還能把蠻民的有生力量抽掉出來,減少了益州極大的不安穩因素。
整體來說,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
可是如今董扶卻不這麽想了。
鶴鳴道宮和十地鬼王對益州軍的扶持,都離不開一個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深愛着劉焉的鬼姬巫顔!
可劉焉命數已經不長,一旦劉焉身死之後呢?
董扶幾乎可以斷定,那個多情的巫女肯定會抽身而走。
那麽,已經深入世俗,掌握了一些力量的巫門和道門,到時候會作何反應呢?
董扶緊緊皺着眉頭,一路都在思索。
這天下真的要亂了……
三人行的雖慢,但又過了一日,還是到了葭萌關前。
董扶要去向劉焉繳令,回報此行的得失,稍後還要親自偷入白水關,去見張任等四人。
庾獻想要回營時卻是一怔,他的道兵鬼卒都被張修接管,帶去了犍爲郡。
如今算是光杆司令一個了。
巫顔不希望庾獻和鶴鳴道宮的道士們攪在一塊。
庾獻又不想去中軍,在劉焉眼皮底下礙眼。
正躊躇着,星妖師笑嘻嘻的主動邀請道,“國師既然和董夫子投緣,何不來我青衣羌營中?”
庾獻想了想,拱手道,“那就打擾了。”
……
從長安到漢中,一路要翻越數百裏秦嶺,道途極爲難走。
李肅帶領的三千兵馬都是洛陽附近的郡兵,雖經過一番操練,但是爬山涉水終究不是他們所長。
再加上大軍剛進褒斜道,就遭遇了連日陰雨。道路泥濘不說,有些險要的地方,還有落石塌方的隐患。
兵士們行了幾天,就裹足不前,怨聲載道。
這些士兵的抱怨,李肅還不放在心裏,隻不過這次軍中還有董卓的掌上明珠董白同行,李肅自然不敢大意。
若是這位小祖宗淋了雨,受了風寒,可不是他能擔待的起的。
于是李肅領兵選了高處紮營,準備過幾日,等到雨停路幹之後再說。
反正李肅想的開,隻要保住董白,自然是大功一件,何必要冒太多風險。
至于其他,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這一日,李肅孤身前往秦嶺深處打獵回來,正興緻高昂的扛着一隻雲豹回營,就見王允孤身坐在一處山石上。
旁邊一美貌女子撐着傘。
顯得頗爲蕭索。
李肅和庾獻關系匪淺,自然知道旁邊那女子是什麽貨色。
那撐傘的纖纖玉指,曾經硬接過張遼的斧钺。
李肅縮了縮身子,很低調的從一旁路過。
這時就聽王允長長的歎了口氣,“唉……”
李肅這樣的人精,哪不知道這是要吐槽的前搖。
這是在等我呢吧。
李肅也不接話,腳下加快了步伐,入了營門,很快消失在王允的視野之中。
王允心中越發郁悶。
他本以爲在董卓這樣暴君下生活已經夠艱難了,誰想到剛出長安城,就得知了一件讓他蛋疼的事情。
董卓聽說漢中軍戰事不利的消息後,爲了盡快平定西南的局勢,緊急派前将軍趙謙帶兵前往漢中坐鎮。
爲了提高趙謙的份量,董卓将他任命爲司徒,成爲三公之一。
原本擔任司徒之位的王允,則被調任爲太常。
雖然太常爲九卿之首,地位頗高,可這哪能和三公比?
董卓似乎也覺得有些虧欠一直緊跟自己站隊的王允,于是又讓天子給他補了一個字号将軍銜。
——“威猛将軍。”
現在還是東漢末年,什麽“征鎮安平”根本還沒出現。王允這個“威猛将軍”職銜還是很尊貴的。
可如此一來,就給這支隊伍帶來了一個意外的變動。
王允的“威猛将軍”比李肅的“虎贲中郎将”大了兩格,李肅直接撂了挑子,把這個鍋扔給了王允。
如今大軍窩在秦嶺之中,董白還天天發脾氣,王允愁的頭發都掉了不少。
這可如何是好?
雖然當了武猛将軍,但老夫一點都不猛啊。
王允看着一旁的貂蟬,随口問道,“女兒啊,這可如何是好?”
王允本是随口發問,沒指望得到什麽答複。
誰料一向不多話的貂蟬,卻撐着傘笑盈盈道,“義父何必煩惱,着急去見國師的是渭陽君。她是豪門貴女不懂軍務,見道路泥濘,兵士喧嘩,就以爲事不可爲。但行軍打仗,哪有那麽多講究。我猜是那李肅心中有鬼,故意拖延。”
王允聽了瞪大了眼睛,“這是爲何?”
貂蟬提醒了一句,“義父莫非忘了,那道士本來就是李肅從川中尋來的。若是證實他的确幫助劉焉作亂,李肅怕是會受到牽連。”
王允恍然,“原來如此。”
接着王允又皺起了眉頭,“若是如此,老夫豈不是也有些牽連?”
“義父不必擔心,還有渭陽君頂在前頭。”
王允搖頭,“這不好說啊。老夫這一路已經想的明白,渭陽君看似地位穩固高枕無憂。但是她的處境比我們還要麻煩一些。”
貂蟬有些意外,“怎會這樣?渭陽君不是董太師的掌上明珠嗎?”
王允淡淡一笑,“可渭陽君總歸是要嫁人的。一旦董卓多出來個孫婿,那李儒和牛輔如何自處?這兩人一文一武,把持着西涼軍,恐怕不願意手中的權力被人拿走。董太師的掌中珠,也就成了别人的肉中刺。”
王允說着,心中一動。
西涼軍如果内鬥,也是一件好事。
隻是董白如今勢弱,暫時成不了氣候。
倒是可以用心扶持一番。
“如此一來,我們得盡量趕在趙謙之前趕到漢中,不然一旦被趙謙掌握了益州局勢,恐怕會對渭陽君不利。嗯,我當再去勸說下渭陽君。”
“那,女兒陪您過去。”
貂蟬撐着傘的手微微一揚,露出了一顆用絲線纏在腕上的紅色珠子。